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和女人之间,尤其是情敌之间,说起话来永远是刀光剑影的。不同的是只是看哪一个更加擅长而已,所幸,庭萱自小便挣扎与女人之间的斗争中,对这门技艺运用自如,别的比不过阿青,这话里藏刀,明夸暗讽的功夫却是让阿青拍马也赶不上的。
阿青被庭萱堵了话,生气之余更加看不上这个除了巧舌如簧就没有别的本事的小丫头。她整理了衣衫,走到庭萱身边说:“我也不止是让你看我与阿霖的闺房之乐,你从长安追到南疆,跟了我们两个多月,不就是想见阿霖嘛,我这不是让你如愿了!”
虽然阿青这么说,但裴墨霖却连看都不看庭萱一眼,他自顾喝着酒,置身事外。庭萱来到他的身边,看到满身酒气的裴墨霖,皱眉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见裴墨霖不说话,庭萱又冒出来一句“我一直等着你的,可你也不能让我等太久了,不然我倦了可就真的不管你,让你找也找不到!”
裴墨霖仍是不说话,庭萱转身要走,就在临出门的一刻,听到裴墨霖清冷的声音,“别等了,回长安吧!”
庭萱身子微僵,久久才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就一次!”说完不等裴墨霖的回答就下了竹楼。庭萱一走,阿青就贴在裴墨霖的身上,问道:“她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
裴墨霖毫不留情的推开阿青,冷漠的说:“什么时候带我去见杨易?!”
阿青委屈的咬着嘴唇,将脸贴在裴墨霖的腿上,说道:“咱们不杀杨易了好不好,我把你身上的蛊毒解了吧!再让那虫子留在你的身体里,你会死的!”
裴墨霖站起来,不愿再触碰阿青,淡淡的说:“你承诺过带我见杨易,什么时候你也不守信用了!”
阿青腾地站起来,气呼呼的说:“你想死我也不拦着你,可就你现在的样子,你以为就能杀得了杨易吗?!”
裴墨霖看着窗外的景色,目光又飘散远去,根本不去听阿青说话。又是这个样子,阿青气坏了,又是这个样子,宁愿去看树叶也不愿意理会她是吗!阿青又爱又恨,故意大声的说:“雨晴,晚宴备好了吗,咱们可要好好的招待远来的客人!”
阿青气冲冲的走了,雨晴对这两人都没辙,见阿青走了才柔声劝道:
“她的性子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你有何必与她置气。她所求的不过是想与你像从前一样,你随了她的意,不但那个杨易可以由你处置,就连你身上的蛊毒圣女也是会解的!”
裴墨霖不可否置的笑笑,雨晴心头涌上一股不安之感,她忍不住的问道:“你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赵家的小姐了吧,你不是说娶她是为了调查一个秘密吗?你娶她只是一个任务,你不会喜欢她的!”
“雨晴”裴墨霖微笑着说:“她是我的妻子,是裴二郎的夫人,不是赵家小姐!”
呵!多讽刺的相似之言,一个时辰前那个女子也曾与自己说过相同的话,多么可笑的夫妻同心!雨晴积压在心中的爱与恨在裴墨霖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汹涌而出,让她甚至无法控制住自己,疯狂的喊叫:“你怎么能喜欢她,她哪里好了,她有什么好!我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我甚至为了你去陪酒卖笑换取消息,可是你说你心里有一段忘不掉的往事无法喜欢我。我认了,是圣女先遇到你的,你心里有她,我替代不了!可是凭什么那个女人就可以,她比我还晚,凭什么她就可以!”
裴墨霖面无悲喜,仿佛在看一场于己无关的戏,雨晴的哭雨晴的闹甚至连雨晴的质问他都不理睬,一直都是这样的,雨晴与他,就是一个手下,一个棋子,一个红颜,却远达不到知己。
对她,有义,而自己的情与心,又与她何干。
裴墨霖的淡漠让雨晴绝望,他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自己,哈哈,自己不是早就知道吗,他就是一个狠心的人,尤其对是女人。安公子说的果真不错,自己的一颗痴心终是会错付。可是,不后悔,就如同安公子对她说的那样,她对裴墨霖也是一样的,不后悔。五年的光阴因为这个男人而美好,自己有什么可后悔的,若不能再进一步,那就让他们停留在最初的时刻好了。雨晴伤心地离开了,带走了她的眼泪还有那狠戾决绝的眼神。
裴墨霖独立窗边,一室清冷,只离他半里处的竹楼里却是丝竹声响,觥筹交错,额,至少是看上去觥筹交错了。阿青摆了南疆十分有名的十虫宴来招待庭萱和长孙绍远,庭萱看到盘子里或青或黑的虫子,有的还在蠕动,光看着胃中就忍不住酸气上涌,吃那是根本不敢吃的。庭萱甚至都不好意思问他们吃的黑乎乎的带着爪子和长须的是什么东西。看到阿青和其他苗人吃的那么高兴,反观庭萱和长孙绍远等人,一个个面如土色,面对对方的客气,只得举杯低头饮酒,至少这酒里没有那些个不知名的恶心东西啊!
阿青指着长孙绍远面前的一盘菜肴笑道:“长孙大哥怎么不吃啊?你以前不是最爱吃这道菜的吗!”
长孙绍远厌恶的说道:“胡说,我怎么会喜欢吃虫子!”
阿青笑了,指着那菜说:“可不就是你喜欢吃的吗,我记得你早年最喜欢吃这道黄金丸了,你还问过我是怎么做的呢!说要会长安之后让家中的厨子也学学!”
