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老祖宗看好了我母亲与天长观的观主有些交情,这才说到了我的头上,而且也拿了当家主母的说辞回我。”大太太心想,陈氏这回对付庶女的表现太明显了,不止太夫人发觉了,连萱姐儿自己都看出不对跑过来求她大房帮忙,三房还真是大意。
郝嬷嬷又问:“太夫人怎么突然想到送七小姐去天长观了?”郝嬷嬷心里明白,既然太夫人都说了话,那她们太太是一定要把事情办成的。可是太夫人不是一直都不喜欢庶女吗,怎么突然对七小姐这么好,还要把人送到天长观。
其实这点不知郝嬷嬷不明白,连大太太也是云里雾里的,她只知道这是赵老太爷的意思,其余的也是一概不知。
大太太办事雷厉风行干脆利落多半也是承袭其母李夫人,所以当大太太请了李夫人去找天长观观主邱明子说项时李夫人一口就答应了,而且当天下午就去了天长观,晚间回府的时候已经把事情办妥了。大太太得了准信也好给太夫人回了话。
隔日太夫人就找来了陈氏跟庭萱,说了要把庭萱送去天长观的意思。初闻消息这母女俩都惊到了,庭萱惊讶的是没想到大太太办事这么快,陈氏惊的是竟然没有人跟她商量就把事情给定了,怎么说她也是庭萱的嫡母,这么大的事情就是不让她做决定也不能不跟她商量啊。陈氏气的脸通红,刚要说话就被太夫人打断了,太夫人跟庭萱说:“你先回去准备吧,其余的琐事问你母亲就成了!”
“是!萱儿告退!”庭萱恭敬的退了出去,走到门外的时候才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屋里的陈氏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掏出帕子一捂脸就开始掉眼泪。陈氏哭着说道:“老祖宗,媳妇自认这么多年办事谨慎小心,谨记您老人家的训诫,不敢行差踏错。萱姐儿是我的女儿,她的事我竟一点也不知晓便被拿了主意,老祖宗,您这是信不过媳妇啊!!”陈氏越说越伤心,哭的情真意切。
可太夫人不吃她这套,重重的敲了一下拐杖说道:“我就是信不过你!你你,自以为聪明实则目光短浅!你瞧着庶女厌烦,背地里弄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想着你毕竟是我明媒正娶的儿媳妇,还为我赵家添了两个孙子,是有功的。所以你整治个庶女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你倒好,偏偏要把事情闹大,你嫌我赵家不够乱吗!你公公和丈夫在朝堂上如履薄冰,你在内宅不想着为他们解忧反倒添乱!!”
太夫人一席话说得陈氏冷汗直流,她手底下四个庶女哪个没被她暗地里整治过,别人看不出来不代表太夫人看不出来,陈氏还真怕太夫人跟她细细的翻旧账。被婆婆一呵斥,陈氏也不敢说话了,可放庭萱去天长观陈氏还是不甘心,只得跪在地上哭。太夫人虽对这个儿媳妇不大满意,但还是想要维护她面子的,便告诉陈氏了实情:“你也别委屈,这事是老爷定的,我老婆子都没说话的份!”
“公公?”陈氏更惊讶了:“公公怎么……”
“朝堂跟内宅都是千丝万缕的,送庭萱去天长观自有深意,这不是咱们该问的。好了,你回去好好的为庭萱打点,其他的休要再提!”
庭萱要去天长观的事很快就在府里传开了,羡慕嫉妒说风凉话的应有尽有。首当其冲的就是芸姐儿了,芸姐儿初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跑去了庭萱的凤仪阁,恶狠狠的质问庭萱:“你要去天长观!?凭什么?”此时庭萱正在收拾东西,无暇理她,便冲喜鹊说:“快给六姐拿一杯苦茶,去去火!”
