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的尊贵之位,眼看的富贵荣华,三姨娘已经心动,大姨娘说的这些她也相信,只是还不敢轻易应了大姨娘只得和她说:“姐姐,这可是孩子一辈子的大事,你容我想想,我明日再给你答复可好。”
大姨娘也不逼她,说了明日再来便告辞了。
赵家对孩子们得学问看的很重,对读书一事也要比其他府里严一些,一过正月十五少爷们就要去先生那里读书了,小姐们的闺学也开了。庭萱也要跟着姐姐们一起学诗书礼仪、琴棋书画、针织女工。
佩哥儿知道庭萱要上马术课,就上街买了一条精致小巧的马鞭,晚间时拿来要送给庭萱。前几日庭萱因为心中那点小心思一直不好意思见佩哥儿,索性称病,后来庭萱想通后‘病’就好了,也不拦着佩哥儿进来,只是有意无意的渐渐和他疏远,以免自己再生误会。佩哥儿被庭萱时而亲近时而疏远的态度弄的一头雾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本想借着这次送马鞭的机会问问庭萱,庭萱却不愿和他多说话,只顾着和鹦哥说快些准备笔墨,以免明天早晨出门上学时忙忙碌碌的。
佩哥儿看庭萱故意不理他也不生气,叫喜鹊给他泡了一壶香片,闲逸的坐在椅子上一边品茗一边看庭萱忙碌,甚是清闲。庭萱明天上午要听女先生讲诗书,下午去陪莹姐儿到张绣娘那里学刺绣,郑奶娘早就提前把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了。庭萱让鹦哥把东西全部拿出来,自己又一件一件的重新装进篮子里气,还故意磨磨蹭蹭的想让佩哥儿等得不耐烦了自己走了。可是佩哥儿茶都喝了半壶却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反倒是颇有兴致的看着她跑来跑去。庭萱气鼓鼓的瞪着他,佩哥儿也眼中含笑和她对视,最后还是庭萱败下阵来,做到旁边硬生生的问:“你这么晚来我这儿做什么?”
佩哥儿不做回答,俯下身来仔细的盯着庭萱的脸看,这样的姿势让两人离得很近,庭萱甚至能数清佩哥儿纤长而又浓密的睫毛,如此近的距离让庭萱很不争气的红了脸,用她那软软糯糯的声音问道:“你靠我这么近做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佩哥儿捏着她肥肥的小脸蛋儿调笑的说:“我看你是不是脸上长了什么东西,要不然这几天怎么一直躲着不敢见我!”
庭萱拍掉佩哥儿正捏着她脸的爪子,有些心虚的问:“那你看出来我脸上长了什么东西了吗?”
佩哥儿装模作样的看了半天并一脸严肃的说:“几日不见,你脸上还真长了很多肉。这几日不是病了吗?胃口还那么好?”
佩哥儿离她很近,湿热的呼吸喷在庭萱的脸上,那俊朗的眉,灿若星辰的眼就在眼前,让庭萱不由想起那日蒋罗敷说喜欢佩哥的话来,就鬼使神差的道:“四哥哥,你喜欢蒋姐姐吗?那天蒋姐姐说她喜欢你,那你喜欢她吗?”