长孙绍远的脸一下子变得十分古怪,他颤抖的指着面前的菜,脸色发白的问:“那,这个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这个啊,食材也不是稀罕物,但做起来却是很麻烦。这道菜是把蜘蛛的肉放到活的金蚕之中,让金蚕将金丝吐在蜘蛛肉上,然后将肉取出,用高汤烹煮才有了现在的滋味呢!”阿青竟能把这么恶心的事情说得如此平静,还带着勃勃兴致来介绍。庭萱听后再也忍不住,昏天黑地的吐了起来,甚至都要把昨天吃的酸梅子都要吐了出来。
长孙绍远先是被这道菜的真像惊呆了,想不到自己当年竟然吃了那么多的蜘蛛肉,阿青这个女人果真是脑子有病,真是恶心死他了。在长孙绍远犹豫自己要不要丢人的冲着那盘黄金丸吐口水的时候,一旁的庭萱就已经开始吐酸水了。长孙绍远手忙脚乱的扶起庭萱,另一边的雨晴也过来帮忙,还说若是裴夫人身体不适就先扶她到楼上歇息一会。长孙绍远见庭萱脸色苍白的模样是真的不能再坐在这儿了,长孙绍远便说:“要不你就先去休息一会?!”
庭萱只觉得胸口发闷,胃中翻腾,倒也不是忍不了。她本想说咱们先回客栈好了,却在刚要开口的时候颈后一凉,晕倒在了雨晴的怀中。随行的护卫皆掷著而立,围了过来,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这顿饭自然也就不必再吃了。长孙绍远打横抱起庭萱,连句告辞都没说就带着人匆匆去找大夫了。杯盘狼藉的酒宴上,阿青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若有深意的看了沉默的雨晴一眼,嘴角弯起了异常愉悦的弧度。
突如其来的眩晕让庭萱立即失去了知觉,甚至没了半分意识。当她苏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周遭陌生的环境,还以为是在梦里。门口有人在争吵,像是长孙绍远的声音,还有个女子,好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
争吵声隐隐传进屋里,长孙绍远气急败坏的说:“你这里不是医馆吗?怎么差不出她中了什么毒?!”
女子也嚷道:“我们家的医馆是治病的,毒虫毒药的我阿爹也不认识,怎么能知道啊?!而且她的病症很奇怪,根本不是一般的毒嘛!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长孙绍远急的直跳脚:“那你们知道什么!”
女子大声的说:“我知道她有身孕了!我还知道你再这么吵就会吵醒她了!”
长孙绍远马上偃旗息鼓没了声音,过了一会,那个女声问道:“你这么紧张她,她肚子里的孩子该不会是你的吧。可是,可是你不是喜欢男人吗?!”
庭萱想起来了,是看蛊王的时候遇到小姑娘!长孙绍远听了她的话后急的得跳起来,“胡说什么!也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啊!”小姑娘惊呼,“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你的!”
长孙绍远都快被她气炸了,没好气的说:“当然不是!她的孩子是她相公的!我们这次来这儿就是为了找她丈夫的!”
“啊!!”小姑娘的惊呼声更大了:“原来你喜欢的是她的丈夫!!屋里的那个姐姐说你就是为了你的情人才来南疆的!”
长孙绍远觉得自己再跟她说下去非疯了不可,他走进屋发现庭萱已经醒了,正一脸笑意的看着他,长孙绍远尴尬的笑笑,马上又拉下脸,抱怨道:“你看你干的好事!你胡说八道的事,那丫头都信以为真了!”
庭萱笑了,想要起来,却发现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她躺在床上,侧着脸问长孙绍远:“我这是怎么了?”
长孙绍远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告诉了庭萱好消息,“你有了身孕!快两个月了,恭喜你啊,你这胎可是裴府的嫡长孙,不论男女,裴大人与裴夫人都会很高兴的!”
庭萱将手放在腹部,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好像手掌之间有了生命跳动的气息。她不是没有想过会有孩子,从前的她在羡慕莹姐儿有一个疼爱她的娘亲的时候曾想过,以后她有了一个孩子,她一定会很爱很爱他,让他不必去羡慕任何人。尽管他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庭萱还是依然用着无限欢喜的情感来感谢上苍,感谢上苍让一个能与她血脉相通的宝贝来到这世上。
看着庭萱满心欢喜的样子,长孙绍远余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了。要怎么告诉她,有一只莫名其妙的虫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钻进了你的体内,这里的医生不会解蛊毒,所以那只虫子正在你的身体里,吸食这你的心头血。
庭萱欢喜过后才发现不对,自己有了身孕也不应该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啊,庭萱想要起身,却突感一阵眩晕,又跌回床上。长孙绍远很担忧的皱眉,把苗女招进来,说道:“你先照顾她,蛊毒的事情先不要跟她说,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长孙绍远单枪匹马的冲进阿青的竹楼,大喊着阿青和雨晴。竹楼里的苗人认得此人是昨日圣女宴请的贵客,都不敢阻拦。
长孙绍远喊了很久也不见有人出来,就随手抓了一个正在扫院子的老婆子,凶狠的问道:“阿青呢,你们的圣女,她人在哪?!”
这个老婆子只会说当地的土话,呜呜啊啊的说了半天长孙绍远一个字也没听懂,他抓的紧了,那老婆子都快喘不上气了。另一个年轻的苗女看不下去,就过来拦着,用磕磕巴巴的汉话说道:“圣女去,去雷公,山了,雨晴姐姐,去了,一起!”
这回长孙绍远听明白了,他问那个苗女:“她们去雷公山干什么?”
苗女答道:“黑衣服,汉人,病了,圣女去,治病!”
黑衣服的汉人,是裴二!火光电石之间长孙绍远想起了发狂的裴墨霖,她揪住苗女急急问道:“那个汉人得了什么病?你们圣女能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