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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多事之秋(3)

庭萱咬了一口荷叶酥看高谈阔论的两人摇摇头,他们两个贵公子整日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连庶民们的生活有多疾苦都不曾知晓又怎么能写出‘民’的真谛呢。当初隋炀帝下扬州的时候,庭萱曾亲眼看见过衣衫褴露的食不果腹的贫苦百姓,卖儿换粥,甚至换食亲子,庶民的困苦是世家贵族们永远都想象不到的。长孙绍远见庭萱在那偷偷的摇头,以为是在对自己说的不赞同便问她:“七小姐似乎另有见解,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庭萱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的茫然,天地良心她连刚才他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哪还有别的见解。不过很快庭萱就做出了反应反问他道:“敢问长孙公子,何为‘民’?”

长孙绍远折扇轻展,摇晃着说道:“‘民,众萌也。’《谷梁传》曾说道‘古者有四民,有士民,有商民,有农民,有工民’吾皇在上为天子,我等皆为民。”庭萱笑着赞道:“公子好学识,再问公子,何以养民?”

长孙绍远没看出这个小丫头还挺会装腔作势的,一时间玩心大起,对答道:“食者,民之本也。民受无地之中以生,如此看来要以地养民。”庭萱受教一般点头复又问他:“地从何来?有地之民为何却不能自养?人多地寡人少地多之现象屡见不鲜,若人人都能以地自足,是否便能安民?小女子见识浅薄还望长孙公子解惑了!”

长孙绍远乃是长孙家的公子,从小耳濡目染对民生之道也是略懂些,今日随着庭萱的一问一答头脑中对姜先生的赋已有了眉目,一个想法呼之欲出,看来今日的赵府之行还真不白走。长孙绍远起身对着庭萱弯腰作揖,正色道:“贵府诗书礼传能人辈出,方才小姐一席话令在下茅塞顿开,请受绍远一拜!”说着就要冲庭萱拜去,庭萱哪敢受他的拜,赶忙起来侧身回礼,嘴里说着谬赞谬赞,不敢不敢。

客气一番后长孙绍远开始有些欣赏这个小姑娘了,小小年纪见识却不凡,也不知赵府是怎么教的,自己的几个妹妹身份要比她高贵许多但怎么都只会娇蛮胡闹呢。念及此,长孙问道:“不知今年的牡丹花宴小姐也打算去?”

长孙府的花宴会素来热闹,今年还请了新城公主,惹得不少王孙公子摩拳擦掌想要借此机会得公主赏识。一时间长孙府的牡丹花宴比城里的牡丹花会都要惹人注目。

长孙绍远曾听说过蒋家小姐自小就爱慕赵家四少爷的事情,想着这次蒋家也受邀了便打趣佩哥儿说:“为兄听说蒋家小姐也在入邀之列,届时庭佩兄可不能辜负美人恩啊!”长孙绍远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轻佻,一下子从刚才明朗清雅的贵公子变成了一个纨绔子弟,变脸速度之快让庭萱佩服的五体投地,同时也暗骂道:臭纨绔!

佩哥儿也有点不好意思,尤其是庭萱还在,他更不想说蒋罗敷的事。佩哥儿尴尬的咳嗽两声又换了话题:“绍远兄,听闻你前些日子在醉仙坊得了一壶二十年的曲酒,这可极是难得,绍远兄有口福了!”长孙绍远素来好酒,尤其是上了年头的名酒,见佩哥儿提及此也高兴地说:“的确是难得的好酒,赶明儿我拿来与庭佩兄畅饮。不过醉仙坊还有更好的,只是作为猜谜的彩头,谁能猜中谜底才能得此美酒。有机会你我兄弟一起去试试。”说着又看到了庭萱亮晶晶的眼睛,满含笑意的继续说:“七小姐才学不俗,届时也与我们一起吧”

庭萱对喝酒没兴趣,对出去玩却是很期待。趁佩哥儿还没来得及出言制止时就先说道:“那,多谢长孙哥哥了!”这么一会儿就从长孙公子变成长孙哥哥了,长孙绍远越来越觉得这个赵七小姐有趣,回笑道:“赵七妹妹客气了!”佩哥儿扶额,他早就知道七妹妹整日和三姐凑在一处迟早会让三姐带的不安分的。

