有人说:"就凭咱们这点人,发动这么大的罢工,行吗?"一个青年接着提出:"问题确实很多。现在香港工会不少,可是不统一,分了三大派:一是工团总会派,有七十多个工会,都是手工业,只有海员工会是大产业组织;二是华工总会派,有三十个工会,也是手工业,大的只有电车工会;三是无所属派,多数是大的工会。上面这些工会,多数还是旧的行会工会和黄色工会。拿最大的海员工会说,会长谭华泽就是一个买办,这些人,能跟我们走么?"一会儿,他才说:"困难的确很大。可是有利条件也还是有的。比如,象苏兆征,他在工人中就有很高威望,在他影响下,海员工会会跟我们走的。另外电车、印务一些工会,也有我们的群众。只要我们充分利用这些条件,做好工作,罢工还是可以实现的。"大家仍然沉默不语。
邓中夏便启发他们:"你们说,五卅惨案发生后,香港工人都有些什么反应。""当然都很气愤。""那么,现在在香港的中国人对英帝国主义,又是什么看法呢?""那还用说,都恨死了这班番鬼佬!""对呀!"邓中夏说,"广大群众对帝国主义怀着很深的仇恨,这就是埋在人们心里的炸药。现在,是炸药没点着,一旦点着,就可以看出它有多大的力量了!我看,要想把这炸药点起来,必须从两方面来下手:一方面是散发大量的传单,争取黄色工会的领袖。"这些工人党员一听就炸了:"不行!不行!黄色工会领袖不行!这些家伙都是一些封建把头和买办阶级,成天只知道敲诈勒索,喝工人的血,他们能赞成我们的罢工么?"邓中夏冷静地分析说:"这些黄色工会领袖的名利心很重,我们可以抓住这点去做工作。他们以抽收会费为生,不见得完全反对罢工。因为罢工之后,一方面可以取得爱国的名义,一方面又可以取得罢工经费的实利。如果他们不跟大家走,名利不就完了?"大家都觉得邓中夏的分析有道理。会后,便分头去做罢工的准备。邓中夏亲自去做争取谭华泽的工作。因为谭华泽担任会长的海员工会,是香港最大的工会。
见到谭华泽,邓中夏开门见山地说:"我这次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找谭会长商量。"谭华泽得意地笑着,连声说:"请说,请说,邓中夏刚一开口:"关于上海五卅惨案??"谭华泽立刻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说:"列强简直是太不讲公理了!"邓中夏趁热打铁:"是呀!现在全国各地都展开了游行示威活动,表示抗议。为了支援上海的工人,全国总工会决定在香港发动一次大规模的罢工!"谭华泽听到这儿,吓了一跳,嗫喘着说:"好啊,好啊,只是,只是不知道总工会是怎样决定的?"邓中夏有力地说:"准备把工人组织起来,全都撤到广州去!给英帝国主义一个沉重的打击!让他们知道中国人民也不是好惹的!"谭华泽坐不住了。他害怕罢工,但又不愿明确表示反对。于是,他拐着弯说话:"群众对帝国主义是很气愤,可是香港几十万工人,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一下子把家和工作都扔了,很不容易呀!"邓中夏看着他说:"工作是很艰巨,但是只要好好组织,加上你们工会领袖带头,我想,是可以实现罢工的。"谭华泽一向标榜自己爱国,听到这里,他如芒刺在背,连忙表态:"兄弟爱国不敢后人,既是这样,我再和会里人商议商议??"话虽这样说,但谭华泽已明白:罢工是势在必行了,他只能跟着走。
从谭华泽那里出来,邓中夏又去找工团总会的主席、肉行商贩工会的会长黄金源。
黄金源一听要罢工,第一句话就是:"那,那我那三爿肉铺怎么办?"与邓中夏一同去的同志说:"老黄哥,为了民族前途,考虑得不能太多了!"黄金源急得直冒汗,支吾着说:"我这儿离不开呀!""老黄哥,现在工人们的情绪可是激愤得很,如果大家哗啦一走,把你丢在这儿,大家就会骂你老哥不爱国,那个名声是够难听的。"一位同志黄金源听后,一时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才问邓中夏:"罢工以后,各工会归谁领导?"邓中夏告诉他:"准备由各工会发动,将工人分几路撤到广州,到那儿后,一切仍然由各工会自己管理。"黄金源患得患失地问:"上面整个由谁领导?我们还参加吗?"邓中夏说:"打算组织一个总的领导机关,吸收各工会的领袖参加。"黄金源这才安下心来,表示同意。
经过大量的工作,邓中夏说服了所有黄色工会的领袖,做到了尽可能团结一切力量支持罢工。为了保证罢工工人的生活,邓中夏和同志们共同研究,采取了一系列措施。
他们通过广东革命政府,封了广州的大批赌馆、烟馆、祠堂、会馆和一些酒楼,为工人解决住房。
一大批工人从香港涌入广州,生活条件比较活。
他说:"列宁开始组织工人,就很重视工人生活。这次罢工,回来了这么多工人,生活问题非常重要,这不仅是个繁重的事务工作,也是一件复杂的政治工作,是关系到我们罢工能不能巩固和持久的大问题。我们一定要把这个工作安排好。如果真把这件事办好了,也就等于对帝国主义,打了一个很大的胜仗。"大家都同意邓中夏的意见,会上专门派人负责安排好工人的生活。