“我没火!你快说,你耍了什么诡计?”芸姐儿叫道。
芸姐儿越是想知道庭萱就越不告诉她,气的芸姐儿直跺脚。两人纠缠半晌芸姐儿也没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还把林嬷嬷招来了。林嬷嬷是来替陈氏传话的,陈氏让庭萱过去商议些琐事。庭萱为了躲芸姐儿,立马就跟着林嬷嬷走了。
到了主屋陈氏正拿着花名册子看,见庭萱一来便说:“快过来!再过几天你就要走了,我打算让菊嬷嬷和郑奶娘跟着你,再从我这儿给你拨三个做杂务的三等丫鬟,至于贴身丫鬟你就带绿云和绿波去吧。鹦哥和喜鹊年纪都大了,该嫁人了,不能跟着你走。”陈氏两三句话就把庭萱的随行人员给定了,还是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庭萱想反驳都不成。庭萱眨了眨眼睛,说道:“一切全听母亲安排!”
陈氏又说道:“还有一件事,一会儿老太爷要见你”陈氏说的简单,庭萱却小激动了一下,她在赵府长这么大,见到老太爷的机会还是屈指可数,无非是逢年过节,怎么今天这位家主会心血来潮要见她?疑问持续到陈氏带庭萱去寿安居见到老太爷后,赵老太爷眼光锐利的盯着这个被太夫人称作聪明机敏可堪大事的孙女,一盯就是一刻钟,庭萱也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跪了一刻钟。
赵老太爷看够了才用苍老的声音说:“起来吧!这次叫你来是有件事要交予你去办!”
清晨,阳光穿过云朵,照射进香车。香车前套着缰绳的枣红马正不耐烦的喷着粗重的气,马车边,莹姐儿拉着庭萱的手不住的掉眼泪,还抽噎的说是我害了你,都怪我不好。一旁的草花儿看着周围的少爷小姐,恨不得把自家小姐的嘴拿帕子捂上。
出门前二太太怕莹姐儿乱说话还特意叫草花儿把人看紧了,结果刚到角门莹姐儿就不管不顾的抱着庭萱哭了,还说要跟她一起去天长观。从当初的谣言四起到现在的尘埃落定,其中曲折除了几个当家人之外就只有莹姐儿和庭萱两人心里最清楚,莹姐儿自知是自己害了庭萱,心里极为难受。庭萱和莹姐儿相交多年,她的性子自己还是知晓的,眼看自己就要出发了,莹姐儿这么哭也不是办法,庭萱便悄悄的在莹姐儿耳边说:“三姐你在家好生呆着,万一哪天我想回来了可有人阻着不让我回来,你也好帮我在老祖宗和大伯母面前说说话啊!”
莹姐儿狠狠的点头,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在跟她们过不去,但总有一天她会把坑害她们的人揪出来。莹姐儿舍不得庭萱走,与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话。芸姐儿在旁边听得烦了,嘻嘻的笑说:“三姐你还是放七妹走吧,七妹可是要去天长观呢,那时咱们求都求不来的去处,你这不是耽搁了七妹的前程嘛。”
“呸!”莹姐儿气道:“道观哪是什么好去处,戒律那么多,去那里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你觉得是好事怎么不见你去啊!?”
说起这个芸姐儿就来气,她起初听说庭萱要去道观的时候的确幸灾乐祸的偷着乐来着,可后来听说她不是去不知名的小道观,而是去了天长观,芸姐儿就不高兴了。凭什么庭萱就能去贵人的地方,她就不能去!芸姐儿为这事也找过三姨娘,想让三姨娘在母亲面前求一求,把她也送去天长观。可这回连三姨娘都不帮她,还戳着她的脑袋骂她异想天开,想也没想就回绝了她。
芳姐儿见不得芸姐儿与莹姐儿争执,忙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七妹妹这是去学经祈福了,可不是坏事。而且天长观是皇家的道观,虽规矩严但生活不至于清苦,七妹妹能去啊是福气!”
