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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剩菜(2)

“妈,你这是何必呢。”雷霆觉得自己像热锅上的蚂蚁,往哪儿爬都不是——心里是很想干脆把那张工资卡给拣上,晚上也好哄哄老婆;说实在的,老婆怀孕,雷霆还是打心眼里觉得高兴的。可看着老妈怨毒的眼神,雷霆又觉得,那张熟悉的工资卡仿佛是快烙铁,只要自己一碰,老妈立刻就会“滋啦”一声点爆了起来……

就在这当儿,还是雷老爷子开了口:“小霆,你就拿着吧,回去哄哄叶叶,别气坏了身子,伤了孩子。孩他妈,你也别气了,儿子长大了,当年咱俩成亲的时候,我不也啥都给你……”见自家老公这么说,杨梅也叹了口气:“随你们随你们……”之后也不再说话,默默给女儿雷雨夹了一筷菜,继续扒拉起碗里的饭。

平心而论,人就是这么矛盾;所以当雷霆把工资卡交给柳叶的时候,柳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对婆婆的态度差了点——怎么说自己也算是人家的媳妇,直接和婆婆拌嘴,这下回头想想总觉得多少有些不合适;想给婆婆道个歉,和闺蜜淇淇一说,却又被狠批了一顿:“你是不是傻了?结婚成家结婚成家,你和雷霆才是成了一个‘家’,他的工资全交给他妈,难道想一辈子让他妈管着?道什么歉,不要道歉!”

淇淇的话让柳叶没去直接道歉,但柳叶的妈妈知道以后却说了女儿一顿:“怎么说人家也是长辈,下回可千万不能这样啊叶叶!”

其实柳叶本来也不是个特计较的女孩子,加上自己收入不低,虽然闺蜜说了不要道歉,但从小更听老妈话的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了点愧疚;加上怀孕害喜得厉害,越发觉得婆婆做的饭菜都觉得不合口味,难免情绪就低落了些,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过得太挑剔了——也许别家的媳妇也是这么过日子的,婆婆杨梅也常说人家都这么过来的,是不是自个儿因为怀孕了就特难伺候?

琢磨来思考去,柳叶上班的时候也就不太上心,一连就几天工作的事儿都出了问题,KEN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私下叫了柳叶到办公室:“柳叶,知道你怀孕辛苦,可是工作的事情,该做还是得做好了啊——要是你觉得身体不舒服,就先把今年的年假休了吧,休息一星期,在家好好调整调整。”??

听见KEN这样拐着弯儿地开口,柳叶心里倒是喜忧参半:还好,这也间接说明自己平时的工作表现不算差,领导这么说还是给面子的。柳叶便决定在家休息一个星期。这么一来,每天在家里面对着还没找到工作的雷雨,两个人开始“相看两相厌”了。

起因还是柳叶的小洁癖——以前天天上班很忙,这星期天天在家,柳叶才发现,雷雨简直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扛轻重不得的新一代大学毕业生的代表。吃不了苦不说,还净要享受;可公公婆婆对这个最小的女儿是疼到骨子里去了,连雷霆也特别疼爱这个妹妹,让这姑娘找工作变得比登天还难。

周一早上,雷雨睡到十点多才起床,然后刷牙洗脸,把洗手台上柳叶所有昂贵的化妆品都用个遍——周二中午有约会,于是还要化个妆;第三天说是有面试,那又多了一道程序——借衣服,借鞋子;当然,这种“借”一般是这样的——

柳叶起床,走到门口,发现自己怀孕不能穿的高跟鞋又被翻了出来,不同花样的鞋子几乎是轮流被拿出来“阅兵”;同样,因为二人身材差不多,雷雨也是不客气:“嫂子,你怀孕了,那件藕色的衬衣就给我穿穿吧?”

柳叶还能说什么?一来二回,干脆当做是乡下亲戚,直截了当地收了一大包衣服扔到了雷雨房间:“小雨,这些套装我暂时都不穿了,不少还是挺新的,你面试也省得借来借去了,直接看看有什么能穿的。”

“谢谢嫂子!”雷雨倒是没心没肺地不见外,事实上,在不少郊县长大的家庭中,嫂子弟妹姑子妯娌之间的确是不分这么细的。

虽然行动并没表现什么,但事实上,这类事情倒是让柳叶觉得心里非常不痛快,难怪自己一千多的面霜,没一个月就去了一大半!先不说钱,想着自己的东西统统成了“试用装”,心里就觉得憷得慌;不过都说孕妇不能生气,柳叶转而安慰自己:反正怀孕不能穿高跟鞋也不能用化妆品,放着也浪费了,算了算了吧。

