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人不必紧张,只是寻常的酒令合在一起的新玩法。”老板双眼含笑的看着坐立不安的乔明懿,见他五官硬朗,右手不自觉的放在挂在身侧的佩剑上,自然知道他是个武官。
乔明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着点了点头,“我原本就是个莽夫,还请各位手下留情的好。”
“乔大哥说笑了,乔大哥师承魏其侯窦婴,哪里只是个莽夫。”阿娇一时嘴快直呼了魏其侯窦婴的名讳,明月楼老板却只是淡定的指挥众人,并无异样。
阿娇对着卓文君悄悄吐了吐舌头,卓文君温婉一笑,“魏其侯一生戎马,却极好儒学,门下宾客众多,是个可敬之人。”
“可惜乔大哥只学了侯爷的戎马,却没有学到侯爷的才情,若是侯爷知道自己的弟子这般不争面子,不知道会不会几日不出门,免得被弟子连累了名声。”乔明懿是先帝指给阿娇的侍卫长,等到阿娇登上后位入主椒房殿,便被皇上封了射声校尉。阿娇日常出入都由乔明懿保护,深得阿娇信任。
谈话间,小厮们也已将器件摆放完毕,令官右手拿金花,左手边为小鼓,房间右侧为小型编钟,左侧为乐师夫妇,“今日击鼓传花,花落谁家听敝人号令,并饮一杯,答不对题,或不尽人意者,罚三杯。”
阿娇好奇的看着令官,却只见令官面色温和,再看向身边的刘彻,却见他眉眼含笑,“那我和文君姐姐岂不是要喝一大壶花茶?”
“金花落入卓小姐和夫人之手,可由旁人代饮酒,或饮花茶,若违令,亦如此。”一向并不多表情的令官竟然促狭的看了一眼刘彻,刘彻只当是没看见,这令官真是个狡诈之人。
“锦水有鸳,汉宫有水。吾之金花(先指自己再指金花),传于佳人(指卓文君)。”令官先吟诵卓文君之《诀别书》,再将金花传于卓文君,饮酒并令小厮蒙面击鼓。
小厮得令开始击鼓,那鼓声时疾时徐,众人随着鼓声传花,鼓声疾则传花快,鼓声徐则传花慢,恰至刘迁处,鼓声忽的一下停住了。阿娇见状长舒一口气,只等着令官开口。只听那令官开口道,“见公子面容华贵,行为潇洒,是个真性情爱自由之人,敝人只请公子行方向令,无南有北,无东有西,中字做头,以花做尾。”
刘迁脸色轻微一变,很快恢复往日吊儿郎当之态,站起身端起酒樽遮袖而饮,“青青园中葵(指中间),朝露待日晞。①夜挂北斗尾(指北),摘星南山栖(指南)。若问吾之爱(指自己),佳人簪花时(指金花)。”唱罢环顾四周,微闭的双眼含着笑意,竟有雅士之态。
许久,刘彻击掌而起,“好一个挂北斗,栖南山的公子,只愿公子早日找到为之簪花的女子。”刘彻把主位让给令官,自己坐在令官对面,阿娇紧挨着刘彻,左侧为乔明懿,刘彻斜身对着刘迁,阿娇虽然想看清现在刘彻的表情,却碍于姿态不得知。但是刘彻从内心散发出来的开心,却使阿娇相当困惑,不就是一个酒令么?没什么突出的啊?!
“公子好才情,好性情,敝人佩服。”说着继续击起鼓来,直传了两轮,鼓声方才停了下来。
那金花正落在韩嫣手上,阿娇看着这般情景甚是开心,只盼着令官给他个难的题目,让他做不出来才是。
“敝人听闻椒房殿皇后娘娘最喜桃花酿,娘娘的厨娘为女厨画娘,而公子面含桃花,敝人便给公子出个花令,公子以端月②开始,以腊月终止。”阿娇有些惊诧,这个明月楼的老板不简单啊,还是世人都知道自己喜欢桃花酿啊?
忽然,阿娇感觉自己的右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掌包围住,阿娇抬眼看向刘彻,却见他依旧淡笑着看着韩嫣,阿娇心头一暖,还是自家夫君的手掌最暖和。
韩嫣端起酒樽一饮而尽,冥思一会儿,紧紧蹙着的眉许久才舒展开来,“春日迟迟,卉木萋萋。③端月墨兰,杏月伴花,暮春桃花输娇颜。四月维夏,六月徂暑。④清和牡丹,仲夏榴花,荷月菡萏为莲。秋日凄凄,百卉具腓。⑤新秋玉簪,仲秋漂桂,季秋菊花无梦。冬目烈烈,飘风发发。⑥良月藏花,畅月芭蕉,腊月红梅齐放。”伴随着韩嫣的唱词,乐师夫妇弹奏乐器,春夏合奏,秋冬独鸣,一时欢快,一时唏嘘,似乎让人身临其境,感受一年四季花开花落。
阿娇只当韩嫣是个夜郎自大的,却不想这是有些墨汁可挤的,登时对他改变了些看法。令官点了点头,“唱词虽好,却无动作,罚三杯。”原来韩嫣唱到花时,并没有手指金花,只顾着唱完,坏了规则。
韩嫣连喝三杯,俊脸徒然便红,越发像是面若桃花的小郎官。
阿娇正走神看着韩嫣,却没想到金花已然传到自己身前,阿娇猛然惊醒,鼓声却已经落下。
“不算不算,这鼓声也太短了些,我还没反应过来呢!”阿娇见金花在手,犹如烫手山芋,开始了耍无赖,刘彻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只端起酒樽,道,“内人的罚杯由我代劳了。”
阿娇见刘彻喝了酒,也不好再耍赖,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令官,只希望不是作赋什么的,今日东西吃多了,没有心思作赋。
令官若有所思的看着阿娇,过了一会儿,才道,“夫人似出水芙蓉,秀发三千如瀑,明眸善睐,螓首蛾眉。世人所做《长乐未央曲》,温柔细腻,却不失大气磅礴,今日得幸,请夫人一舞。”
阿娇今日着纱衣,梳灵蛇髻,颇有几分仙肌玉骨的模样,再加上长乐未央曲虽以宫殿命名,却讲诉一位九天玄女恋上汉高祖,其爱情可歌可泣,闻者常潸然泪下,阿娇甚是喜爱,却不曾自己跳过。
“夫人许久未为我跳过舞了,今日也是托了大家的福气。”刘彻笑盈盈的看着有些为难的阿娇,用眼神告诉她,现在他们只是普通人家的夫妻,不是陈皇后,跳舞为夫君助兴是没有问题的。
①取自《长歌行》
②端月即正月
③取自《诗经·小雅·出车》
④⑤⑥取自《诗经·小雅·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