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萱恍然大悟继而失笑,原来是牡丹花会要来了,自己的日子还真是过糊涂了,连这么大的日子都忘得一干二净。可是她今年压根就没打算参加啊,谋反那么大的事还没有查出头绪,哪还有心思去弄那个花会,这些个小姐防她作甚!尤其是房奉玲,吃饱了撑的要跟她比,她才没工夫搭理呢!庭萱匆匆回去后,第二日就派出绿波去散布消息,就说她家小姐大病初愈,身子还是不大好,所以今年的牡丹花会啊,去不了喽!此消息一出,大部分的人都信了,前些日子赵七小姐病的都快死了,大家看在眼里,谁也没去怀疑这个说法。而剩下的一部分人则是直接来拜访庭萱。
刚吃过姚嬷嬷做的素焖扁豆,庭萱一边克制着自己不要打饱嗝,一边从对面这个衣着华丽的小姐的话中分析着她来自己这儿的目的。那个华衣小姐东拉西扯的说了半天,忽然从袖中拿出两根琉璃金嵌珍珠簪子,插在庭萱脑袋上,然后说:“这个就送给妹妹了,还请妹妹多帮帮姐姐!”
庭萱感受了一下头上的重量,问道:“帮什么忙?”
“帮我编舞啊!妹妹舞跳的那么好,今年不能去牡丹花会着实可惜,不过妹妹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就帮姐姐编一曲舞吧!”华衣女子兴奋地说。
“唉?这个……”华衣女子又把手腕上的一对和田玉的镯子摘下来戴在了庭萱手上,庭萱话锋一转:“这个包在小妹身上,两日后姐姐来这儿拿舞谱就是!”华衣女子得了庭萱的承诺高高兴兴的走了。绿波见状,说:“小姐你干嘛答应她啊!啊!小姐你在干什么?”
庭萱拔下刚刚收到的簪子包起来给了绿波:“拿去卖了!然后买只烧鸡回来,咱们以后有肉吃了!”绿波拿起簪子一瞧,好家伙,这可真是好东西,应该能卖不少钱呢,这个月真不用愁了!嘿嘿!
华衣女子的到来给了庭萱启示,当晚她就画了七八张舞谱,留下两张给华衣女子,剩下的都给了小梨子,让她拿到教坊卖去,还特意叮嘱她要买个高价。小梨子也好几天没见油水了,一见这玩意能卖钱,马上拍着胸脯保证能卖个好价钱回来!小梨子走了一上午,不负众望的而归,五张舞谱买了四十贯钱,绿波见到钱乐得嘴都咧开了,当场把烧鸡分给了小梨子一半。小梨子高高兴兴的咬了一口,两人的友谊就这样的建立了。
当姚嬷嬷看见三人凑在一起啃烧鸡并得知庭萱画舞谱卖钱的时候,狠狠的把庭萱绿波和小梨子教训了一顿,从贫贱不能移讲到女德品性,应经据典字字珠玑,说的庭萱她们三个满面羞愧。终于等到姚嬷嬷口干舌燥的时候,绿波殷勤的端上一杯茶并问了一个找死的问题:“嬷嬷。咱们不卖舞谱哪有钱买肉吃啊!”
孺子不可教,姚嬷嬷气结,她刚才那些话都是白说的,这傻妞怎么满脑子就想着肉呢!绿波没个眼力价,庭萱可不能让她再惹姚嬷嬷生气,作为主子,庭萱挺身而出的跟绿波和小梨子说:“你们先下去吧!嬷嬷请到我屋里坐坐!”把姚嬷嬷请进屋后庭萱马上老实的承认错误:“嬷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投机取巧,再也不买画了!”
姚嬷嬷绷着脸说:“老奴说小姐做错了吗?”
“哎?”你不觉得我做错了干嘛给我讲什么妇言妇德啊!庭萱试探的问:“嬷嬷的意思是?”
