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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李父不解道:“这真蹊跷,谁会与我淮安百姓结下深仇大恨,竟要毁堤酿灾?”沈父上前,一把将两具尸体脸上的蒙面巾揭开。众巡堤人凑近一辨认:“嗨。原来是他们。”孙大胜问:“是什么人?”沈父说道:“这个叫皮二,那个叫大毛,都是本城不务正业、专门偷吃扒拿的地痞。”吴锐沉吟道:“地方上的两个混混,再坏也不至于毁堤。再说,这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孙大胜一言破的:“背后肯定有人。”吴承恩一直注意倾听着大人们之间的对话,他转动着眼珠,搜寻着记忆:“他是谁呢?他的声音,有点熟,有点熟……”吴锐注意到儿子的神情变化,忙问:“承恩,你认识他?”吴承恩突然想起那恶犬,那血口,那犬牙。他下意识地摸起小腿的旧伤,那是去年秋天被狗咬的伤疤;狗的主人——淮安府山阳县衙役班头麻五的形象顿时出现在脑海中。

淮安府山阳县衙后花园,大红灯笼高高挂。这是一家典型的江南风格的私家园林,崇楼杰阁,绿树山石,复廊逶迤,朱栏玉砌。宽敞的楼宇面对一池绿荷,波光灯影映照着池中的一座戏亭。

山阳县赵县令和太太、独子赵小宝还有邵师爷,正啃着西瓜、听着小曲。这时,那为首的蒙面人带着恶犬,丧魂失魄地跑进园内。赵县令一挥手,太太、小宝与唱小曲的都知趣地离去。赵县令急切地问:“怎么样?”蒙面人褪去面巾,正是县衙役班头麻五:“他奶奶的,黄啦。半路上杀出了程咬金。先是河下镇那个卖花边花线的吴锐的儿子吴承恩,又冒出个外地的戏班子。皮二与大毛把小命丢了。”赵县令急问:“吴承恩?他认出你了吗?”麻五肯定地说:“没有。”

赵县令气恼地骂道:“你个熊包。”转而续道:“差事虽办砸了,可是没有认出你,倒也是万幸。多亏了邵师爷,当初力主不从衙门中派差,而是到社会上网罗这两个替死鬼。万一砸了,也让老百姓查不到根。”

麻五一拍胸脯:“毁堤,包在我麻五的身上。明天晚上,我再带两个人上堤。”邵师爷摇手:“已经打草惊蛇了,你当老百姓是呆子?”赵县令不耐烦地挥挥手:“下去吧。”麻五悻悻拜别,恶犬也耷拉下尾巴跟在主人脚后垂头丧气。“等等。”邵师爷瞥见恶犬,陡然大惊,“麻班头,你的狗也上堤了吗?”麻五茫然:“是呀。”邵师爷连连击掌:“坏了,坏了。”麻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邵师爷跌足道:“你已经在吴承恩面前暴露无遗了。”麻五不信:“怎么可能?”邵师爷手指院墙外那棵茂盛高大的银杏树:“你忘了去年秋天,在白果树下,你的爱犬咬伤吴承恩的事?”麻五被点醒了,一屁股坐在假山石上……

大堤上,大家把吴承恩围在中间。吴承恩指着小腿上的伤疤说:“那逃走的坏人肯定是麻五。”沈坤、李春芳齐声道:“没错。”

吴承恩讲述起来。那天,是吴承恩与沈坤站在白果树树杈上,用竹竿敲打树枝,白果滚滚而下,撒满一地,李春芳在地下拣果。不一会便装满了口袋,三个少年人兴奋得呕呕直叫。不曾想,声音惊动了正在园内牵狗值勤的麻五。麻五也不吱声,放出狗,悄悄绕假山,开院门,溜到树下,猛地大喊一声:“下来。”

吴承恩与沈坤大吃一惊,与沈坤只得“吱溜”下树,脚未落地,便向远方窜去。麻五一声唿哨,放出猎犬。猎犬呼地扑上,一口咬定吴承恩的左腿。吴承恩钻心疼痛,跌倒在地,腿上渗出的血染红了裤子。——后来吴承恩在创作《西游记》时,为二郎神旁边安排了一条天狗,并且使孙悟空在此次交战败北,突出此因。

吴承恩说完,抚摸着小腿伤疤:“哼。麻五的这条狗,烧成灰我都认识。”众巡堤人听到这里,个个怒火中烧:“麻五,这条疯狗。丧尽天良,找他算账去。”“毁堤就是死罪,告他。治他个砍头罪。”“身为执法公人,知法犯法。”

孙大胜倒是分外冷静:“乡亲们。衙役班头带人毁堤,恐怕大有来头,事关官府,切切不可简单处置。”李父也揣摩:“此事难道与山阳县有关?那赵县令,说他懈怠抗洪我信,说他蓄意酿灾我难信。”

沈父说道:“孙义士的推测是有根据。不过,说到底赵县令是父母官哪。再说,破了堤,遭了灾,他当官的就不怕领罪吗?”

