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第二天早上才发现长腿邻居的手表落在家里。那是一块样子很特别的手表，星空蓝主表盘里有两块小表盘，蓝色，银色，咋一看好像有很多指针似的。
貌似很惜时的人，时间都用秒来计算。周宁收好手表，打算上班时给他送过去。结果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声。他没在家，只好晚点再还给他。
周宁独自下楼到公车站等车。室外阳光明媚，空气清爽，心情格外好。
上午陈小佳打电话来约她一起去花市，说是要买一株景天科多肉植物。吃过午饭，两人一起去了花市。
周宁第一次接触多肉植物。小小的，肉嘟嘟的外表可爱到暴，萌翻眼球。看着那些可爱的植物，周宁想起了完全与它们不搭边的长腿邻居。她买了一株虹之玉，还有两颗石生花。请花匠帮着种植在日系白色瓷盆中。
陈小佳手里托着一盆熊童子，叶片肉肉的厚厚的，有柔毛，像小熊的爪子，非常可爱。她说：“放电脑边上吸辐射买一盆就好。”
周宁把花盆放在纸箱里封好，“我准备家里放一盆，单位放一盆不行吗？”才不会说有一盆是要送男人的。
晚上回到家，周宁换了衣服，一件事就是给长腿邻居送手表。她抱着纸箱，拿着手表，轻轻敲了两下门。
方志诚在门镜里看到小邻居，意料之中的事。
他开了门，周宁语气愉悦：“嗨！你的手表落在我家了，还给你。”
他接过手表，说：“谢谢。”
周宁将盒子推到他面前，“送你的。”
这是方志诚意料之外的事。他接过盒子掀开顶盖，映入眼帘的是一株可爱小巧的植物。肉嘟嘟的叶子红绿相间，色泽鲜艳，如虹如玉。
周宁有些腼腆：“它叫虹之玉，景天科多肉植物，很可爱吧。他们说放在电脑边上能吸辐射。昨天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对了，你的衬衫洗干净了没有，没有的话我帮你处理一下，用漂白水能去掉那块污迹。”
周宁说话间闻到一股方便面的味道，接着听到“噗噗噗——”的响声。
是厨房里的锅扑了。
“我去看看。”方志诚把花盆放在鞋柜上，去厨房掀锅关火，面条煮久了，根筷子似的粗。
厨房是开放式的，周宁站在门边往里探头，看的一清二楚。她说：“方便面煮时间长了很难吃，你等我下。”
撂下话一溜烟跑回去。
方志诚猜不到她回去做什么。把煮烂的面条倒掉，洗干净锅，门留了道缝，拿着植物坐到饭桌前仔细端详起来。
周宁回到家中，用最快的速度做了一碗西红柿鸡蛋汤，煮汤的时候已经把炒饭的材料准备好。胡萝卜，火腿，和青豆。
二十分钟后，周宁端着一碗诱人口水的酱油炒饭和一碗番茄蛋汤出现在门口时，方志诚整个人愣住了。
周宁笑眯眯地说：“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但肯定比方便面有营养。”
“你做的？”方志诚问。
“嗯。趁热吃吧！”
方志诚接过托盘，周宁说：“对了，你先把昨天那件衬衫给我。”
方志诚把饭菜端到饭桌上，又去拿衬衫。
周宁接过衬衫后说：“碗和盘子先放你这里，给你送衬衫时我再拿，你吃饭吧。”说完自顾关上门。
方志诚在桌边坐下，看着那份卖相诱人，惹人食欲的一饭一汤，和精致漂亮的碗筷。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小筷头米饭送到嘴里细细品味，咸香适度，米饭粒粒分明。酱油炒饭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味道。这次他夹了一大块饭送进嘴里，咀嚼完后又舀了一勺汤。不管是饭的味道还是汤的味道，完全符合他的胃口。最近一次吃的这样香还是临来C城之前，从美国回来在家待的那几天。
方志诚心情愉快。饭碗见底的时候，电话响了。他拿过来看，是母亲打来的。
方妈妈问：“下班了吗？”
方志诚说：“下班了。”
“那吃饭没？”方妈妈知道儿子胃不好，每次打电话都要提醒他按时吃饭。
“吃了。”方志诚说：“你和爸最近身体还好吧？门市兑出去了吗？”方家二老有间水产商店，门脸不大，一直靠批发海产品维持日常开销，供儿子留学读书。方志诚现在经济条件不错，不想父母再操劳。
方妈妈说：“那么着急兑出去干嘛！我和你爸身体好着呢！还能在蹦跶几年，多给你攒点老婆本。”当妈的再累再辛苦为了儿女也心甘情愿。
“我有那个能力，不用花你们一分钱也能娶到老婆。快把店兑出去，享享福。”
“你有那是你的，我有是我们的，那不一样。你不要啊，我留给我孙子花。”方妈妈美滋滋地说：“对了，志诚，你们医院就没有对你有意思的小护士医生啥的啊？你别老想着工作，抓紧时间找女朋友啊！啥时候你结婚生孩子了，我跟你爸啥时候再把商店兑出去，到时候给你看孩子。不过先说好了，你交什么样的女朋友妈不管，但有一条她必须达到我的要求。”
