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那个孩子不存在，薄氏生或者不生是一样的，既然娇儿心善怜惜她，哀家便赐她一条生路。”
阿娇才勉强扯了一个微笑，又思及窦太后是目盲的，再次皱着眉往窦太后那里靠了靠，“皇祖母，娇儿害怕，那也是一条生命，和皇上血脉相连的生命。”
“正因为他是皇上的血脉，才不能存活于世。娇儿不必自责，要怪就怪他没有托生在平常人家，倒是托生在皇家的平常妃子身上了。”窦太后一针见血，阿娇不禁有些侥幸，若自己不是窦太主的女儿，窦太后的亲外孙女，是否也会被视作草芥？
祖孙俩再次陷入了沉默，阿娇混混沌沌的睡了过去，这两日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她应接不暇。
再说回到晏昵殿的李瑶，她却没能回到内室再休息一番，反而在晏昵殿摆上乐器，唤了宫人们，奏起七弦琴，“独处室兮无依。思佳人兮伤情伤悲。彼君子兮来何迟。日既暮兮华色衰。敢托身兮长自私。”
一曲罢，李瑶俊俏的眉眼间多了几份愁态，和刚才略带些得意的李良人大相径庭。芷儿端了蜜饯过来，只见李瑶毫无章法的拨弄着琴弦，似有万千愁绪。
“娘娘，那薄氏已被禁足，娘娘为何还是愁眉不展？”芷儿原是常宁殿的二等宫女，王夫人见李瑶进宫来并无亲信，便打发寻蜜过来晏昵殿做了大宫女。
对于这样的安排，芷儿是欣喜的，这个李良人并不似其他主子一般厉害，只是个可人罢了，却不想短短一段时间，竟然浑身上下充满了嫉恨，让人汗颜。
李瑶冷哼，七弦琴发出铮的一声，“皇上禁足薄氏，是她咎由自取。可悲的是，王姐姐和本宫亲手缝制的衣裳，也比不上皇后娘娘的一句话。可见，皇上的温情也只给了皇后娘娘一人罢了。”
芷儿接过小宫女递过来的茶盘，为李瑶摆上茶，“不管皇上是为了什么惩罚了薄氏，却终究是惩罚了，只要达到了娘娘的目的，怎么来的又如何重要呢？”
李瑶听罢，停下摆弄琴弦的手，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芷儿，随即露出满意的笑容，“不愧是王姐姐调教出来的，芷儿一句话点醒梦中人，薄氏的孩子能否生下来，不在于本宫做什么，而在于是否有人对薄氏做了什么。”
芷儿斟茶的手一抖，“娘娘，那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若薄氏滑胎，皇上必定勃然大怒，还请娘娘三思啊！”
“滑胎？薄氏好好的肚子，为何会滑胎？”李瑶似纳闷的看着芷儿，明亮的眼神甚是无辜，可是若细看，眼底的阴狠让人心惊，“薄氏身子一向不好，怀孩子已经是尽力了，生孩子时定会难产，到时候大人孩子看谁有福气活下来了。”
芷儿跪在地上不发一语，李瑶却已经再次弹奏起七弦琴，不复刚才的凄美，此刻的乐曲更多了几分欢快，李瑶脸上的笑意也越发的深了。
王夫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般情景。
“妹妹，何事如何开心，这七弦琴也有如此欢快之调？”王夫人眉眼含笑的看着抚弄着七弦琴的李瑶，她自负才女，平日里素爱酸腐之文，琴音也多缠绵悱恻或是涂生伤感之调，今日却这般异常，让人深思。
止住乐曲，李瑶起身迎了上来，随即命人撤去乐器。“姐姐快些过来，妹妹正想着去常宁殿和姐姐说会儿话呢。”
“你我姐妹心灵倒是相通。”李瑶拉着王若去了偏殿，命人点了木兰香，一时间殿内香气扑鼻，让人欢喜，“这是何时的木兰所制的木兰香，这般清香，去了它本身的浓郁，到让人觉得心旷神怡了。”
李瑶闻言命人拿了放香料的盒子，却见那盒子也是楠木所做，上面的雕刻也是细致的，倒比木兰香贵重许多，“这香是妹妹跟椒房殿的水儿姑娘讨要的，那日见她正在做木兰香，觉得甚是好闻，便求了一些来。”
王夫人甚是钦羡的看着李瑶，“还是妹妹好福气，上一次，本宫去跟水儿姑娘讨要香丸，她可是巴巴的掖到袖子里，说什么也不肯给本宫一丸，说是皇后娘娘都不够呢，那姑娘倒是个好个性。”
李瑶盈盈一笑，“木兰香是水儿姑娘自己做着玩的，那香丸可是她精心调配，专门给皇后娘娘用的，皇后娘娘通体生香，吐气如兰便是那香丸所赐吧？”
“是呀，皇后娘娘有水儿姑娘那个宝贝，可真是别人钦羡不来的。这不，听说禁足在兰林殿的孙良人也正在研制香丸，本宫从那边过来，兰林殿简直要比清凉台下的花圃还要香上几分呢。”王夫人装若无事的提起兰林殿的孙良人。
李瑶果然脸色一变，那孙良人素日得宠时也是欺软怕硬的，自己可没少受她欺负，本以为她被赶回兰林殿，还被禁了足，没想到她还没死心，“听椒风殿的宫女说，那孙良人和薄氏并不和，在椒风殿承宠时，孙良人更是在薄氏之下受尽屈辱，可见孙良人和薄氏之间的积怨并不浅。”
王夫人心中暗喜，这个李瑶原来也是个聪明的，自己只是稍微提点，她便立刻将孙良人和薄氏牵扯在一起了，“她俩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皇上尚为太子时，她们两个便是府中的姬妾，而且同住一院，虽然皇上不曾临幸她们，她们素日里却是打闹的厉害。有一次，还为太子妃的皇后把她们两个狠狠训斥了一顿，两人竟然较着劲，三天三夜水米不进，差点死在太子府。”
“听闻那孙良人只是个民间进来的舞女？”
王夫人点了点头，“是啊，还是先皇赐给皇上的，那孙良人也就因此更骄纵了些。”
李瑶有些吃惊，“为何？就算是先皇赐给皇上的，她也仅仅是个舞女，有何可骄纵的。”
王夫人拉着李瑶的手，重重的叹了口气，“说来也是可怜，那孙良人的祖父原是宫里的太医，因着薄太后和当今窦太后婆媳之间的事情，便被赐了九族同罪，只留下孙良人这一只在外的。后来，那侍卫的好友为孙良人的祖父平反，先皇是个仁善的，便派人寻了孙良人赐给太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