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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在大革命洪流中(2)

按照规定,党代表的主要职责是做部队政治工作。而政治工作的使命是:“对于官长、官佐要巩固其革命观念,对于士兵要使之有革命常识。”具体说就是宣传国共合作,宣传反帝反封建,改革部队旧的军阀制度和作风,使部队团结在党的周围,英勇杀敌,不断革命。本此精神,萧劲光逐步完善确立了三项制度:一是每天早上队前背诵“总理遗嘱”;二是每三天举行一次党小组会;三是每个星期举行一次“总理纪念周会”。这样一来,政治工作就有了具体内容,党代表制度就有了依托。特别是每星期的“总理纪念周会”,主要官长要进行讲演。这是萧劲光的优势。那时,他刚从苏联回国不久。共产主义的理论,苏联社会主义的现实,工农兵联合起来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建设人民当家作主的国家,使大家人人有饭吃、有衣穿、有屋住等等,新名词、新鲜事,有理论、有实例,萧劲光讲得绘声绘色,头头是道。而这些,对六师官兵们来说,可谓闻所未闻,听了这次盼下次。会上听得津津有味,会后啧啧连声:萧党代表,有水平!

萧劲光很注意接近和联系基层官兵。每天只要没有会议和法定的活动,他就抽时间到部队中去。通过小规模的演讲或个别交谈,向官兵宣传三民主义的宗旨,宣传军事政治工作的意义,讲革命军队和军阀部队的本质区别,鼓励大家忠于国家、民族,服从指挥,英勇作战。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党代表制度、政治工作的一些做法,逐步被官兵认可,部队的思想观念、作风也有了不小转变。对这些转变,兵士、官佐反映大不一样。纠正军阀作风、废除肉刑、经济公开、不准克扣兵饷,是兵士梦寐以求的。所以下级军官、特别是兵士,极其欢迎,大家齐声为政治工作叫好;营团官佐,特别是其中军阀习气浓重的一部分人则大为恼火。

十八团团长刘风是最典型的。萧劲光到十八团去了两次后,他坐不住了。气哼哼地跑到师部向戴岳诉苦:“萧劲光一天到晚往团里跑。到处讲什么民主、自由,鼓吹反军阀作风,讲苏联的故事。弄得那些兵像喝了迷魂汤,谁的话都不听,一张口就是萧党代表怎么说怎么说。这样下去这兵还能管吗?怎么了?六师是他的了!”

“六师是谁的?党代表到团里去有什么不好?不要乱讲。只要你屁股上没有屎,怕什么!”

戴岳是个精明人,具有一定的民主主义思想。对萧劲光的所作所为,他有自己的看法。这两个月来,像刘风这样的反映不少(有的还有书面报告),认为萧劲光的做法有利于部队团结、有利于提高部队组织纪律性的反映也不少。不久前他亲自带着人到几个营连单位作了一番调查,多数人感到开展政治工作是有成效的。最明显的是下级军官和士兵了解了自身所处的地位,了解了三民主义、三大政策的主要内容,懂得了反帝反封建的意义,知道为什么当兵为什么打仗了。部队废除肉刑、体罚,不打骂士兵,不吃空额,不喝兵血,成立军需委员会,实行经济公开等改革后,士兵精神焕发,练兵热情高了。一些过去用鞭子抽都懒得参训的士兵,也劲头十足地参加训练了。部队纪律好多了,官兵关系、军民关系也有了明显的改善。看到这些,戴岳当然不赞同刘风的说法。他真切地觉得军队政治工作确有用,应当得到支持和尊重。况且党代表制度、政治工作制度才刚刚开始,正在兴头上,能说什么呢?走着瞧吧!