不久,工人都住进了宿舍区,并按宿舍领取杂费和茶水费。
各宿舍区还办起了食堂。罢工工人拿着领来的竹筹,带着家属在食堂就餐。
就餐时十人一桌,每桌三荤一素,还有汤。工人都很高兴。
天冷前,罢工委员会调集了大量的棉衣、被褥发给工人。
工人运动的卓越领导人罢工斗争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当罢工全面开展起来之后,黄色工会的领袖们开始兴风作浪了,他们妄图夺取省港罢工委员会的领导权,主张香港、沙面分开成立两个罢委会。
问题很严重,邓中夏立即召开了党团员参加的紧急会议。
有的人认为,迁就黄色工会领袖的行为,就等于放弃了领导权,整个罢工的前途,将不堪设想,应当无情地打击这种篡权行为。
VF另一些人则担心,严厉打击会造成分裂,使罢工破产。
双方各执一词,争得面红耳赤。
他对大家说:"你们说,这些黄色工会领袖原来赞成罢工,是为的什么?他们赞成罢工,主要是为了保持他们的权力,他们的地位,想从里边捞一笔油水。这次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当前的情况是严重的,怎么解决呢?我想,为了团结,为了使罢工坚持下去,可以在罢委会给他们一些位子。"很多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邓中夏。
邓中夏笑了笑,接着说:"但是,罢工的领导权,是绝对不能放弃的。既要满足他们的权力欲,又要保证党和工人阶级的领导,我想,可以在罢委会上边,组织一个罢工工人代表大会。"同志们顿时鸦雀无声,认真地听邓中夏讲。
"罢工工人代表大会,就是采用民主的办法,由各工会选出代表,组成一个工人自己的代表大会,作为罢工的最高权力机关,来领导整个的罢工。它的好处就在于真正让工人群众来监督,大多。"许多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会场的气氛也轻松起来。
邓中夏继续说明:"在罢委会的上边成立一个罢工工人代表大会,这样,在具体人的安排上,我们作了让步,但是,总的领导权还是紧紧地掌握在我们手中。""妙啊!"同志们由衷地表示赞同。
经过投票选举,苏兆征被选为罢工工人代表大会的委员长,邓中夏担任顾问。既保证了领导权,又稳定了局势。
由于罢工,香港陷于瘫痪状态,英帝国主义分子损失惨重。为了破坏罢工,他们使出了各种手段,甚至放出谣言,蛊惑人心。
一天,邓中夏走在街上,见许多商号中的买卖人在神情慌张地收拾铺面上的东西。
一些行人也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赶快回家收拾东西吧!""这回事真闹大了!"他的去路。
梁先生是位比较进步的民族资本家,罢工使他的产业得到发展,所以他对罢工是十分支持的。他拉住邓中夏的胳膊,紧张地说:"今天早上好多商界同胞来找我,说英帝国主义要出动十万大兵进攻中国,一路攻天津,一路打上海,还有一路攻广州,这可怎么好?"邓中夏这才恍然大悟,他爽朗地笑着问梁培基:"你相信吗?"梁培基认真地说:"怎么不相信?英国已经正式向北京政府提出最后通牒了!上海《字林西报》也登出了消息,这可是千真万确的。"邓中夏说:"告诉你,英帝国主义不过是吓唬人,它是不会来的。"接着,他详细地分析了一下情况,听着听着,梁培基觉得邓中夏说的很有道理,这才放了心。
回到指挥部,邓中夏听说一些工人也到这里来问过这件事。
迎英国的十万大军"。"过了几天,邓中夏果然在一次集会上作了这个报告。
他面对工人群众,大声说:"最近,英帝国主义大肆宣传,说要派十万大兵进攻中国,我们对他们这种热心的行动,表示热烈的欢迎!"台下的听众一片哗然,弄不清邓中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邓中夏接着说:"英国真正不愧是世界上天字第一号的帝国主义!因为宣战的三个条件,他们一条条全都准备好了。"人们有些慌乱了。
只听邓中夏又说:"第一条,必须自己国内的人完全赞成,或者完全不理。英国现在失业工人越来越多,工资下降,罢工一个接着一个。英国向中国宣战后,战费大大增加,工人必然更要减薪,对于这一点,工人们一定会赞成、一定会拥护的。上次欧战,广大群众受了很多的苦,这次条件是具备了。"这时,人们才听出邓中夏是在说反话,开心地笑起来。
"第二,必须敌国的人民很软弱,没有组织或者完全没有爱国心。今天,中国不是十年前的中国了。单说广东,就有二十万有组织的工人,八十万有组织的农民,另外,还有许多革命的学生、士兵,如果英国采取铁血政策,这些人一定会像八十年前鸦片战争一样,一听到外国人来了,早就逃得精光光的,或者统统随他杀光斩尽。看来,英国宣战的第二个条件,也是完全具备了。"人群中的笑声更响亮了,那笑声里有自尊,也有自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