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是打算沿着原路返回的,但庭萱在林中见到了一直肥肥的松鼠,煞是可爱,就下了马车追着松鼠跑,裴墨霖自然也跟着她。以裴墨霖的手脚,追上一只松鼠容易的很,但庭萱怕伤了它,就一直追着。那只松鼠似知道有人要抓它,上蹿下跳的跑得飞快。上了树,一窜,就没了踪迹。庭萱看它跑了也就不再追了,裴墨霖好笑的说:“你要是想养松鼠,我去给你弄一只得了!”
庭萱白了一眼这个不解风情的,“这怎么一样,那只松鼠胖胖的,一看就吃的很好,很机灵!”
“吃得很好跟很机灵有什么关系,你说它懒还差不多!”裴墨霖笑道。
庭萱说:“这你就不懂了,这个山里那么多的松鼠,就它最肥胖,说明它最会寻吃食了,还不是最机灵的。懒松鼠一定很瘦,因为找不到吃食,饿的!还有,你看它跑的多快了,刚才一窜就不见了!”庭萱随手一指,隐约的看到前面有个灰色房子,便跟身边的裴墨霖说:“你快看,那是什么?!是一户人家吗?”
裴墨霖有百步穿杨之功,眼力也很好,他仔细一瞧,沉吟道:“像是一座寺庙,咱们过去看看!”裴墨霖很自然的牵过庭萱的手,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空气中都流动着暧昧的气息。夫妻日久,那些亲密之举也不是没有做过,但都是些闺房之乐,还没有在这样空旷的容易被别人发现的地方举止过密。一个牵手而已,却让庭萱莫名的羞红了脸,许是心态变了,那种无所谓的坦荡也变得柔情似水。
只有牵手而行的二人,丫鬟护卫都没有跟上来,翻过这座不算高的山丘,就能清楚地看到那座寺庙了。不过寺庙灰扑扑的,一点也没有平常寺庙的恢宏与辉煌。看上去像是个人迹罕至的清修之地。裴墨霖说去看看也只是临时起意,他仅是感到这个在青山绿水环绕中的寺庙,有那么点说不出的怪异。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才到了寺庙门口。只见这个庙宇四周灰墙,大门也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装饰的木头门,且紧紧地关着。
裴墨霖敲三下门,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可是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更别说是来给开门了。裴墨霖又敲了三声,要比刚才急促些,并说道:“我们夫妻二人来此地游山,有些口渴,想到贵寺讨口水喝,还请师傅开门行个方便。”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庭萱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这里面应该有人,如果是个空寺,那此地必定杂乱无章。可是这个寺庙看上去破落,却很干净,一定是有人经常打理的!”
裴墨霖点点头,高声道:“我们夫妻二人并无恶意,只是讨碗水喝。我们这就进来了!”说罢,裴墨霖大力推开门,里面的院子干净整洁,地上也无落叶,正如庭萱说的那样,这里一定住着人,而且经常打理。无人吭声,裴墨霖带着庭萱放轻脚步,缓步而行,清风拂过,树叶乍起一片沙沙声,无端的惊起几只鸟儿,叽叽喳喳的飞远。庭萱和裴墨霖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困惑与担忧。这里,很诡异。
再奇怪再诡异也不能临阵退缩了,尤其庭萱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会有大收获。寺庙不大,进门后就是大殿,大殿里面供奉了一尊五尺多高的金身佛像,不是佛祖如来,不是观音菩萨,而是地藏王菩萨。一般的寺庙大多喜欢供奉大悲的观音,大智的文殊或是大行的普贤,唯独这个大愿地藏的地藏王菩萨所供奉的人少一些,原因无非是地藏王菩萨掌管地狱轮回,哪个人不求死后升天,还求死后进地狱的。
裴墨霖对庭萱说:“我对佛法不甚精通,卿曾参习道法,都说佛道一家,想必也是懂一些佛法的吧!”
庭萱笑道:“佛法是佛法,道法是道法。各自自成一脉,俱是博大精深的,我虽学过一些道法,但至于佛法,也只是略知皮毛而已。”
裴墨霖淡淡的说道:“皮毛就够了!你知不知道地藏王菩萨在佛经中的释义?”