吴锐见众说纷纭,便道:“这委实是个谜。今晚夜已深了,依我之见,除加人巡堤以防坏人再来外,其他人暂回去歇息……”

乡亲们散了,而县衙后花园里的人却没有休息。满院的花树狂舞,有几个红纱灯笼被吹熄了。赵县令烦躁地展开象牙柄白纸折扇,一边猛扇,一边气喘吁吁来回走动。

麻五从靴筒中拔出寒光霍霍的匕首:“大人莫烦。待我除了吴承恩这个小杂种,灭了这个活口。”邵师爷阻拦:“不可造次。要除要灭,也得师出有名。老朽倒有个两全之策,不显山,不露水……”

三颗脑袋凑在一起,听邵师爷低声嘀咕。赵县令一拍躺椅背,眼中逼出杀气:“好。既可以捞银子,又可以除活口,果然一箭双雕。”

“老爷,老爷。”一个丫环匆匆跑来:“公子突然发病,太太请你快去。”

县令上房内,红木雕花大床上,赵小宝额上贴着凉毛巾,满脸烧红说着胡话,太太坐在床边陲泪。赵县令进房,直奔儿子床前:“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得病?”

太太小声怨道:“报应。”赵县令大惑不解:“报应?”太太说:“自然是报应。你借抗洪向上伸手,取了银子;向下收费,肥了腰包。昨天水位开始回落,眼看上峰要褒奖提升你了,你如何还命麻五……你当我是聋子瞎子?”

赵县令骂道:“你们女人哪,心窝塘子就是容易满。你想想,这么快水就退了,上也安了,下也定了,本县还有什么豆芽子捣?这靠水吃水的财路不就断了吗?再说,河下镇堤坝决口,也只是殃及河下一镇,县城其他地方谅无大碍,这大发横财的文章就有得做,这种财源滚滚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翌日凌晨,淮安府山阳县的千年古镇——河下镇蒙在灰色的雨雾之中,穿镇而过的湿漉漉的湖嘴街中,商铺连毗,一应铁匠铺、木匠铺、铜匠铺、银匠铺、弹花铺、轧花铺、浆染铺、制鞋铺、米行、油行、盐号、当铺、饭馆、茶楼、旅店、邮驿、馆户、妓院俱全,但是,家家门户紧闭,行人稀少,市面萧条。

一拨差役在麻五的带领下,来到镇中心。麻五跳上一家门前上马石,敲锣吆喝起来:“各店、各铺、各坊、各人听着,为护堤保堤,县衙有令,第四拨抗洪费用征缴开始。凡盐、米、油、炭、布、绸、菜、药、马、镖、饮之类商贾行,每铺纳五十两;凡铁、木、染、鞋、铜、银、织、窑、石、花等手工作坊,每坊纳二十两;凡小店小铺小户人家,每家五两。逾期不缴,作破坏抗洪论处。”

话音未落,走出店门的众业主纷纷诉起苦来:“连年水患,棉花减产,成本翻高,染织业已不景气,濒临破产。”“层层设卡,卡卡收费,贩卖生意越做越难,不做不亏,小做小亏,大做大亏。”“防洪事大,作为山阳子民,理应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可这几年,徭役赋税搞得子民们内囊已罄也是事实。”一个徐娘半老的妓院老妈:“水灾闹穷了淮安,谁还有心捧姑娘。就连县衙里的爷们也来得稀了。”

麻五一记重锣:“哼。谁想蹲大牢,谁就不交。”他一挥手,好几拨差役开始沿街旁商肆小店,大呼小喝,挨个索费,鸡飞狗跳。

麻五一伙来到李春芳家门前,正巧见李父戴着斗篷、穿着木屐走出青砖瓦房。麻五拦住他的路:“李老板,河边停驳的两艘盐船,可是你的?”李父解释道:“是哎。风大雨急,不好卸货。”

麻五马鞭一扬:“不用卸了,两艘盐船归衙门了。”李父求道:“差官,这两艘盐船是我家的命根子啊。”

麻五口气硬起来:“李胖子,要船,还是要命?要船,就治你个助洪为虐的罪名。”李父退一步:“不敢,不敢。要不,船归官;盐我卸走。”

麻五横起来:“屁话。盐卸走了,这船身空空荡荡,如何沉得下去?嗯?”李父无力地摇摇欲倒,连忙扶住门前石鼓……

麻五一伙又朝着吴承恩家的花边花线店扑去。途中差役甲悄声地说:“麻五爷,果真沉盐船哪?”

麻五笑了:“傻蛋。盐沉到水里,还不都化成水?马上把盐统统盘进县仓,大水过后,盐价准是个天价,一粒盐就是一锭银。县太爷吃肉,还不该咱也喝喝汤?”

说着笑着,这帮豪吏已经来到吴锐店铺。只见门口挂着“彩缕文毂,花边花线”的招牌在风中飘摇,前店是堂口,放置一张小小的柜台,竹匾里摆放着各种颜色的花边花线。吴承恩的母亲张氏正在捻线;承恩的姐姐吴承嘉在染色缸旁劳作。

麻五命差役们围住了吴锐店铺,自己则进了前店:“把当家的叫出来。还有,你家小子吴承恩在不在啊?也给我滚出来。”

吴锐此刻正在后进厢房。这厢房正墙贴有孔圣人像,两边挂着对联:“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习则殆。”是吴锐业余家学、课子读书的地方。七八个学子,包括吴承恩、沈坤、李春芳,正听吴锐讲解《礼记·苛政猛于虎》。吴承嘉跑来打断:“爹,官府来人传你。还点着名儿叫小弟呢。”

吴锐问:“什么人?”

吴承嘉厌恶地说:“是个大麻子。”

吴承恩恨道:“麻五!哼。小爷没找他,他倒来了。我去。”

吴锐内心一沉:“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让爹一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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