三、初历战阵,率部参加北伐

广东革命军两次东征,歼灭了盘踞东江地区的叛军陈炯明部,统一了广东全境,解除了革命政府的后顾之忧,根据地巩固了。1926年7月,革命政府决定国民革命军出师北伐(后统称参战部队为“北伐军”)。

是时,全国大部分地区处于北洋军阀的统治之下。奉系军阀张作霖以东三省为基地,势力范围伸及山东、河北北部和北京、天津,控制津浦线北段;直系军阀吴佩孚占有湖南、湖北、河南三省,控制京汉线;原直系军阀孙传芳自成一派,盘踞江苏、安徽、浙江、江西、福建五省,控制长江下游及津浦线南段。此外,山西、新疆、四川、云南、贵州、陕西等省区,均为地方军阀所霸占。大小军阀独霸一方,各自为政,与侵入中国的帝国主义列强勾结起来,欺压百姓,为所欲为。中华大地分崩离析,满目疮痍,老百姓遭受层层盘剥,苦不堪言。因此,出师北伐推翻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在中国的统治,是革命形势发展的客观需要,是广大民众人心所向。

按照国民革命军政府议定的作战计划,第一步首先出师湖南、湖北,消灭直系军阀吴佩孚。待两湖问题解决,再向长江中下游发展,消灭孙传芳。之后,视机向长江以北发展,消灭奉系军阀张作霖。当时国民革命军有八个军:蒋介石为北伐军总司令,以黄埔军校训练部为主体的第一军(时何应钦为军长),谭延恺所部湘军为第二军,朱培德所部滇军为第三军,李济深所部粤军为第四军,李福林、程潜、李宗仁、唐生智等各部,分别为第五、第六、第七、第八军。总的兵力部署是:第四、第七、第八军担任湖南战场的正面进攻;第二、第三军为右翼,监视江西方面的敌人,策应正面战场;第六军、第一军为预备队。对这种部署,明眼人一看便知蒋介石用心良苦。他考虑到了部队特点、实力强弱,但更多注意的是各部之间的旧仇新怨、能否协同。当然,他更没有忘记保存自己的实力:嫡系部队第一军的两个师,待机行事。即此可见,北伐战争一开始,国民革命军内部就矛盾重重,蒋介石就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据此部署,7月7日,国民革命军第二军两个师(第五师暂留南雄,担负广东方向的警戒任务),即萧劲光、戴岳所率之第六师和第四师,从韶关出发,沿仁化、城口、汝城、桂东、酃县北进。当月下旬,进抵湘赣边区的茶陵。按照总司令部的命令,在此担负监视江西敌人,策应醴陵进攻的任务。

一路之上,基本上没有战事。萧劲光抓住这一时机把政治工作搞得异常活跃。部队每到一地,便组织宣传队上街贴标语、组织演讲,由政治部出面与地方联合召开军民联欢会,宣传革命军的宗旨,宣传出师北伐的意义。六师的官佐,基本上都是军官学校出身,平时拉帮结派,欺压士兵,军阀作风严重;士兵中除破产农民、失业工人外,相当部分属流氓无产者。纪律涣散,雇佣思想严重,欺民扰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针对这种情况,萧劲光按照军里下发的宣传大纲,不间断地对官兵进行思想教育。行军途中,不仅严格坚持了既定的各项政治工作制度,还将“不怕死、不扰民”的口号制成臂章,人人佩戴,强化纪律教育。使广大官兵真正明白,革命军是为拯民于水火出征打仗的,必须遵纪守法,热爱民众,绝不可欺民、扰民。军队过汝城时,十六团团长黄友鹄私自向地方抽税两千多元。被发现后,萧劲光当即与戴岳商量,给予黄撤销职务的处分。

师里长官言信行果,执法如山,全师上下大受震动。自此,严重扰民现象,再很少发生。加上各地共产党组织广泛发动群众支持北伐,部队所到之处都受到人民群众热诚的接待和支持。特别是到了茶陵,老百姓夹道欢迎,送水送饭、主动送信带路、协助驻扎宿营,个个倾力相助。三年前,第二军作为“湘军”曾在这里驻扎过。那时,由于部队军纪涣散,官兵偷鸡摸狗、欺男霸女,老百姓深恶痛绝。待到离湘南下时,老百姓已避之不及,背后跺脚、吐唾沫,视为瘟神了。此次到来,今昔相比,官兵们真正感受到了正义之师的光荣,体会到了唤起民众的力量。代理军长鲁涤平深有感慨地说:“部队面貌变,民众的态度就变。大不一样了!”相交共处半年多,亲身目睹领略了萧劲光工作绩效的戴岳,感触尤深:这个娃娃党代表,厉害!

