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丽堂皇的宫殿中摆满了酒席,楚国诸位皇子皇孙和文武百官依次而坐,推杯换盏,气氛热烈。
坐于上首的正是当今皇帝宣隆皇,他的容颜苍老,脸庞上刻满了皱纹,昔日锐利的眼神早已变得黯淡无光。
他已经做了五十余年的皇帝,仍然不肯退位让贤,长生不老,江山永固,这是他最大的愿望。
萧御跟随在苏寒烟身后,出现在众人面前。
满朝文武把目光集中在苏寒烟身上,脸色都有几分愤怒。
在他们眼中,苏寒烟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女,她让宣隆皇沉浸于不着边际的长生幻想之中,荒芜朝政,她会把楚国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苏寒烟躬身行礼道:“陛下圣安!”
“国师不必多礼,来人,赐坐!”宣隆皇注意到她身边的萧御,皱了皱眉道:“这是?”他竟然不认识这个儿子。
萧御大声道:“儿臣萧御参见父皇!”
宣隆皇身边雍容华贵的女子,便是当今皇后嫣后,她适时提醒道:“皇上,这是您的二十七皇子萧御,淑妃的儿子。”
宣隆皇轻轻点了点头,感叹道:“长大了,朕几乎认不出你了!”
嫣后打量着萧御的脸庞,微笑道:“皇上,你看御儿的相貌,像不像一位故人?”
萧御心中一沉,嫣后这句话实在恶毒到了极点,儿子的相貌,理应长得像父亲才对,这句话未免有挑拨离间之嫌。
幸好宣隆皇的注意力集中在苏寒烟身上,并未听到这句话。
“国师,仙丹可炼好了吗?”宣隆皇道。
苏寒烟微笑道:“皇上稍安勿躁,仙丹还需七七四十九天方可炼制完成。”
宣隆皇不免流露几分失落,低声道:“国师如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朕就算倾举国之力,也会为国师达成所愿。”
“皇上言重了,能为皇上效劳,是寒烟的荣幸。不过……”苏寒烟话锋一转,道:“如今寒烟确有一事相求,还望皇上应允。”
“但说无妨。”
“二十七皇子殿下萧御,与我颇为投缘,我想让他做我的道童,希望皇上不要介意。”
宣隆皇微微一怔,苏寒烟的要求出乎他的意料,他打量了萧御片刻,从萧御的眉眼中,依稀可以看到当年淑妃的影子。
宣隆皇沉浸在对往事的缅怀中,良久他叹了一口气道:“区区小事,国师自己做主便可。”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一片喧哗。旁边嫣后秀眉微蹙,悄悄拉了拉宣隆皇的衣袖,低声道:“皇上,此事不可……”
皇子皇孙不得修行,这是昔日宣隆皇亲口定下的规矩,而今为了苏寒烟,他居然要出尔反尔,置天子信誉于不顾,这让嫣后心中十分的不舒服,还想再劝,却听宣隆皇道:“朕意已决,你不用说了。”
嫣后欲言又止,看了苏寒烟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苏寒烟深得圣宠,在宣隆皇心中,甚至比她这个皇后还要重要一些,即便嫣后也不敢轻易与她为敌。
萧御心中长出了一口气,大声道:“谢父皇恩典!”
便在此时,耿忠海急匆匆走进了大殿,他的半边脸颊看起来仍然有些红肿。注意到大殿上的萧御,耿忠海浑浊的双目中顿时充满了怨毒,他走到嫣后身边,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娘!”
嫣后注视着他的脸颊,道:“你脸上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耿忠海下意识摸了摸脸颊,脸上的痛楚远不及心里的痛楚,人越老越在乎颜面,耿忠海更是如此,他已经是皇宫之中身份最高的太监,除了皇上皇后,便是太子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可萧御居然当众打他的耳光,耿忠海感到一种自尊被践踏的屈辱,他强忍着心中的恨意道:“娘娘,您要为老奴做主啊!”
他将萧御大闹慈宁宫的事情说了一遍,其中不乏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嫣后的脸色随着耿忠海的讲述而变得阴沉如水,她看着不远处的萧御,却不知这孩子因何会变得如此胆大包天?低声道:“此事当真?”
“老奴不敢欺瞒娘娘,此事确实千真万确!”
