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的内心深处藏着个披头散发的魔鬼,不管怎么驱赶始终如影随形。今天清晨,我和夏副主编忽然起了争执,魔鬼附在我的耳边说:“狠狠揪住这个女人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摁在桌子上。照我的话做吧,你会感觉舒服一点。”不想被他蛊惑,于是我大声嚷道:“你给我闭嘴!”谁知夏副主编却气得背过身去,几位同事将我拉开了。当我看到办公桌上的退稿,你知道我有多么愤怒吗?就像被别人当众掌掴了,心里实在憋屈得慌。
我拍案而起,去找她理论:“新栏目交给我来做,为何这么不信任我?”她淡淡地说:“你选的这篇稿子立意是不错,可并不适合我们的新栏目。”我当面问道:“难道说精神上的桃花源会不及闹哄哄的利欲场?”她没有回答,反而问我:“那么你告诉我‘结庐在人境’后面一句是什么?”我说:“而无车马喧!”她说:“没错,这篇《塞北荒烟陌》是没有车马喧,甚至一点动静也没有,但我们推出这个新栏目,并不是强调避世独处,而是针对城市快节奏人群如何享受一个慢下来的过程。”转念她又说:“叶霏霏那里有一篇,你可以看一下!”满腔的怒火使我失去了理智,我说道:“责任编辑是我还是她?”她继续说:“正因为如此,你更要对本栏目负责,对杂志社负责,可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
大家面面相觑,结果局面闹得很僵,而她是一点情面也不留给我,当众驳回这篇秏费三个日夜写出来的心血之作。姚大姐知道后便匆忙赶过来,耐心调停着:“小韩,稿子我也看了,类似空中楼阁的想法是很不错。可夏副主编也说这篇稿子更像是一篇悼文,专门为某个人而作的,是这样的吗?”昨天将稿子交给夏副主编的时候,我没有说这篇稿子是自己写的,只说是一篇约稿很适合新栏目的主题文。可我没想到在她们眼里竟然会是一篇悼文,我心痛不已。好像烧出了一盘很烂的菜,唯有自己方能下咽。可你知道吗,我其实把你写了进去,某些段落某些语言都是为你而做。
我对姚大姐说:“主编,责任编辑一职我想我并不适合,还是把这项任务交给别人吧!”姚大姐却说:“你别赌气嘛,夏副主编也是为了工作。霏霏,把那篇稿子拿过来。”叶霏霏将稿子递给了我,并向我使了个眼色,我便不再说话,姚大姐继续说:“你看一下吧,我们这么做,并不说低估了你,你是个努力上进的人,谁也不会怀疑这一点,这一次就为大局着想。冷静下来,回去好好想一想。”
傍晚时分,我躲进了一家酒吧,独自喝了几杯闷酒。忽然叶霏霏走过来,笑着说道:“大编辑,我就知道会遇见你,一不开心,你就知道躲在这里!”她坐在我对面,我诉苦道:“霏霏,我哪里做错了,她们要这样对我?”像极了一个憋屈的孩子。霏霏抿了一口鸡尾酒,说道:“你没有错,是这个世界错了。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交的那篇稿子要的不就是这种感觉吗?”我非常感谢她这么懂我的心思,说道:“可是我……我最想表达的是一种理想,是一种境界,难道她们会不明白?”
“就因为境界太高脱离了实际,夏副主编才会拒绝你,她不喜欢过于理想化的东西,总是这么现实主义!”听她谈到这一层,我真有些意外,问道:“难道她有什么苦衷?”霏霏说:“你进来的比较晚,可能还不知道,其实夏副主编以前很温和的,她会和我们谈谈理想讲讲未来什么的。可离婚后脾气就变了,背负着太多放不开的东西,再怎么要强的女人也会走向绝境。尤其是那段失败的婚姻,阴影始终都在,我们也都不敢提这样的字眼。你知道吗,离婚这么多年了,她还一直单身着呢?”
“原来如此,难怪我之前推荐的那些婚姻和家庭方面的稿子,她看过以后会很生气。”触摸了夏副主编的内心世界,我不再埋怨她,一股同情与怜悯的感觉油然而生。是啊,婚姻往好处说,衍生出和谐美满的家庭,可一旦破裂开来,将是蔓延一辈子的噩梦。然而这只是百味人生辛辣可讽的一部分,而那回味甘甜的一部分,却需要我们执着一生去寻觅。我于是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大不了明天当她面赔个不是,你不知道她今天可气坏了!”霏霏说:“早该如此了,那篇稿子回家后看看吧,确实很符合咱们新栏目标新立异的风格,更难得的是还有几分怀旧的老味道呢!”
“我会的,霏霏,谢谢你这么开导我!”霏霏说:“还谢我呢,你不骂我就行了,上午听你说出那样的话来,我这小心脏吓得砰砰直跳,还好只是虚惊一场。”我笑着说:“怪我怪我!”是啊,我这容易冲动的脾气是要好好收敛收敛了,不然可真的要对不住了。
和叶霏霏分别后,我独自走进了“人间咖啡馆”。将稿子一连读了好几遍,完全沉浸在里面。这篇稿子既结合了“小城故事多”的百态人生,也有“历史屋檐下”的新奇视角,更为难得的是,它并非那种华而不实之作,字里行间反倒透出几分刚硬的风骨来。其中有这么一句:“独上楼阁的荆棘路唯有孤独的明月相伴,若她仍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姿态模样,那么是寻不到出路的。放眼红尘的紫微星恰以热情洋溢的面孔,点亮了人们心头的一盏灯,引领着他们走向希望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