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正在猜花谜,裴墨玉撅起小嘴说:“赵姐姐,你说碧纱帐内坐佳人是什么花?”庭萱指着花台说:“谜底就在那个台子上,咱们找到了你的母亲我就告诉你!”裴墨玉乖巧的点头,由着丫鬟带着她们在人群中穿梭。走了片刻她们终于看到了气定神闲的坐在厅室里的靖国公夫人,庭萱还意外的见到了陈氏和带着莹姐儿的二太太,这下好了她都省着去找她们了。
裴墨玉在长孙府流浪了半个多时辰了,见到母亲后大为激动,快步跑到靖国公夫人怀中撒娇说:“母亲我找不到你甚为害怕,玉儿以后再也不乱跑了!”大庭广众之下靖国公夫人很不好意思让闺女这么亲密的抱着,虽在听丫鬟说小姐走丢了之后焦急万分,但看见她平安归来还是板着脸呵斥道:“大庭广众这般拉扯成何体统,还不快站好!”
庭萱也硬着头皮顶着陈氏探寻的目光不动声色的走到陈氏身后和莹姐儿站在一起。陈氏很想问她怎么突然来这儿了,只是碍于厅内人多便没问出口。
今日宴会的主家就是坐在主位的长孙夫人,外面花台上的牡丹花展已然开始了,她却仍是不急,只顾和几家夫人在一处是聊些胭脂水粉探秘各家辛秘之事。其他夫人们也在闲谈似乎都在等什么。庭萱瞟了莹姐儿一眼见她面色桃红害羞的低着头甚为惊奇,向左看去又见一位富态的夫人与二太太聊得热火朝天,并且还不时地看看莹姐儿会心一笑。庭萱顿时悟了,看来在她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不少事啊!
忽然门外热闹起来,门口有人来报:新城公主到了!长孙夫人略整理了衣衫站起来含笑对屋内众人说:“各位夫人随我一起去拜见公主吧!”刚才还笑闹的夫人们瞬间都敛了神色,按着品级站在长孙夫人身后。刚刚站定,门口就传来了一声尖细的声音高喊:“公主驾到!回避!行礼!”
大家等了这么久的主角终于来了,花宴自然也就正式开始了。原来台上那些侍花女子都退了下去,换上了四盆长孙二小姐多年搜罗而来亲自精心培育的稀世牡丹。长孙二小姐素有爱花之名,今日一见方知所言非虚,就看那台上四盆令众人乃至新城公主都惊艳的牡丹便知道长孙二小姐在这上面费了很多心思。
前方宾主尽欢,后面裴墨玉不知何时跑到了庭萱这里想要问她那个谜底究竟是什么。庭萱不想他竟这样执着,便抬手指了台上右侧的那盆粉中透白的牡丹说:“碧纱帐内坐佳人说的就是它——烟笼牡丹。你看它远远望去朦胧不清仿佛被烟笼住一般,就像美人坐在纱帐里看不清面目有朦胧之美,这名字就是由此得来的。”裴墨玉点头又问台上另外三盆花都是什么,庭萱又对黑牡丹、枯枝牡丹和荷包牡丹一一讲解,裴墨玉听了个大概很是崇拜的对庭萱说:“赵姐姐,你知道的真多!”
庭萱被她称赞的刚有点飘飘然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清晰的讥笑,回头看去却是芸姐儿站在了她们身后。庭萱对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芸姐儿迤然一拜,不怒不恼的笑说:“六姐是从何处来的,母亲刚刚还问起姐姐呢!”芸姐儿的脸又阴了几分,目光发寒,像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
莹姐儿不喜芸姐儿,拉过庭萱说:“快看!长孙二小姐说要各家小姐献艺敬花神,由新城公主选出才艺最佳者为牡丹娘子,彩头就是那盆烟笼牡丹!”庭萱咂咂嘴:“让公主选牡丹娘子,这回大伙可要使劲浑身解数了!
