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玄女兮,翩若惊鸿。
一入人间兮,兰台遥望。
圣主见美兮,思之难忘。
无奈美人兮,浮云之上。
以琴代情兮,年岁俱往。
玄女长乐兮,解我未央。
却言一心兮,阻我衷肠。
仙子痛哭兮,凤飞翱翔。
哀号望绝兮,惆怅空堂。”
初始只有琴音,那乐师一边弹琴一边看着自己的妻子,琴音如珠落玉盘,清脆动听。阿娇顺手扯过水儿腰间的丝带,旋转着舞步飘落在厢房正中,清颜素纱,青丝墨染,粉面上嘤嘤小嘴,似仙若灵。忽而,琵琶声加入,刚才轻快的琴音被缠绵悱恻的乐声取代,乐师夫妇脉脉含情,两厢对望。阿娇以右足为轴心,随着乐声翩然旋转,轻舒丝带,如漫天飞舞的白玉兰,更显得她仪态万千。阿娇左脚轻点落地,抬腕低眉,似恋爱中的女子一般娇羞,一双美目流盼,映的满室芳菲。正当人们沉浸在玄女与圣主的缠绵爱情时,琴音忽然撤去,只余琵琶声,只见那女子泪水呼之欲出,不再和丈夫对视,像是要生死别离一般,伤心欲绝,琵琶声呜呜咽咽,诉说着玄女的悲痛与圣主的无奈。阿娇将丝带往前一抛,玉袖生风,身子微微前倾,缓缓下蹲,最后抱作一团,使人无故生怜。刘彻蓦地心中一痛,却见阿娇如凤凰浴火重生,广袖飞舞,挂珠步摇随着舞步发出玲珑之音,舞曲毕,阿娇舞停。
“今日筵席(指向筵席),与众结友(指向众人),九天玄女(指向自己),花(指金花)赠木乔(指乔明懿)。”
众人还未从刚才的歌舞中缓过神儿来,阿娇将丝带还给目瞪口呆的水儿后,就把桌子上的金花拿起来,唱了个小酒令,将金花传给乔明懿。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卓文君,卓文君轻抬皓腕,掩嘴失笑,“好你个不要脸的,还真当自己是九天玄女了,这舞虽然舞的不错,但是令官可没让你行其他令,违令者,罚三壶。”
阿娇懊恼的轻踱了芊足,“哎呀,我给忘了,刚才看韩大哥被令官罚了,我竟也觉得自己应该行令,却忘了舞曲也是令,只是三大壶,未免也有些多了。”
说罢撅着小嘴委屈的看向刘彻寻求帮助,刘彻想起刚才她将《长乐未央曲》舞的入木三分,竟似能感受九天玄女的喜悦与哀伤,又想起自己和阿娇何尝不是身不由己,这会子看阿娇更加爱怜了。
“刚才夫君我已经替你喝了一次了,这一次依照规矩来说,我是不能帮你的,若不然,你求求其他人可好?”
阿娇为难的看了一眼神色清冷的韩嫣,还有看好戏的刘迁,只好把目光投向了乔明懿,“乔大哥,替娇儿喝可好?”
刘彻瞬间就后悔了,这般娇俏可人的可怜相,怎么能展露给其他男人呢?乔明懿自然察觉出了皇上的不悦,不敢抬头看向阿娇,只好低着头端起酒樽蒙头喝了下去。
“夫人舞技超群,敝人实在是佩服。”令官敬佩的看向阿娇,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对这个曲子理解这么透彻,好似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却一方面又想着,这般可人的夫人,应当有一个完美的婚姻,玄女的爱太过刚烈,不算是世间幸福的爱情。
传花继续,小厮们许是敲得久了,力度不及刚才,但是速度却是极快的,经过了刚才的舞曲,阿娇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去应对,只好把金花传的比烫手山芋还快,等到鼓声落了,才发现金花刚好传到乔明懿手里。
乔明懿不善辞赋,却是皇上钦赐的射声校尉,令官不知其身份,却也知道他是武官,当下便决定行使刀剑令。此令甚少出现在文人雅士的酒席之中,但是乔明懿百步穿杨且剑法入神,是个难得观赏的好机会,当下便全部通过。
乔明懿的舞剑不似女子的花拳绣腿,剑剑带光,其划破空气之声,更是令人侧目。等到了乔明懿完成刀剑令,将金花传给卓文君,大家才反应过来。
“姐姐,终于到你了。”其实,从一开始,阿娇就期待着卓文君,那令官仰慕卓文君才学,定让她作赋一首,让大家一饱眼福。
卓文君微微一笑,令人拿了酒樽,倒上清酒,掩面饮尽,“小女不才,请令官出令。”
“素问卓小姐以一封信打动想要休妻的司马大人,敝人便出诗令,以一做首,以一做尾,千百具有,接连成篇,可好?”
没想到这令官这般不会说话,直接说出司马相如之前给卓文君的难堪,却不想卓文君面不改色,“恭敬不如从命。”
阿娇瞪了令官一眼,不就是想听文君姐姐给司马相如的信吗?至于这么拐弯抹角的羞辱文君姐姐吗?看本宫不让人拆了你这个不三不四的明月楼,再把厨子招到椒房殿,让你没得吃没得喝。
“一别之后,两地相悬,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处传,九连环从中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挂念,万般无奈把郎怨。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我聊奈十依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天别人摇扇我独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急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吁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郎。”(卓文君的怨郎诗)
阿娇只知道当初司马相如恋上旁的官家女子,竟想着把还在家中苦苦支撑的卓文君抛弃,卓文君一封信快马加鞭挽回君心,成为一时之间众人的美谈,却不曾想,这首诗写的这般透彻,让人唏嘘。
令官听后久久不能说话,只是怜惜的望着这位才情名满天下的女子,又怕别人看成不对,慌忙撇开眼神,“卓小姐当真为第一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