“释义?”庭萱略有困惑地说:“我只记得地藏王在梵语中是乞叉底蘖沙,土地的意思。有生义,摄义,载义,藏义等七义。至于个中含义,啊!我知道了!”庭萱脑中灵光一闪,顿时头脑清明,语气也欢快了许多,“地藏在梵语中的能载义,是指土地能负载一切矿、植、动物、令其安住世界之中,喻菩萨能负载一切众生,由众苦交煎的此岸,运载到清凉的彼岸。能藏义,便指的是土地能含藏一切矿、植等物,喻菩萨能含藏一切妙法。这个庙中的菩萨,应该是镇山之物,而不是要人来朝拜的!”
裴墨霖看着还有一些孩童心性,欢快的庭萱也被她发现秘密的愉悦所感染,望着她赞许的微笑。庭萱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扭过头,向菩萨走去,当走到蒲团前的时候,庭萱发现了什么,回头说道:“不对!”话音刚落,她的脚下突然裂开一个大洞,庭萱惊叫,掉了下去。裴墨霖立即冲过去,趁机关尚未闭合之前也跳了下去。裴墨霖俯身急冲,在庭萱即将落地的前一刻,拉住了她,身形一转,把庭萱抱在自己的胸前,自己的后背重重的摔到地面。
庭萱被裴墨霖用身体接住了,毫发未损,但做了肉垫的裴墨霖却伤的不轻。庭萱想要看看他后背的伤,裴墨霖只说没事。庭萱不依,非要看,裴墨霖搂紧她,说道:“我没事,咱们先看看有没有能出去的路!”裴墨霖从怀中拿出个火折子,擦亮,微弱的灯光照亮了前方昏暗蜿蜒的小路。他们头顶上的机关已经闭合,四面墙壁很光滑,是无法借力攀上去的。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前面不知方向的小路了。
庭萱一直对走密道敬谢不敏,她活了十四年的人生中,只走过三个密道。第一个在天长观,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第二个就是裴墨霖的书房,她听到了一个让自己刚刚温暖的心骤然碎裂的真像。第三个就是现在,庭萱甚至不敢去揣测前方会有什么。密道很深,而且干燥,走在地上,泥土都会因为干燥发出吱吱的声音。乍一听像是老鼠再叫,庭萱想幸好还有裴墨霖陪在她身边,只要看着他的背影,就会很安心。
这个密道绝对不是为了困住什么人而建造的,倒更像是要通向某个地方。小路蜿蜒曲折,还有许多的分岔路口。越是往前走,分岔的路就越多,如同迷宫一般。起初他们还做了几个标记,可走来走去,都会回到原点,像是一个怪圈,绕不出去。最后,庭萱和裴墨霖只能胡乱的选路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总之是在庭萱快要走不动的时候他们终于走到了一个死路,而不是回到原点。
庭萱皱眉看着这个横亘在前路中间的大石门,善意的想,至少他们不用再回去了。裴墨霖也是苦笑的跟庭萱说:“这是个机关,这应该是你的强项啊!”
庭萱摇头说:“这不像是机关,这里连一点设计和建造的痕迹都没有,只是用一个大石板把路给挡住了!如果有机关,那必定是巧夺天工,我看不出!”
裴墨霖倚在墙边,目光灼灼的看着庭萱,“那咱们岂不是要困在这里了!生能同寝死同穴,也算是不枉此生了!萱儿,嫁给我,你后悔吗?”
庭萱老实的说:“嗯!我后悔过,现在,不知道!”
裴墨霖连眼神都变得苦涩,他把眼前的人儿在心底里仔细的描绘,像是除此之外,他再也没办法把心爱的人融进心底里。“要是我们能出去,就和离吧!”