送走了长孙绍远,佩哥儿好整以暇温柔的问庭萱:“七妹妹今日来不是来讨教诗文的吗,可是那里不懂说与为兄听听,为兄给你讲解。”没了外人在场庭萱也不再装作害羞的大家闺秀,看着佩哥儿嘻嘻的笑开了,两眼眯成了一对弯弯的月牙,撒娇的说道:“四哥!你就别打趣我了,我是听绿衣说你这儿有客便想来看看你在与那位贵客说了这么久。”

说实话长孙绍远还真算是贵客,作为长孙家三房嫡子,当今太子的母家表侄,仅凭这一层身份就是一位炙手可热的人物。

庭萱这次来也是有大事的,说道:“四哥,喜鹊眼看就要二十了,按府里的规矩丫鬟到了二十还没亲事就要被主子随意配人了,我不想让喜鹊被母亲随意配了,便想求四哥哥在外院找个人品性情好,上进能干的说与喜鹊吧!”

佩哥儿被庭萱这一请求弄的哭笑不得的,这种说亲保媒的事向来都是女子做的,自己怎么能去给丫鬟说亲呢,这么个天马行空的主意也只有庭萱能想得出。庭萱见佩哥儿似笑非笑的就知道他觉得自己在胡思乱想,可是这是喜鹊的终身大事怎么能当做玩笑呢。庭萱板起脸严肃的对佩哥儿说:“四哥哥,我是认真的,喜鹊跟了我这么久,我绝不能让她嫁不到好人家。想着来问问四哥可觉得外院的人有没有适合喜鹊的,只消帮我选几个人来,说亲的事自不会让四少爷您去的!”

物色个人选这倒不难,外院的小厮中还真有几个能配与喜鹊的,佩哥儿应了此事,说好这几日就为喜鹊多留意,待有了人选再告诉庭萱。天色渐晚,不知不觉间庭萱已在外院呆了近两个时辰了,再不回去郑奶娘该担心了。

随着长孙府的牡丹花宴的日子渐渐离近,陈氏对庭萱音律的课业也越发的关心。早些时候陈氏从府里的乐师挑了一位弹扬琴的二十余岁的女子来教导音律,起先还有芳姐儿陪着庭萱一起,只是在太夫人决定要把芳姐儿嫁到恭奕郡王府的时候她就被陈氏关进了闺阁绣嫁妆,这次的牡丹花宴都不让她去,这么一来,赵府能参加宴会的小姐就只有庭萱、莹姐儿还有芸姐儿三人。陈氏指望不上芸姐儿出彩,只求她别给自己惹事就成。于是乎庭萱就被赋予重任,陈氏让她至少要在花宴上露一手,不能让旁人说赵府的姑娘什么都不会,把赵府小瞧了去。

陈氏还特意为庭萱准备了衣裳,火红的榴花染舞裙最配娇小可爱的庭萱。因这个花宴,庭萱很久没见到莹姐儿了,等再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在驶向长孙府的马车上了。当莹姐儿踏上马车的时候庭萱的小心肝小小的惊艳了一把,她还是第一次见打扮的这么漂亮的三姐。一袭水蓝色的金丝百花垂肩裙配以团花半臂把莹姐儿整个人衬得丰满高挑,白嫩的肌肤都透着淡淡的粉色,一点也没有了前些日子玩闹时晒黑的痕迹。头上也没插那些乱七八糟的金饰,而是仅仅把一朵牡丹花别在了发鬓上,不仅不落俗套还多了几分别出心裁的清新自然之美。庭萱看见莹姐儿一身打扮后第一句话就是:“二伯母真是费尽了心思啊!”莹姐儿听后狠狠的白了庭萱一眼。

长孙府在羿平街上,与赵府隔了两条街。这一路上庭萱看到大大小小的马车都向着羿平街的方向赶去,在长孙府前接踵而至。今日为了迎客长孙府上四个角门全开,一众小厮丫鬟皆着青衫,站在门前迎客。庭萱跟在陈氏身后低着头不敢四处乱看,但余光看出皆是雕栏玉砌美轮美奂。一路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珍贵的牡丹花,品种多奇,庭萱甚是看到了一株桃花遇霜被随意的摆在路边。

长孙家的二小姐为了这个花宴把全长安城里能叫得上名号的官家小姐都请了来,偌大的园子四下都是花枝招展的少女和庄重美貌的夫人,相互熟识的人三三俩俩的在一处寒暄。

二太太今日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莹姐儿找婆家,现在各府的夫人都在,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二太太带着莹姐儿迅速投入到几家熟识的夫人的谈话中。陈氏心中也盘算着在今日参加宴会的小姐中看中个人品模样上佳的说给信哥儿。有儿子的婚姻大事当头陈氏那还去管两个庶女,嘱咐了几句不能乱跑要规矩老实后就把庭萱和芸姐儿扔在一堆小姐中,自己投身于相亲大业中。