然而,更令戴岳佩服的还在一系列战斗之后。

北伐军的既定作战计划,是在拿下湖南、湖北,消灭吴佩孚后再掉转头向长江中下游发展,消灭占据闽、浙、赣、苏、皖五省的孙传芳。所以,北伐战争打响初始,孙传芳没有急于作出反应,而是打着“保境安民”的旗号坐山观虎斗,企图待两败俱伤后以收渔人之利。一个多月来,北伐军正面主战场湖南、湖北的战斗打得异常顺利,势如破竹,“胜利的呼声,已经普遍全国,四、七、八军的捷电,几乎天天报纸上都有”。至8月底,大军已兵临武汉城下。这时,孙传芳感到形势不妙,遂改变其静观待变的方针,调兵遣将,以十万大军进入江西。妄图重兵出击,以攻为守,既打退立足未稳的北伐军,又赶走元气大伤的吴佩孚,收一箭双雕之效,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

对孙传芳之战迫在眉睫了!于是,北伐军总司令部迅即调整部署,在进攻武汉的同时,把江西作为另一个主战场。具体部署是:第二军的第四、第六两师和第三军自茶陵、攸县、醴陵出击,进攻赣西;作为总预备队的第六军和第一军第一师,向赣西北进击,直指南昌;留守南雄、担负警戒任务的第二军第五师,第十四军(新收编的军阀部队赖世璜部)和第五军的一个团进攻赣南,牵制敌人。

1926年9月6日,向孙传芳部总攻战役打响。戴岳、萧劲光率第六师之第十七、十八团参加萍乡之战,副师长朱耀华率十六团(朱兼该团团长)东出茶陵,驱逐莲花镇之敌。萍乡是个县城,驻有敌唐福山部六千余人。这些部队缺乏应有的训练,欺负老百姓拿手,真正打仗不在行。一个多月来,北伐军在各地连战皆捷已威震八方。所以稍一接战,唐福山部便四散而逃,第六师两个团当日即进占了萍乡。

萍乡是北伐军进入江西后占领的第一个县城。饱受军阀部队欺压之苦的人民群众兴欣喜若狂,排着队涌上街头迎接北伐军入城。县党部会同各界团体在县城西大门外校操坪举行了隆重的欢迎大会。这天,烈日高照,操场又无遮挡,参加大会的群众依然十分踊跃,转眼间便汇集了五六千人。萧劲光在会上发表了演说。他说,各界同志、父老乡亲欢迎我们、支持我们,非常感谢。北伐军是干什么的?北伐军是国民革命军,是党国的军队。所以要北伐,就是因为孙传芳、吴佩孚、张作霖这些大大小小的军阀伙同帝国主义各霸一方,欺压百姓、掠夺人民的劳动成果,使劳苦大众衣食不保,难以为生。我们所以要北伐,就是要打倒列强,打倒军阀,统一我们的国家,实行总理的三民主义,使劳苦大众永远不受帝国主义、军阀、资本家、大地主的压迫、摧残、掠夺、剥削,都能过上自由平等的生活。各界团体、工农代表也在会上发言,含着眼泪痛斥军阀的腐败,揭露贪官污吏的暴行,表示坚决拥护革命军,支援北伐战争。第二军党代表李富春、第三军党代表朱克靖也在会上讲话,感谢群众对北伐军的支持,号召工农兵学商联合起来、团结起来,把北伐战争进行到底,把反帝反封建革命进行到底。所有发言的人,北伐军将领,各界群众,人人慷慨激昂。讲话不时被雷鸣般的掌声打断。“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的口号此起彼伏。大会场面壮观、热烈,十分感人。