“好!”庭萱平静的应道。
裴墨霖连心底里最后那一点希冀都被庭萱的平静生生浇灭,呵!他还有什么可希冀的呢,他利用她,欺骗她,将她置于危险之地,甚至伤害她。这样的夫君真的不值得留恋!裴墨霖曾想过,这几****与庭萱的亲密相依会弥补他们之间的裂痕,可是纵然两人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但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如覆水般难以收回。所谓的破镜重圆原来只是老天开的一个玩笑,亲手摔碎的镜子还如何能恢复如初。
裴墨霖的不想让自己的颓然暴露在庭萱面前,他假装无事,庭萱偏偏故意气他一般,说道:“等你跟我和离了,我就带着嫁妆到苏州的一处风景如画的乡间,招一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子为夫婿。吃穿不愁,生活无忧。以后要生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就是儿女双全了!”
裴墨霖想到那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心里就不由得抽痛,却还死鸭子嘴硬的说:“那你可真是好福气了!不如我帮你把孩子的名字也想了吧!”
庭萱讥讽道:“这孩子不姓裴也不姓赵,名字也用不着咱俩操心!”
裴墨霖气结,嘴唇微动,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真狠心!”
庭萱白了他一眼,平淡的说:“远不及你!”
两人俱赌气的扭过头,幼稚的像两个打架的奶娃子。庭萱背对着裴墨霖,心里默数,看他多久才能过来跟自己道歉。说什么和离,是不想要她了吗?不想要她,当初为什么还要跟她说这么多动人的情话,让自己的心如一池的春水被吹皱了,现在这股风不想负责了,真真气坏了庭萱。她早就跟他说过愿意再给他最后一次的机会,那就是既往不咎了,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庭萱在心里把裴墨霖从头骂道脚,连头发丝都没放过,可裴墨霖还是没跟她说话。庭萱忍不住了,扭头气愤道:“裴墨霖!你,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庭萱的语气忽然变得惊慌。裴墨霖的身上躁动不安,双手在不停地颤抖,仿佛在用力的压抑着自己。他双眸紧闭,面容扭曲,像是遭受了很大的痛苦。庭萱伸手抱住裴墨霖,想要缓解他的痛苦。裴墨霖骤然睁开眼睛,庭萱发现,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血一样的红,比之前在裴府毒发的时候还要红,还要骇人。
庭萱隐约的感觉到了这事他发狂的前兆,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庭萱慌忙的按住他的手,问道:“你还认识我吗?!”
裴墨霖的手背上根根青筋暴起,他努力地克制自己,压抑的说:“快走!走!”
庭萱摇头,坚定地说:“我不走,我陪着你!一会儿你就会好的!”
裴墨霖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不一样,我能感觉得到,这次体内的蛊虫突然很活跃,像要颇体而出一般!我就快要压住不住了,你快走,离我远远的!”裴墨霖很痛苦,庭萱能深切的感受到他的痛苦,庭萱紧紧的依偎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哪怕他毒发也不怕!裴墨霖的意识已经开始混沌,身子可开始发热,他一把推开庭萱,把人甩的老远。那个满身戾气,嗜血残忍的裴墨霖,还是破体而出了。
裴墨霖胸口燥热,有一股真气流窜在胸口之处,他急需要发泄,将他身体里的燥气发泄出去。裴墨霖抽出身边佩戴的长剑,因为他的杀意,连剑都染上了冲天的杀气。裴墨霖大吼一声,长剑一挥,顿时坚硬的墙壁上留下了一道足有三寸深的剑痕。这次裴墨霖的狂躁,的确要比之前更甚。庭萱担忧的看着他,裴墨霖也发现了前面的人,他的意识早已混沌,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杀,杀!只有用无数的鲜血,才能浇灭他心中的火!
裴墨霖提剑,疯狂的挥舞,每挥一下,都会离庭萱近一步,庭萱发现了他的杀意,仓皇躲避的时候,看见了矗立在前方的大石门,突然心生一计。庭萱站起来,快速的向石门跑去,裴墨霖的长剑也随之而至。庭萱跟着庄老学过两天功夫,与人打斗不行,躲藏的功夫倒还是不错的!裴墨霖一剑又一剑的砍过来,庭萱就站在石门边上,左右躲闪。裴墨霖方才砍了三剑,就已经让这个厚重的大石门出现了裂缝,庭萱估计,等石门被裴墨霖砍开了,他身上的力气也该用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