佩哥儿虽然机敏聪慧,但毕竟只是一个十岁大的男孩,被自己的小妹妹这么一问脸也红了起来,磕磕巴巴的说:“七,七妹妹,闺阁中的女子怎么能说这些,明日你就要去闺学了,若是被女先生听到这些话会罚你的。对了,你不是要开始学打马球了吗,我特意准备了礼物送给你。”说罢,拿起了他放在桌子上的细长盒子递给庭萱。庭萱见佩哥儿心虚的避而不谈,心想他定是喜欢蒋姐姐的吧,要不然怎么会脸红呢。越是这么想心中就越是烦闷,对佩哥儿送的礼物也没有仔细看就放在了一边,说:“四哥哥,天也晚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就不陪你说话了。”
又一次被撵出来的佩哥儿实在是纳闷的很,往日七妹妹一见到自己送的礼物都会很高兴,今天怎么兴致缺缺的样子,还问他一些奇怪的问题,自己怎么可能喜欢那个毫不知羞的蒋罗敷,自己明明喜欢的是七妹妹那样娇憨可爱的。刚想了个头,佩哥儿忙掐断了头脑中的念头,顿时羞愧万分,那是自己的亲妹妹,自己怎么能这么想!一定是今天有些乏了,才会胡思乱想。佩哥儿也不敢再想这件事了回去就埋头大睡。
郑奶娘也看到这几天自家小姐一直都心神不宁的,只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看着还是个奶娃娃的庭萱,也没想到才六岁大小人的身体里会住着一个已经动了春心的少女。虽然郑奶娘不知内情,但看到小姐能主动疏远四少爷她还是很高兴的。
第二天一早,精神奕奕的郑奶娘看着精神不济的庭萱不解的问:“小姐可是昨晚睡得不好?”庭萱就摇了摇头就让鹦哥给她穿衣。郑奶娘忧心的和喜鹊说:“小姐近几日是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喜鹊正忙着铺床不甚在意的说:“奶娘您多想了,小姐才多大啊哪有那么多心思,就是有那个心思咱府里现在也没那么多的事儿啊!”郑奶娘赞同的说:“是啊!小姐今年才六岁,哪会有什么事能让她心烦呢。”庭萱听见二人的对话后哑然失笑,原来在她们眼中自己就只是一个不谙世事没有心机的小姑娘。想来也对,一个真正六岁大的小姑娘怎么会和自己一样整天想着这些事,自己的烦心其实根本是没有必要的。
赵府的书苑分为东乘苑和柒蕴苑,其中东乘苑是专门为男子们启蒙之所,柒蕴苑则是女子的闺学之处。二苑相邻仅之一墙之隔,此书苑是赵家家学之所,所来男女都是赵氏子孙,故而对男女之防也不没那么慎重。
书苑就在百花园南侧,后面还有一个小型的马球场。前些天赵府的马球师傅刘师傅告假回乡,要等到四月份才能回来,所以庭萱这几天的马球课都成了陪莹姐儿去张绣娘那里绣花。
庭萱进到柒蕴苑后就感到寒气四散,暖意融融。
时间还早,这里的女先生唐先生还没来,屋里就只有英姐儿和莹姐儿。莹姐儿看到庭萱进屋就立刻跑过去高兴地说:“你怎么才来,我早就来这儿等你了。”
庭萱先是和英姐儿见完礼才和莹姐儿说:“我看窗边那棵红梅开的好就多看了几眼。三姐姐,不知那棵红梅,就说这屋子里的摆设也是不移富贵,只余清雅可真是个学诗书的好所在。”
莹姐儿告诉庭萱这柒蕴苑的摆设都是唐先生自己弄得,庭萱便和莹姐儿说若是如此那这个唐先生定会是个不俗的人。莹姐儿很想对此说法表示鄙夷,但看见英姐儿还坐在自己的旁边也不好说唐先生的坏话,就只告诉庭萱见了就知道了。英姐儿却主动和庭萱说:“七妹妹,唐先生腹内自有才华,志趣更是高远,谈吐进退有度。七妹妹见过先生后定会喜欢的。”
庭萱点头称是,其实对这位唐先生她早就有所耳闻,唐先生闺名唐丽清,其父是江成县的一个教书先生,其母在她出生时难产而死。早年唐父偶感时疾,唐家几番求医却药石罔效,不久就驾鹤西去了,唐先生的哥哥也是得了此症,久治不愈,几乎耗尽了家中全部积蓄。唐先生的大嫂,便对族中族长说唐先生是白虎命格,克父克母克兄,家中决不能留就把唐先生赶出家门。走投无路的唐先生就来到长安凭借出色的诗书文才,一直在一些大户人家当起了女先生,后来渐渐在贵族圈子里出了名才被大太太用一年二十两的束脩请到赵府里专门教小姐们诗文和女戒女则。