何小姐的画已经画完了,一副牡丹图画的惟妙惟肖。庭萱说:“平日里大家在一处不见得有什么不同,今日方知各家姐姐们都有大本事。二伯母想要三姐一拔头筹可着实不易啊!”莹姐儿郁闷道:“就是,母亲一点儿也不顾及我。就我那点本事骑个马打个球说不定还能夺个小彩头,让我弄这些诗文雅意简直是要了我的命!”莹姐儿这里抱怨着却被二太太听了去,二太太皱眉招手把莹姐儿找过去,让她准备准备上台献艺。莹姐儿苦着一张小脸跟着二太太走了。陈氏也看了一眼庭萱示意她也该去准备了。
赵府的随行物品都放在了马车里,庭萱叫了喜鹊去拿她的箜篌,等了片刻只见喜鹊面带惊慌疾步走过来附在庭萱耳边说:“小姐!咱们带的箜篌的琴弦都被割断了!”庭萱惊愕,接过喜鹊怀中的箜篌打开锦袋一看,果真根根弦断。断口处整齐无痕,的确是被人用利器割断的。那边陈氏已经派人来催了,叫庭萱准备好了就上台,喜鹊着急的看着断弦的箜篌,已然是慌了手脚。庭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四处寻找相熟的小姐,打算借把琴来应急。巡视间看到了亭院边栽种盛开的牡丹花,庭萱灵机一动,胸有成竹的告诉喜鹊:“你去摘两朵牡丹花来,本山人自有妙计!”
喜鹊不敢耽搁,忙跑到角落处折了两枝花交给庭萱。花台上莹姐儿手执一支粗管狼毫提笔泼墨,看那架势还真有点大家风范,也不枉费她苦苦闭关修炼了半个月。花台下陈氏频频回头,纳闷庭萱怎么还没动静。庭萱微湿的手掌握紧了娇艳的牡丹,镇定的吩咐喜鹊去告诉乐师为她弹奏一曲《清平调》。而后待莹姐儿收笔下台后便施施然踏上花台。
庭萱站在花台上脑中回想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动作,耳边响起靡靡丝竹之音,身体就不受控制般随着曲调舞动起来。这一支舞她曾跳过百遍,一抬手一移步每个动作早已刻入骨髓,即便她在重生后再未曾跳过,但当她舞动的那一刻一切熟稔的感觉全都回到了身体里,旋转跳跃一气呵成。庭萱的腰肢柔软,跳起这支软舞游刃有余,飞旋八转步步生莲。舞动间庭萱已然忘却了台下的看众,忘却了陈氏复杂的目光,忘却了一切。
新城公主眼中闪过惊艳,问身旁的长孙二小姐:“这是谁家的小姐,竟会跳《红莲》!本宫还陆夫人仙逝后这舞便失传了!”长孙丝罗查了丫鬟递过的花名册才得知台上跳舞之人是谁,拿过给新城公主瞧,并说:“公主这是赵家三房的一个庶女,行七!”新城公主扫了一眼淡淡的说:“原来还是个庶女,可惜了!”
庭萱一舞毕,脸颊因跳的久了而变得微红,发现周围人都惊讶的看自己时脸就更红了,屈身快速退了下去。一下台她就被一个暗绿色布裙的丫鬟拦住说是公主有请。庭萱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当丫鬟把她带到新城公主面前时她才缓过神来。新城公主看着镇定自若的跪在下方的赵家庶女,一点紧张不安也没有,更觉得她不俗。含笑温和的问她:“你跳的可是白铃娘子所创的《红莲》?这舞失传已久连宫中的舞姬都不会了,你是从何处学得的?”
庭萱以为已经没有人会认出这舞了,不成想却被新城公主看了出来。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去世已久的白铃娘子的高徒吧!庭萱硬着头皮坦然的说:“回公主话,臣女家中藏书甚多,臣女曾偶的一本书,上面所记载的正是这舞,便偷偷地学了。臣女粗鄙之姿学艺不精,污了公主的眼还请公主见谅”
“不!你跳的很好!单凭一本书就能跳的这么好足见天资聪颖,本宫决定赏你!”新城公主看向长孙丝罗说:“丝罗,本宫借花献佛把你的那盆黑牡丹赏了她,你可愿许!”长孙丝罗命人把花捧过来说:“我这花本就送给了公主,自然是随公主安排!”庭萱双手接过那盆据说长孙二小姐养了四年才养成的黑牡丹,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但仍保持这宠辱不惊的姿态说:“多谢公主赏赐,臣女定对此花细心呵护以报公主赐花之意!”
方才新城公主的赏赐真真让庭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回到陈氏身边的时候陈氏看着那株牡丹嘴角微笑,可说出的话却有咬牙切齿的味道:“好好好!你真是我的好女儿!”