占领萍乡后,第二军继续东向,跟踪追击唐福山部。唐福山且战且退,沿途小股军阀部队望风而逃,二军很快攻占了宜春、分宜,向新喻(今新余)逼近。这时,北洋军阀的江西都督邓如琢赶忙从南昌赶到前线督战。他集中全部兵力在分宜至新喻之间的仰天岗布阵,妄图据险死守,挡住北伐军进攻南昌的通路。这是二军出师以来打的第一个硬仗。对北伐军来说,这一仗事关全局,志在必得;对邓如琢来说,仰天岗是省会南昌最重要的防线,誓死坚守。双方都尽力拼搏,打得异常激烈。第二军党代表李富春也亲自到前线,与萧劲光及各团党代表一起做宣传鼓动工作。一次次冲锋不克,部队伤亡很大。军部命令六师组织部队由袁水南岸迂回到敌人的侧后,两面夹击。不料部队的行动被敌人发现,邓如琢立即增兵,全力向六师反扑。当时,第十六团和十八团的一个营出击莲花、永新,戴岳、萧劲光手中的部队还不满两个团,情况十分危急。萧劲光冒着纷飞的弹火亲临第一线阵地,鼓动官兵们坚守阵地,英勇杀敌。最后终于打退了敌人的反扑,与正面突击部队造成南北夹击之势,攻占仰天岗,拿下了新喻。

拿下新喻以后,邓如琢见势不妙,慌忙逃向抚州。邻近各县城军阀部队望风披靡,非降即逃。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第二、第三两军就连克宜春、莲花、新喻、清江等11个县,可谓“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9月底,萧劲光与戴岳率部攻打樟树城时接到军部的通报:南昌市被向赣西北进攻的第六军和第一军一师袭占后,由于孙传芳增兵反扑,已得而复失。命六师等前往增援。樟树被北伐军攻下后,邓如琢也退居南昌城。戴岳、萧劲光遂率六师与协同攻打樟树的第四师一道向南昌进发。

很显然,南昌之战是江西战场最关键的一仗。这不仅因为号称浙、闽、苏、皖、赣五省联军总司令的孙传芳最富实力、辖地最广,更主要还在于他所处的“吴头楚尾、粤户闽庭”的战略位置。如打败孙传芳,不仅江西大局既定,安徽、江苏、浙江的军心也会动摇,解决问题易如反掌;如北伐军败了,则不仅危及既得之湖南、湖北,作为革命根据地的广东也面临险境,北伐军将出现后方危机。

所以戴岳、萧劲光所率之六师等北伐军各部一到,双方就摆开决战的架式。北伐军总司令蒋介石深知此役干系重大,也赶到前线亲自部署、指挥战斗。第二军党代表李富春在前线召开政治部会议,要求各级政工人员把工作做细、做实,使广大官兵真正明了攻下南昌的意义,不怕牺牲,英勇杀敌。要准备付出最大的牺牲,拿下南昌。

10月12日攻城战斗打响。按照部署,第三、第六、第七军等部切断南浔路,阻击北来援军;由第二军的第五、第六两师和第一军第二师攻打南昌城。六师担负西南进贤门和惠民门的主攻,任务重大、艰巨。萧劲光与戴岳一起在前线指挥。为了尽快突破,各团都挑选了由以共产党员为骨干组成的奋勇队,冒着枪林弹雨架梯登城。因敌人火力太猛未获成功。这时又传来第十七团团长廖新甲牺牲,该团一营被困的消息。萧劲光怒火中烧,立即与戴岳一同赶到惠民门附近的机枪阵地,令第二营营长代理团长,调集部队压住敌人的火力,使一营脱险。战斗越打越激烈。城内的敌人为了发扬火力,放火烧了南昌城西南一带低矮的民房。看到大片民房在火海中化为灰烬,六师官兵无不义愤填膺。萧劲光跳上一个高台,大声喊道:同志们看到了,军阀为了阻止我们攻城,把老百姓的房子烧了!我们是革命军,是来解救老百姓的。一定向敌人讨还血债!他的喊话大大鼓舞了全师官兵的斗志,大家越战越勇。但由于北线作战不利,北边军阀部队打通了南浔路,大批援兵蜂拥而来,南边抚州的军阀部队也在调动,试图前往增援。北伐军屯兵南昌城下,腹背受敌,形势不利。总司令部遂决定调整部署,撤围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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