唐先生刚来的时候莹姐儿很同情她的遭遇,觉得她很可怜。但唐先生性格孤傲,不喜与人交往并且严格的按照女戒来要求自己的言行,在妇德上堪称女子的楷模。这使她非常受芙姐儿和大太太等人的喜欢,当然这也使她非常不受莹姐儿的喜欢,尤其是在莹姐儿不听管教被她狠狠的罚了几次后,就越发的不喜唐先生了。让庭萱意外的是英姐儿会主动为唐先生说好话,还是在莹姐儿在场的时候,看来,英姐儿定是很欣赏这位唐先生了。
没过多久,蓉姐儿、芳姐儿和芸姐儿也到了,芸姐儿看见庭萱笑着说:“我方才还和五姐说起你,可不能再自己躲在屋子里睡大觉,现在也要每日和我们一起读书了呢。”
庭萱不好意思的说:“六姐姐,你取笑人家,我哪有整日的睡大觉啊”
芸姐儿推了一下身旁的芳姐儿说:“五姐姐,你说咱们的七妹自从入了冬以后哪日不是在屋里睡觉,还偏说是外头太冷,让人容易犯困。”
芳姐儿想起了前几****和芸姐儿去找七妹说话,一进屋就看见七妹正准备睡觉,六妹就不解的问七妹怎么刚起来不久又要睡下了,结果七妹和她们说是外头太冷了,冻得她有些犯困。这春困她听说,过可这‘冬困’还只在七妹这儿见过,这理由还真让人忍俊不禁。
芸姐儿还想说些什么,唐先生就进来了,看到姑娘们都站着,微微皱眉的问:“怎么都站在这儿?都坐回去吧”英姐儿朝着唐先生微微一笑,最先回到藤椅上。庭萱走到唐先生身边双手交叠放于身前,双膝微弯,上身纹丝不动,雪白的脖颈弯出优美的弧度,下颌微收,行了一个标准的见面礼。这还是她前世在皇宫里犯了错,嬷嬷说她连行礼都不会,用柳条把她的背打的红肿不堪,这才能把一个看似简单实则学问很大的行礼做的这样的好。
唐先生并没有马上叫庭萱起来,而是仔细的看了看她,直到发现庭萱从行礼的那一刻起到现在竟然一动未动,嘴角含笑没有露出半点不适之感,不免惊讶,但仍是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声音清冷的说:“起来吧!大小姐由宫里的刁嬷嬷教管就不来上课了,七小姐,你就去二小姐旁边坐吧。”庭萱道谢,便去了那张藤桌前坐下。
由于只有庭萱一人是刚刚入门的学生,唐先生就先给英姐儿她们说了一篇汉代班昭所著的《女论语》,而后在教庭萱识字。庭萱虽不敢说自己诗词歌赋是样样精通,但要做出平仄押韵的诗句也不算难事,更何况是识字这样的小事。不过,赵家在对姑娘们的读书没有少爷们那么用心,虽也让读习诗书,但那不过是陶冶性情之物,也好配得上赵家书香门第的名声。庭萱为了不让人疑心,也不显得自己太过聪慧,她愣是把红念成工,至于她怎么认识‘工’字的,那当然是四哥哥闲来无事叫自己的啦!
庭萱在唐先生清冷的眼神下,坦然自若的把所有的字都念错了,还一脸期待的望着唐先生问道:“先生,我读的都对吗?”唐先生可能是第一次见向庭萱这样厚脸皮的学生,也不知该怎么和她说,只好再把所有字重新教一遍,又给她一本厚厚的描红本子,让她每日描五页。庭萱虚心受教,并且含蓄的向唐先生表达了自己会认真完成的决心。
日头高升,柒蕴苑外的雪盖满了青石板铺成的路,冬日里带着温暖的黄晕的太阳温柔的将阳光洒在雪地上,地上的雪顿时变得如碎星一般闪闪发亮。屋外的好景不止庭萱看见了,唐先生也看见了,所以在快要下学的时候和她们说:“今日簌簌白雪甚美,小姐们也都回去作首诗咏雪吧。”说完就让她们散了。
在其他人收拾东西时英姐儿特意让丫鬟放慢速度,等其他人都走了,才去找了唐先生。唐先生看见英姐儿没走也不感意外,坐下后到了两杯茶,递给英姐儿一杯,英姐儿接过茶喝了一口便开门见山的说:“先生,你要帮我!”