方志诚笑了：“你有什么要求？”
“她得会做饭。”方妈妈说：“你胃不好，得找个会做饭的媳妇儿好好照顾你。”
方志诚看着前面的空碗，目光灼灼。
第二天，C城迎来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玻璃窗上一层水雾，抹开来看，外面的世界白茫茫一片。零星雪花还在飘落，穿着睡衣的周宁趴在窗台上，在暖和的屋子里看雪景，觉得自己也是幸福的。
这天，她出门要比往常早很多，要去那些没被人踩过的雪地上拍照留念，与陈小佳互发照片，比谁拍的雪景更漂亮。
博爱医院的大门口。
方志诚刚下车，雪就大了起来。零星的小雪花骤然间变成大片大片的鹅毛大雪。他护着怀里的小纸箱大步进了医院。门口导诊的年轻护士笑吟吟开口：“方主任早。”
“早。”方志诚拍掉头上与衣服上的雪片。
乔桥跟着进来，抖掉围巾上的雪花，说：“早啊，头。”
“早。”
两人一前一后上电梯，乔桥瞄着始终被方志诚小心护在怀里的小纸盒，猜测里面装的什么宝贝。
方志诚进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肉肉植物有没有被冻伤。他轻手轻脚打开盒子捧出方形白瓷花盆，珠圆玉润头顶粉嘟嘟的虹之玉看上去挺精神的，完全没有被冷空气侵袭。
小盆景刚放到电脑旁，就听一声怪叫。敢在这间办公室发出怪叫的只有他的助手乔桥，大大咧咧性格像男生的姑娘。
乔桥手里拿着小抹布，趴在办公桌上，盯着肉肉植物的两眼冒红心。
“怎么这么可爱！白盆，白色的石子，肉嘟嘟的绿叶子，还有一个可爱的小蘑菇装饰。”乔桥嘟起唇角说：“好想一口吃掉它。”
方志诚看着电脑旁的小东西，心生柔情。说：“虹之玉，景天科植物，喜光，耐旱。”他查过百度，看过贴吧，初步了解了培育肉肉植物的要点。
“完全不符合你沉闷的个性。”乔桥低低一句，抬头看向方志诚时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是狡黠的光，“老实交代是不是女朋友送的？”
方志诚轻轻扯了一下嘴角，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脱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
乔桥自己解答了这个问题，百分百肯定的语气说：“是不是上次那个白富美。”
“哪个白富美？”方志诚问。
乔桥说：“就是那个美国同学。”
“你还挺会联想。”方志诚套上白大褂去本科室的大办公室。
乔桥擦着桌子，自言自语：“妥妥的，肯定是那个白富美。”
“乔桥。”检验科的检验员两手背后悄声进门，手里的小袋子趁人不备放进方志诚办公桌下的抽屉里。
乔桥提醒：“你啊，省省吧！方医生被早白富美给收了。”
“哪个白富美？”检验员问。
“就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乔桥丢掉抹布，摘下手套，从方志诚抽屉里取出纸袋，拿了块酥饼咬了一口，“麻烦你回去告诉你的那些小伙伴们，别在往这送东西了，害我爆肥了好几斤。”
检验员瞪眼：“感情我孝敬方医生的好吃的都被你吃了啊？”
乔桥没形象咽下酥饼，噎个半死后说：“那你以为那！”
周宁把自拍发给陈小佳，陈小佳把两人的照片传到网上，叫韩东评比谁最漂亮。整个上午韩东都在忙，入秋以后感冒的小患者偏高不下，到午饭的时候才想起女朋友交代的任务，一边吃饭一边翻看手机。
方志诚端着餐盘在他对面坐下，韩东收起手机说：“我听那帮小丫头在传你交女朋友了，还是个白富美。”
方志诚往嘴里送饭，“没有的事。”。
“我就说嘛，凭咱俩的关系你交女朋友了能不告诉我吗！”韩东嚼着食物，说：“要我说，你早该找个女朋友了。每天下班回家面对空荡荡的屋子不空虚不寂寞，不像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点什么吗？”
韩东不说，方志诚自己也知道，一沉不变的生活是该改变一下了。
“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韩东掏出手机翻找照片，“哥们儿我手里正好有好货。”
他翻出照片递到方志诚眼前，餐厅里的广播就响了起来：“神经外科方主任马上到ICU病房。”
方志诚嘴里还含着饭，根本来不及看手机中的人，放下筷子，衣兜里掏出纸巾擦擦嘴巴，大步离开餐厅。
可能又是哪位开颅的伤患病情加重了吧。医院的工作就是这样紧张忙碌着。
韩东举着手机，屏幕里是周宁玩雪的照片，叹息：“哎！挺好的白菜愣是推销不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