偏偏雷雨大小姐并不省事儿,柳叶的东西用得见了底,工作没着落,便仍旧在家里闹起了别扭。

周三中午,雷霆没回家吃饭,只有柳叶、雷老爷子、婆婆杨梅,还有上午刚刚面试完回来的雷雨。

柳叶一提筷子便皱了皱眉头:桌上是半条前一天晚上的鲢鱼,只剩了尾巴;老俩口吃的红烧肉,浮了厚厚一层油,里面搀和着大帮子白菜;一碟咸菜花生米,一碗番茄蛋花汤,除此之外再也没什么好的——当然,也许在杨梅看来,这也算是不错的伙食了。

柳叶也是习惯了杨梅的做菜方式——总之,儿子不回来的情况下她是不太会忙着买菜做饭的,想着一会儿干脆出去吃点别的,便只舀了点汤泡饭,就着吃了点,就不吃了。

“小柳,你多吃点啊,怀孕的女人可不能减肥,来,吃快肉。”婆婆杨梅夹了块五花肉到柳叶碗里,柳叶强忍着恶心,还是没能憋住,跑到厕所里干呕了起来。

“真恶心,”雷雨翻了个白眼:“天天吐,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小雨!”雷老爷子瞪了女儿一眼,在他看来,女儿是值得疼的,但是毕竟是女孩;相比较之下,孙子还是更让他期待的。

“我又没说什么……”雷雨径自嘀咕着,没注意柳叶已经回到了桌边。

“妈,对不起,我最近一看到油腻的就吃不下。”柳叶不是没听见雷雨的话,但怎么说那也是雷霆的妹妹,于是也就不再多说,反而主动开口和婆婆赔了不是。

“没事的小柳,都是自己家人,不过你的身子要注意啊,你要是爱喝番茄汤就多喝点,晚上小霆回来了,妈给你们做冷切鸭腿……”婆婆杨梅一边说,一边把不多的番茄汤盛到一个碗里,放在了柳叶面前。

“妈!就给她一个人喝啊!”雷雨有些不悦,口气也透着不高兴。

“就你折腾!到现在也没找到工作,有你饭吃就不错了!”杨梅一心想着孙子,对女儿的撒娇视而不见不说,不满脱口而出。

“没工作怎么了!没工作的人多呢!我同学在淘宝网上开店,不一样赚钱!你们也没说给我钱自己开店!”雷雨很不乐意地回嘴。

“小雨,咱们家是本本分分的人家,你哥哥考上大学,找了工作,天天按时上班,这不很好?别尽想着做生意发财,咱家没那个命!”雷老爷子见不得家里吵吵嚷嚷的,忍不住发话了。

“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是老观念,我知道你们就巴不得我赶快找个朝九晚五的事儿,然后早点嫁出去才好呢!”雷雨把筷子一放,很不乐意地盯着碗发呆。

柳叶觉得这场矛盾因自己而起,便轻轻把汤推到了雷雨面前:“小雨,喝汤吧,别凉了,我饱了。”

雷雨借故撒起了气,把碗“砰”地往桌上一放:“我不要!你们没本事,就怪我找不到工作,我们宿舍里的一个去了电信局,一个去了银行,还有一个去了欧莱雅当店长,她们有什么本事啊!还不是家里人有关系!现在没关系没路子,到哪里找工作!”雷雨一边说,一边眼泪就下来了。

见女儿哭了,杨梅也没料到,赶紧搓了搓手去拿纸巾:“小雨啊,你别哭啊……是爸妈没本事,要不,你让你哥哥嫂子给想想办法……”一边说,一边用求助的眼光看向柳叶。

柳叶压根没料到,焦点会落到自己身上——之前雷霆也和自己提过雷雨工作的事情,可因为自己对雷霆这个妹妹实在没有什么好感,加上公司对招聘人员的权限卡得很死,所以根本就没放心上;可今天这个局面又不像演戏,自己如果不答话,实在说不过去。

“小雨,其实现在很多公司还是需要人的,你看,前几天报纸上电信不还是在招人吗?大学生如果吃不了苦,那就什么活都干不了;确实有的人,有关系,有路子,能不费多大劲就有好工作;但是也有更多人,都得靠自己一点点努力,才能有成就……”柳叶一边说,一边想着怎么能应付过去。

“我知道你们不想给我介绍工作,不介绍就不介绍,你罗嗦这些大道理给谁听啊!报纸上招的是电信话务员,我们同学去了就是大堂经理!”雷雨抽泣着顶了柳叶一句,搞得柳叶尴尬万分。

“小雨,如果你也想当大堂经理,那你就祈祷你也有个局长的爹妈吧!”沉默了几秒,柳叶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口,杨梅和雷雨都愣住了。

柳叶看着她们娘儿俩的表情,心里只觉得一阵发堵,她闷声不响地推了饭碗,起身离开了饭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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