芸姐儿更是从进园子起就沉着脸,一点儿笑意都没有把人拒之千里之外,那还有人敢和她说话。庭萱倒是很想和芸姐儿说说话也不显得她们俩太突兀,可芸姐儿根本不理她,只好干坐着。

突然有一双小手拉了拉庭萱的袖子,庭萱顺着这双小胖手向上看去,却见一个六七岁大的圆圆润润的小姑娘红着脸拉扯她的衣袖。这幅模样让庭萱对她顿时大生好感,学着佩哥儿温和的语气问她:“小妹妹你是谁家的姑娘,拉我做什么?”小姑娘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小矮凳,然后趴在庭萱耳边悄悄地说:“我想更衣!”庭萱微微一愣,左右看了眼却没看到应该跟在这个小姑娘身边的丫鬟。

小姑娘见庭萱没反应又急切的说了一句:“我、我忍不住了!”庭萱‘噗’的笑出声,看到那个小姑娘涨得通红的脸又把笑意压住了。牵起她的手说:“我带你去找这府上的丫鬟问问!”

长孙府里对客人的安排还是很周到和用心的,园子里每隔几十步就会有一个暗绿色布裙的丫鬟候在一旁。庭萱带着这个不知是谁家的小姐找到了一个丫鬟,让她带着两人去更衣。庭萱在偏厅等着,大约过了一刻的功夫,那个小姑娘才被丫鬟带了回来,见到庭萱后她害羞的行了个礼喏喏的说道:“裴氏墨玉见过姐姐,失礼之处还请见谅!”庭萱也站起来回礼说:“妹妹不必客气!人有所急,相帮也是应该的!不过怎么不见妹妹的丫鬟,今日人多裴妹妹不应独自一人的。”

裴墨玉撅撅嘴说:“我把晴儿弄丢了!赵姐姐我瞧着咱们长的很像,嬷嬷说这是有缘,你就带我去寻母亲吧!”

很像?庭萱抽抽嘴角,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和这么个圆咕隆咚的球儿长的很像了!庭萱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才恢复微笑的说:“你母亲是谁?我带你去寻她吧!”裴墨玉喜笑颜开的说道:“我母亲是靖国公夫人,她去寻长孙夫人了叫我在亭子那里等她!”庭萱道:“哪个亭子,咱们现在就过去!”裴墨玉很无辜的看着庭萱摇头说:“我忘了!”庭萱气结,长孙家的园子大得很,里面的亭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这让她上哪去给这个胖球儿找人去!

庭萱拿这个一问三不知的裴小姐没辙,只好拉着她一个一个亭子找起靖国公夫人来!

长孙府的牡丹园要比赵府的百花园还要大上许多,而且在满园的衣香鬓影中找出一个华服美妇是着实不易的。

七拐八拐后,庭萱站在一座古朴的亭子里放眼望去一片寂静荒凉,除了她和小圆球大眼瞪小眼之外连一个丫鬟都没有,想问个路都没机会。

庭萱挑眉问小圆球:“你确定靖国公夫人让你在这儿等她?”

裴墨玉茫然的看向四周说:“我也不知道!”庭萱默然不语无可奈何的看着对面这个不认识路还拉着她乱跑的圆球。

原地转了几圈,两人都累了,坐在个亭子里歇歇脚,刚坐下,就听见那带着点戏谑的清朗的声音:“赵七小姐不赏花怎么来这儿了!”庭萱一看来人惊喜的叫道:“长孙哥哥!”

庭萱如一只误入迷途的羔羊突然看见了领头羊一样的激动,一下子向长孙绍远扑了过去。高兴地仰头看着他说:“你在这儿可太好了!我们迷路了!”长孙绍远好笑的看这两个女孩,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能被她们找到也真算她们有本事。

长孙绍远把庭萱和裴墨玉上下打量一圈说道:“走吧,我带你们回去!”

人常说外来客比不上坐地户,庭萱极为赞同。只看长孙绍远带着她们俩七扭八拐的穿过一个个小径后突然间豁然开朗人声鼎沸,远处的一个花台上还有一个个美艳多娇的女子捧着一盆盆盛开的牡丹,展示给众人。看来花展已经开始了,长孙绍远是男子不便进去就叫了一个丫鬟过来把她们带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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