莹姐儿听这话重重的哼了一声,她大小就看芸姐儿不顺眼是没错,可要说讨厌的话就要数芳姐儿了。芸姐儿最烦芳姐儿,明明是要偏袒自己胞妹还装着为大伙着想的样子,装模作样最讨厌了!女孩子们之间的小心思小矛盾其他人还真没看在眼里,传哥儿和信哥儿都派丫鬟来送庭萱了,庭萱与她们客气几句就看到了燕燕。燕燕手中捧着一个小匣子,交给了庭萱,还说:“七小姐,这是我们少爷让奴婢带给您的,他说不便相送,唯有此物聊表心意。”
庭萱接过,这匣子沉甸甸的也不知其中为何物,对于佩哥儿的未到,庭萱心中酸酸涩涩的说不清滋味。其实他不到能如何,到了又如何,既然结果已定,其他的不过徒惹伤心罢了。许是佩哥儿也这样想,才只叫燕燕来相送。庭萱柔柔一笑,说道:“替我谢谢四哥,让他费心了!”
燕燕回道:“七小姐不必客气!那边崔嬷嬷都打点好了,您也该走了,奴婢便不耽搁您了!”
庭萱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便回身进了马车。车前的马夫吼了长长的号子,长鞭一挥,马车就咕噜噜的驶离了赵府。马车越走越远,最后一拐弯出了巷子就看不见了。喜鹊和鹦哥站在角门边上,望着远去的马车哭的泣不成声,她们俩从十岁的时候就跟着七小姐了,这么多年来,七小姐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如今一朝分别心中只余依依不舍。难得的是昨晚七小姐能把她们的后路打点好,全了她们这么多年的情分。
天长观建在了长安城东郊二百里处,乃是太宗在位时命人建的,起初专供皇家供奉,后太宗为了与民共受福佑,便与民开放,可供世人敬拜。太宗逝世后,巴陵公主与新城公主都去了天长观代发修行,这一处也俨然成了官家小姐趋之若鹜之地。庭萱坐在摇晃的马车中,思绪却飘远了,耳边又回响起老太爷的话:天长观来往人多,你住在那里也要对世事多加留心。我这儿有一份名单,上面的几人你要时时留意着,每个月来一封信,若有急事也可派你身边的三等小丫鬟小梨子递信儿回来。此事谨慎,如有泄露,你便不必回来了。
赵老太爷的一席话让庭萱脑中忍不住闪过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庭萱拿出袖中藏得名单,仔细的看了两遍,上面所写的都是赫赫有名之人,除却巴陵公主和新城公主以及房家,长孙家的小姐之外竟然还有大名鼎鼎的高阳公主。
庭萱满腹疑问又不能与人商量,喜鹊和鹦哥不在身边,绿云绿波她又信不过,还有那个小梨子,应该是老太爷安排在她身边监视她的吧!庭萱这十年来第一次有了孤军奋战之感。天长观外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赵府的马车驶到了角门处,门口的道姑人认出了赵家的马车,迎上前去说道:“几位可是赵府来的贵客,我家师傅已经等候各位多时,请跟我来吧!”
小道姑在前面领路,庭萱和两位嬷嬷在后面跟着她。一路走来庭萱观察了天长观,刚进来时倒是热闹的很,不过小道姑刚刚领她们拐了一个弯,声音便全都消失了,一排排房舍出现在眼前。小道姑走到一个屋子面前停了下来,说道:“各位且稍等,师傅就在里面,各位容我去通报一声!”
小道姑进去片刻便出来,请庭萱等人进去。屋内只坐着一个枯瘦的老道姑,庭萱第一次见到她时只有一种想法,天底下竟还会有瘦到这种地步的人!老道姑浑身上下看不到一点肉,皮也松松垮垮的挂在骨头上,整个人又瘦又小,好像又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一样。
小道姑进屋后便先介绍说:“这位便是家师六禅子,日后赵小姐也会寄名在家师门下!”听到这位瘦弱的老道姑就是自己的师傅了,庭萱收起了惊讶之心,恭恭敬敬的给六禅子磕了三个响头,这三个响头庭萱磕的结结实实,半点没掺假,尊师重道一直是她的美德。六禅子睁开半闭的眼睛,说话的声音苍老而有力:“不必多礼,观主收了小姐做俗家弟子,贫道门下弟子少,便把小姐安排在贫道这里。这个月贫道正在辟谷,若有杂事去找静和即可,待贫道出关小姐再来行拜师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