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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比让和玛尼日(2)

事到如今,比让心知只有一死,也不做逃生的打算了。事有凑巧,那天,勇士皮兰刚好从行刑处经过,他看到许多人忙忙碌碌地立起一副绞刑架,架上垂下一个大圈套来。上前一问,才知道是给比让准备的。他连忙来到比让跟前,见他全身赤裸,双手倒绑,呆呆地站在那里,嘴唇干得都没有血色了。他盘问了一番,比让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皮兰不觉动了恻隐之心,于是他命刽子手暂勿行刑。他急忙赶到国王大殿,以手抚胸下拜行礼之后,请求国王宽恕比让。此时,阿夫拉西亚伯还为丑事暴露和自己名声扫地而怒气未消:

你没见我那不争气的女儿,给老夫招来多少灾难耻辱。

我本来有清白无瑕的名声,顷刻间到处传播着我的丑名。

这丑事将永远辱没我的门楣,全国民众军旅谁不把我嘲笑责备。

但是,皮兰一再执意恳求,阿夫拉西亚伯只好同意,命人把比让绑紧,关押在狱中。后来,他又命卡西乌把比让全身用铁索捆好,用铁钉牢牢钉住,把他倒放到一口井里去,不让他见日月之光。还命卡西乌用大象运来阿克旺魔石一方,把井口牢牢堵住,让他自己悲泣而死。然后到玛尼日的内宫,除掉那个贱婢的冠冕,把她拉到井台上,让她在井口往井下看与她在宫中一同作乐的情人,也让她痛苦而死。

卡西乌依令而行。他把玛尼日拖到井沿上,让她在那里呆着,以此折磨她。玛尼日哭得眼中流出血泪。她整夜露宿在旷野荒郊,后来,她日日沿门乞讨,要得一些大饼,到夜里一边流着泪,一边从井沿的缝中投到井里。

她日日夜夜长吁短叹,寸步不离死守在井沿。

再说那古尔金在原地等了比让七天,始终不见踪影。他又跑到四下里去找,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此时,他对自己设下圈套陷害朋友有些懊悔。后来,他来到比让与他分手的地方,看到了比让的马,马嚼子开了,马鞍也掉在了地上,心知出了事。他怀着懊悔的心情回到伊朗,格乌出来迎接,刚要问起比让的情况,一见比让的战马回来了,但不见人,就一头跌倒在地。他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抓自己的头发,把土撒到自己的脸上,哭诉道:

这世上只有一子与我相依为命,是儿子,也是我的助手随从。

众多勇士,我只要他一个,困难时效力,忧愁时体贴我的心情。

如今命运把他从我手中夺走,我孤零零好像落入毒龙之口。

古尔金只好编造谎言,他说,我们一去就像雄狮一样把野猪尽行消灭,又用钉子把野猪牙齿拔掉,然后就一路打猎,兴高采烈地回来了。在路上,见到一头野驴,比让猛催他的坐下马沙伯兰,一抛套锁,刚要套到驴脖子的时候,那野驴从他眼前飞奔而逃,后来比让和野驴就都不见了。我找遍了山头野地都不见比让的踪影。格乌心知这是假话,他老泪纵横地与古尔金一起去见国王,把古尔金的话说了一遍。古尔金到了御殿把野猪牙献出,放到案上。但是,他对国王的盘问却答得前言不搭后语,国王下令先把他囚禁起来。然后,安慰格乌说:“我即派勇士四处寻找比让。找不到,你也不用急,转眼就到新春正月了,园中即将鲜花怒放,大地就要披上绿装,等我把神杯拿出一看,七国景象即可一目了然。比让在什么地方,自然也就可以看到了。到时我再告诉你:

我若从杯中看到比让在哪里,我就命人给你送去信息。

格乌一听放了心,出了御殿,也派人去找,找遍了亚美尼亚和土兰的城市,哪里找得到比让的踪影。

转眼间新春来到,格乌满怀心事,面色焦黄地来到王宫大殿,提起神杯之事。国王命人取出镶嵌着珠宝的神杯,他穿上罗马织锦的皇袍,做完了祈祷,祈求真主降恩相助,然后举目向杯中望去,七国景象以及日月星辰上的情形尽收眼底。他把七国①[①根据祆教经书《阿维斯塔》记载,古代伊朗人认为世界分为七国(或七洲),伊朗在中央,其余各国为:东方国、西方国、东南国、西南国、东北国、西北国。]一一仔细搜寻一遍,看到土兰时,只见比让全身被捆绑,蜷缩在一口井中,井边还有一个上流人家的女儿悲悲切切地在旁服侍。国王忙转身把好消息告诉格乌:比让还在人世。但他父亲:

由于他受的苦难和折磨,内心之中感到非常难过。

看来与亲人再难有聚首之日,恰似风中柳全身抖索。

他的生命一朝不幸逝去,好似春云化作一场春雨。

他们断定除去鲁斯坦姆没有别人能救出比让,于是霍斯鲁修书一封,命格乌亲自去扎别斯坦送信,格乌日夜兼程来到扎别斯坦。鲁斯坦姆一听事情经过,不禁为比让的遭遇落下泪来,眼睛都哭出了血。因为他与格乌早已结了亲,格乌之妻是鲁斯坦姆之女,比让是鲁斯坦姆的外孙,而鲁斯坦姆也娶了格乌之妹为妻。他对格乌说:“要是我不能挽住比让之手,如若我不能为他松绑,我的战马拉赫什就永不卸鞍。”于是他们高高兴兴地盘桓了数日之后,就赶去见霍斯鲁了。霍斯鲁为鲁斯坦姆大摆御宴,打开花园大门,在树阴花丛之中为鲁斯坦姆安放座位:

他们在御园中选了一棵大树,枝繁叶茂能把阳光遮住。

树的枝丫上装饰着金银珠宝,顿时珠光宝气分外妖娆。

珠玉宝石从那树的枝条间下垂,像是人的两耳上戴着耳坠。

把那树干似竹一般掏空,把酒和香料灌到树中。

国王下令请来鲁斯坦姆,请他在园中树下的宝座上坐定。

霍斯鲁等他坐定之后,就与他谈起比让之事,说只好请他设法搭救。鲁斯坦姆表示愿意效劳,他说:

就让枪尖刺入我的眼中,我也矢忠效劳,不违王命。

由于鲁斯坦姆从中说情,国王赦免了古尔金。霍斯鲁问起鲁斯坦姆的出兵安排,鲁斯坦姆表示,此事需用计进行,要秘密准备方不致走漏风声,使土兰人加害比让。他说:“我想的办法就是我们扮作商人前去土兰。先耐心在土兰定居下来。现在就要备办些金银财物,衣服用品,以便连赊带卖。”随后,选了七名勇士,一千名骑兵就动身了。到了伊朗边境,命一千名骑兵就地驻守,他自己只带七名勇士,一个个都是商人打扮,到土兰去了。他们带了十峰骆驼驮的珠宝,一百峰骆驼驮的军旅衣服。到了和田时,在路上正遇到打猎回家的皮兰,鲁斯坦姆忙取出一个镶满了珍珠的酒杯,对皮兰说,自己是商贩,想贩些牲口马匹,卖些珠宝衣物。他献上酒杯给皮兰,求他多多关照,皮兰见那杯上的宝石,赞不绝口。他对鲁斯坦姆非常赞赏和关怀,他请鲁斯坦姆到自己家去住宿,但是鲁斯坦姆请求皮兰允许他们在城外觅地下榻。皮兰还答应派兵驻守,保护他们做买卖的财物。鲁斯坦姆选了一所房子,住了数日。城中到处都有人来买他们的锦缎珠宝,于是他们便在那里做起买卖来。

一天,玛尼日蓬头垢面地跑来,眼含泪水找到鲁斯坦姆,寒暄致意以后就悲切地叹了一口气,她说:“慷慨的客商啊,你们是从伊朗来的,请告诉我你们可知道伊朗国王和勇士们的情况吗?可知道格乌与古达尔兹的情况吗?你们知道比让的消息传到伊朗没有?他父亲是否想了什么办法?他们是否听说他们的孩子被囚在井里?”鲁斯坦姆担心其中有诈,就装作生气的样子说:“我不认识伊朗国王,也不知道谁是格乌和古达尔兹。我根本连在霍斯鲁国王住的城里都没住过。”但是他见那姑娘哭得十分伤心,就给她拿过吃食并且问她一些问题。玛尼日就把比让的遭遇和他被囚在深井中的情况述说了一遍。她自我介绍说:

“我叫玛尼日是阿夫拉西亚伯之女,平日我不轻易出门,生活不离后宫。

现在我面黄肌瘦,沿街乞讨,眼中哭出血泪,心中充满悲痛。

终日盼望能乞得一张面饼,真主降恩,我摊上了这种薄命。

为了一个时运不济的比让,我被卸去凤冠,逐出了后宫。”

她还要求说:“如果你们能给伊朗通风报信,就请到御殿找到格乌和鲁斯坦姆,把比让的处境告诉他们。”这时,鲁斯坦姆吩咐多拿出些吃食来,其中有一个用大饼夹着的油煎鸡蛋,蛋里放入一个戒指。他告诉玛尼日,把这些吃食投到井里去,给那个被囚禁的人。玛尼日连忙赶回,把食品投到了井里。比让见这么多形形色色的食品,十分惊异,他问玛尼日,这些食品是从什么地方弄到的。玛尼日告诉他,有一批贵商从伊朗来做生意,这些食品是他们托她带给他的。比让刚伸手打开食品包,就见一个翡翠戒指,戒指上有鲁斯坦姆的图章印记。他一见那图章就高兴得笑出了声音。玛尼日在井上听到了他的笑声,惊奇地问道:

你在井底日夜天昏地暗,怎会有心肠喜笑开颜。

比让先让她发誓不暴露秘密,然后,就把其中的隐情告诉她。他说:“那个给你煎蛋的商人是为了救我才来土兰的。你去问他是不是拉赫什①[①拉赫什是鲁斯坦姆战马的名字。]的主人。”玛尼日又急忙跑到鲁斯坦姆的身边,把比让的话告诉他。鲁斯坦姆知道比让已把实情告诉了这位姑娘,于是就说明自己是鲁斯坦姆。他叫姑娘急速赶回,等天一黑,太阳落山夜幕笼罩之时,在井台边燃火为号,好让他们冲杀过去。玛尼日连忙又赶回井边,拾些柴草准备。

玛尼日连忙把柴火准备,像鸟儿一样在枝叶间巡回。

只等太阳在大地后隐没,暗夜如同大军占领了山坡。

她立即点燃起一堆大火,把黑洞洞的暗夜完全照彻。

这时,鲁斯坦姆束装披挂,心中暗暗祈求真主保佑,率领众勇士,向那井的方向冲去。可是七位勇士用尽平生之力也搬不动那块堵井口的巨石。最后,还得鲁斯坦姆下马:

他向给人力量的真主祈求神力,伸手一抓,那巨石便应声而起。

他把巨石抛到城市的郊外,巨石落下竟震动了大地。

然后,他把一条系成套的绳索投下井去,在救比让上地面以前还与他讲好,请他同意赦免古尔金,然后才把他拖上来。他:

赤身裸体头发指甲多日不剪,受尽了折磨,历尽了苦难。

全身血污,面色焦黄,双脚拖着生锈的锁链。

然后,他们一行人来到住处,梳洗后,把货物放到骆驼背上,把马备好。鲁斯坦姆打发勇士们先护送玛尼日启程,自己与比让迎战阿夫拉西亚伯。他们大败阿夫拉西亚伯之后,还俘虏了不少敌人,一并押回伊朗。伊朗众勇士一听鲁斯坦姆和比让回来了,连忙出去迎接,把他们接到霍斯鲁的大殿,鲁斯坦姆携了比让的手,把他交给了国王。国王坐在御座上,命比让走上前去,问起他这些天所受的苦难折磨、被囚禁的经过以及不幸的姑娘玛尼日的情况。然后,国王吩咐:

取出一百件罗马缎的锦袍,上面要缀上饰品珠宝。

还要一顶凤冠和十袋金币,以及奴仆侍从一个个传到。

国王告诉比让这财物仆从,完全供那不幸的姑娘使用。

不要使她寒心,不要冷言冷语,我要看你对她是否有情有义。

时光如流,春去秋来,你在世上要与她结成欢乐的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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