嫣后点了点头,目光渐渐变得寒冷,事实上从萧御出现开始,她便觉得今日之事颇不寻常。
萧御虽是皇子,但久居冷宫,前途黯淡,想来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往年除夕夜宴,难以见到他的身影,连皇上都忘了他的存在。
今年却一反常态,不但高调亮相,还杀了嫣后手下一名奴才,连耿忠海都在他手下吃了大亏,颜面扫地。
打狗还需看主人,萧御这样做,有没有考虑过她这个母后的感受?嫣后眼中如同笼上了一层寒霜,愤怒让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耿忠海煽风点火道:“娘娘,您菩萨心肠,当年饶了这厮一条性命,可他从未将这恩情记在心里。他今日羞辱老奴,目标指向的却是娘娘您啊!奴才性命轻贱,便是被他打死也无妨,可奴才为娘娘您觉得不值啊!似这等无情无义,薄情寡义之人,哪值得您网开一面?当初就该一剑杀了,让他跟他那不知廉耻的老娘一样……”
“够了!”嫣后一声轻喝,止住了耿忠海的话头,萧御如今有苏寒烟撑腰,想收拾他谈何容易?她摆了摆手道:“你先退下。”
耿忠海急道:“娘娘!”他显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
嫣后秀眉微蹙,便让耿忠海剩下的话生生咽了回去,躬身道:“奴才告退。”
耿忠海转身退出大殿,路过萧御身边时,他特意停了一下,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冷哼。
耿忠海的目标是萧御,可听到这冷哼的却不止萧御一个人,苏寒烟就在萧御身旁,她同样听的清清楚楚。
苏寒烟讥讽一笑,这一笑直让耿忠海心惊肉跳,他预感到似乎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再不敢耀武扬威,不自禁加快了脚步,急匆匆向殿外走去。
左脚刚刚踏出殿门,却听身后苏寒烟朗声道:“耿公公请留步!”
耿忠海身子一僵,冷汗顷刻间浸湿了后背,都说苏寒烟气量极小,睚眦必报,莫不是这么快就要应验在自己身上?
耿忠海人老成精,也算见惯了风浪,他脚步片刻不停的向殿外走去,好像根本没有听到那句话。
“耿公公,我让你留步,你难道没有听到吗?”
前方一道女声传来,耿忠海抬头看去,却见那女子似笑非笑,赫然便是苏寒烟无疑。冷不丁被惊出一身冷汗,却不知刚刚她还在自己身后,怎么转瞬间就到了前边?
耿忠海一副茫然之色道:“国师何时唤我留步?想来是这殿内人多口杂,奴才又人老耳沉,故而没有听到,还望国师恕罪。”
苏寒烟笑道:“我猜也是如此,所以亲自请你回去。”
耿忠海心中暗暗叫苦,脸上却堆起献媚的笑容:“哪敢有劳国师……”
话没说完便感觉一股大力涌来,硬生生打在胸口,耿忠海不由自主的腾空飞起,文武百官见状齐声惊呼,就见耿忠海砰一声摔在大殿中央,脸上惨无人色,怕是一身骨头都散了架。
这一下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嫣后身旁的太监宫女连忙上去将耿忠海搀起,这厮被摔得鼻青脸肿,口中止不住的呻吟。
宣隆皇疑惑道:“国师这是何意?”
苏寒烟道:“启禀陛下,据我所知,耿公公今日曾口出狂言,侮辱皇族,应当严厉惩罚,以儆效尤!”
耿忠海乍听此言,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他顾不得身上伤痛,连忙跪在地上。
“皇上明察啊!自打奴才进宫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半辈子勤勤恳恳,把皇上娘娘看得比自己生身父母还要重要,为了照顾好皇上娘娘,奴才是茶不思饭不想,连好觉都没能睡上一个。奴才怎么会侮辱皇族呢?皇上!您千万不能听国师一面之词啊!”
嫣后帮衬道:“是啊皇上,耿忠海在宫里几十年了,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宣隆皇显得颇为为难:“国师,你看这……”他心中也不相信耿忠海有这个胆子。
苏寒烟笑道:“陛下信不过寒烟吗?”
宣隆皇道:“朕绝无此意!只是口说无凭,难以服众。”
苏寒烟点了点头道:“耿公公,我且问你,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是奴才老眼昏花,天黑看不清路,自己摔的。”事到如今,耿忠海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苏寒烟笑道:“是吗?我看着倒像是被人打的。”
耿忠海欲言又止,想反驳却无法言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太子萧哲与耿忠海素来交好,眼见他被说得如此狼狈,忍不住打抱不平道:“国师不要太过分!耿公公劳苦功高,谁人敢打他?”
“我不是打了吗?”一句话让萧哲哑口无言,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寒烟笑道:“怎么,太子觉得我不能打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