长孙府声势浩大的牡丹花宴在新城公主赏出一盆黑牡丹后气氛已是步入鼎盛,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能得公主青睐。
众人的眼光庭萱不愿去看,她现在只知道自己,出名了!已经有不下十个夫人在拐弯抹角的打听她是谁家的姑娘,还假装不经意实际上是明目张胆的打量她。更有甚者庭萱还听到两个约摸十四五岁的小姐在她身后说:“跳舞跳得好有什么用,让公主认识又能如何,到头来不还是个庶女!”而后另一个小姐恍然大悟的说:“哦!原来是庶女啊!”
当人知道庭萱是庶女后原来看她羡慕的眼光全都变了味道,变得意味不明变得怜悯而不屑。不知为何庭萱突然想起芸姐儿惯有的带着冷意和讥讽的笑,嫡庶之分果然是天差地别啊!
莹姐儿迈着小莲步脸上挂着温婉的笑意走到庭萱身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么个本事,也不告诉我!”庭萱扫了一眼正在和二太太说话的富态夫人低声说:“三姐先告诉我那是谁家的夫人啊?”莹姐儿的一张小脸瞬间变得害羞又郁闷,声音小的像蚊子:“是工部尚书郑大人的夫人”而后又似解释的说:“其实我不想嫁给郑公子,我、我、你不是答应我龙舟赛的时候带我去见安公子的嘛!”
庭萱扶额:“三姐,你再这样不害臊,安公子铁定看不上你!”莹姐儿大怒,作势要打庭萱。
一阵笑闹,陈氏听到后猛然扫过一记凌厉的眼神,庭萱和莹姐儿立马规规矩矩的站好,模样乖巧的好像刚才笑闹的不是她们一样。花台上彼时响起了清雅的琴音,许是庭萱素来对乐曲敏感,只听着这看似随意的拨弄就知道弹琴之人造诣颇深。抬眼望去只见到一个慵懒的美人正在弹琴,仅那一抬手就有一种倦起弄妆迟的美感,让女子看了都心痒难耐。庭萱也叹美人之美但她更关注的而是美人弹得那张琴,若她听得不错,那张琴定是内刻有“桐梓合精”铭文的绿绮,正式司马相如弹奏《凤求凰》的那张绿绮。莹姐儿以为庭萱是在看美人,便笑道:“徐小姐虽然是公认的第一美人,你也用不着这样看人家吧!”
庭萱叹道:“原来她就是徐家小姐,怪不得!”这位徐小姐是东海徐氏的二小姐,其姐乃是圣上的四妃之一的贤妃。据闻徐小姐四岁吟诗六岁弹琴,还生的身姿窈窕眉目如画,真真是个卿卿佳人,坊间还有论说她是官家小姐中的第一美人,甚至还有说她与当年倾城之色的陆夫人不相上下。今日见其真容庭萱才知道什么是所言非虚,徐二小姐只消站在那里就令周边之人黯然失色。更难得的是徐小姐并非空负美貌,才情也是有的,单听这琴技庭萱也得承认绿绮配她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毫无悬念的徐小姐得了那盆烟笼牡丹,成了今年的牡丹娘子,只是徐小姐似乎不怎么高兴,神色一直淡淡的,就连新城公主赐花的时候也仅仅接过道谢便不再说话。不高兴的还有陈氏,从庭萱跳舞的时候陈氏的脸色就阴沉下来,花宴一结束就带着芸姐儿和庭萱回了赵府。一路上,芸姐儿毫不掩饰她的嫉妒不忿和幸灾乐祸,挑衅的说:“七妹手段高超真让姐姐我都不得不服,不过话说回来,当年四姨娘不也是用尽了狐媚手段才勾的父亲宠爱,今日七妹你无师自通也算是有根可寻。”
庭萱低头不语,她能明显感觉到陈氏的怒气,在这时候再与芸姐儿争吵绝不是明智之选,所以一路上不管芸姐儿如何挖苦她庭萱都当做没听见一样,心中盘算着一会儿陈氏要问她今日的事她该如何回答。回了和春居复杂的看着庭萱说:“你随我来!”
庭萱低眉顺眼的站在厅堂中央,等着陈氏发话。陈氏的一双保养得宜的双手现今已是青筋突起,愤怒的盯了庭萱半晌后才生硬的问:“我不是叫你弹箜篌了吗?为什么改了主意也不告诉我!”
庭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委屈的说:“萱儿也不想的,萱儿让喜鹊去取箜篌,可喜鹊回来说咱们带去的箜篌弦都被人割断了,萱儿一时无策才想了这么个解围的法子。因事发突然没能来得及请母亲应允,还请母亲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