柒蕴苑外的小路上的积雪早被专司扫雪的丫鬟们扫净了,莹姐儿便特意走在道路两侧有雪的地方,一脚踩下去,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莹姐儿走在前面把厚厚的雪踩出一个个深深的脚印,庭萱就跟在后面走在莹姐儿的脚印里。姐妹两个玩的十分高兴,乐在其中。
豆花儿和喜鹊都吓得够呛,在先生门口就敢这么放肆的玩闹,要是被旁人看到了,不知会怎么笑话这两位主子呢,而且大冷天的若是冻坏了,可不得了。豆花儿最先拿出绝招去劝莹姐儿:“小姐,你快过来吧,别再雪里走了,受了风寒您又该吃药了!”莹姐儿最讨厌喝那些黑乎乎苦涩涩的药汁,豆花儿此招百试百灵。莹姐儿不甘心的回头和庭萱说:“七妹妹,你看豆花儿一天到晚唠唠叨叨的,我都快被她烦死了,我倒是要看看以后谁敢娶这个唠叨的丫头!”
豆花儿要比莹姐儿大三岁,也是个大姑娘了,她老子娘年前还和她说等过了年就给她找个婆家,等小姐定亲了,自己年龄也大了不能去做陪嫁丫鬟了,她老子娘就去二太太那求个恩典把她放出去嫁人。现在小姐又提起嫁人的事,豆花儿羞的低下头,要不是现在是在外面,她早就跑到无人处躲着了。莹姐儿看豆花儿害羞了,心情大好,也不踩雪了,拉着庭萱走回到青石板路上。
庭萱看见豆花儿羞答答的样子,就想起了鹦哥和喜鹊,她们比豆花儿还大两岁呢,从前自己也没注意,现在看来两人都已经出落得很漂亮,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怪不得那天陈氏问她身边要不要再添些小丫鬟,自己还懵然不知的把鹦哥和喜鹊狠狠的夸了一通,说有她们俩伺候就足够了。起初她只是不想让陈氏在自己身边安插生人,鹦哥和喜鹊都是从德州过来的,陪伴了她多年,和自己是一条心,而且她们在府里也没有什么亲戚,没有牵挂,要是再来几个不知根底的小丫鬟反而让她不放心。可现在仔细想想,陈氏不会是在打她这两个丫鬟的主意吧!这可不成,她们忠心耿耿的跟着自己五年多了,自己不能让陈氏就这么把她们胡乱的配了人!庭萱加快脚步赶回自己的小抱夏,好和奶娘一起商量商量。
庭萱就看见大姨娘面带喜色的从三姨娘的房间里出来,心情好像特别的好,庭萱纳闷的看着大姨娘远去的背影,想着最近几天大姨娘和英姐儿似乎都有些怪怪的。庭萱心里正为鹦哥和喜鹊的事情担心,也没有去细想大姨娘和三姨娘平常很少来往的两个人怎么突然凑到一块去了。
回到抱夏,鹦哥就给庭萱上了茶水点心,庭萱盯着鹦哥的脸看了半天,看的鹦哥心里直发毛,正想问庭萱在看什么,庭萱就说饿了,让鹦哥去传饭了。又打发喜鹊去把下午要用的刺绣的针线准备好。等她们俩都出去了,庭萱就跑到郑奶娘的身边严肃的说:“奶娘,母亲要给我选新丫鬟了!”
郑奶娘慈爱的看着她说:“还是太太想的周到,小姐也大了,身边只有我们三个怎么成,总要多添些伺候的人才是!”
“奶娘,新丫鬟来了,那鹦哥喜鹊该怎么办,她们今年都十六了,母亲是不是要把她们配人了啊!”庭萱直到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势单力薄,被陈氏牢牢的攥在手心里,连想保护自己的丫鬟都做不到。
郑奶娘欣慰的把庭萱抱在怀里说:“小姐懂事了,鹦哥和喜鹊能有小姐为她们着想是她们前世修来的福份,定会得个好人家的。”
庭萱觉得奶娘没理解自己的意思,急切的说:“奶娘,我就算有心为她们想,到最后还是母亲做决定,我又不知道母亲会怎么对她们!又怎么能帮她们呢?”
郑奶娘看着时而聪敏内敛时而懵懂糊涂的小姐正色道:“小姐,您是这府里的主子,怎么会连自己丫鬟的主都做不了!您要记着,只要您多想想,就没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郑奶娘的话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从前的自己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会去问别人怎么办,别人告诉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自己从来没想过自己拿主意,也没想过自己怎样做才是最好的。就是因为这样,前世自己才会傻呼呼的被人操控,最后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