姚嬷嬷说:“老奴之前教您管账就是想告诉您如何调节开支,就如同现在,咱们手中活钱少,光靠省吃俭用是不行的,总要想个法子生钱才是好法子。可是这生钱的门道多得是,小姐您却选了这么个最有辱名誉的!您帮着几家小姐编舞,她们送来也银钱,那也是小姐们之间的正常往来。但您把舞谱卖去教坊,这就是蝇营狗苟,与贱籍为伍,传出去您的名声也坏了。而且,卖这个东西也不是长久之计。今时今日您可以画舞谱拿去卖,那以后呢,将来到了婆家手中短了银钱也要这样吗?!”
一个聪明而又勤快的女人和一个聪明却毫无经验的女人相比,前者明显可以让后者少走许多弯路,并且在适当的时机用自己的经验提携指点他人。庭萱听了姚嬷嬷一番见解后,决定不耻下问,亲自给姚嬷嬷斟茶,并说:“庭萱年幼不通世事,还请嬷嬷指点一二!”
“指点不敢当,老奴只是见的多了。小姐若愿意,不妨听老奴讲一件事!”姚嬷嬷说:“去年冬天,东市有两家皮货铺子,为了一笔生意打了起来,最后事情闹到了官府,官府的人一查却查出了笑话。原来那两家铺子的东家都是平阳公主府,一家是公主的大儿媳私下开的,另一个是公主的三儿媳拿嫁妆置办的。而她们两家争的买主就是公主的二儿媳。事情闹出来后平阳公主大怒,立刻下令收了那两个铺子,现在铺子都成了公主的私产!”
姚嬷嬷含笑看着庭萱,庭萱琢磨的说:“嬷嬷的意思是让我做一点小本生意,找个可信的人打理,但要行事低调,不要与人冲突,更不能被发现。”
姚嬷嬷咧开嘴说:“老奴可什么都没说,这些都是小姐您自己想的,跟老奴扯不上关系,老奴什么也不知道!”
老滑头!“是是是,嬷嬷只是教庭萱管账而已。嬷嬷,咱们今天学什么啊?是学管理铺子还是学收管田租啊?要不你再给我讲讲那些个官家铺子的趣事吧!”姚嬷嬷听着耳边的叽叽喳喳,心情也愉悦许多,这地方也不错啊!
这一年的夏天似乎过得特别快,在庭萱还没来得及在夏日里悠闲地晒着太阳睡懒觉的时候,夏天就已经悄然溜走了一半。当庭宣意识到夏天就要过去的时候,她已然没有了晒太阳的心情。
姚嬷嬷对庭萱痛彻心扉的教育后以及为她出了个‘馊’主意后,就没在过问过庭萱如何挣银子的事,庭萱道倒是为此忧心忡忡,眉头紧锁。不为其他,只因为刨除这个月的开销,自己的全部家当加起来只有三十二贯钱。这些寒颤的身家,别说是兑个铺子,就是下个月吃饭都成问题。庭萱忧愁的想,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就连她这个有才华有美貌有机智的小女子也被这些个铜臭之物给难住了!以后睡着跟她提钱是大俗之物她就跟谁急,有本事你不吃不喝的玩大雅去啊!
多年来的习惯让庭萱一遇到为难的事情就会想起佩哥儿,庭萱双手托腮自言自语的说:“要是四哥哥在就好了!”转念一想,她心中想念的人儿还远在洛阳不知归期呢!如果可以,庭萱真想马上提笔给佩哥儿写一封信,告诉他:望穿寒秋水,盼君策马归。庭萱傻乎乎的想着还很不争气的红了脸,如果佩哥儿收到信会有什么样地表情呢,会不会和他一样傻傻的笑呢,额,应该不会吧!
一个美丽的夜晚,独自面对皎洁的月光,最适合思念远方的情郎,庭萱一想起佩哥儿就止不住思念,默默的还念他们之间做过的点点滴滴的小事,想着想着庭萱突然想起来那****来天长观的时候佩哥儿曾让燕燕给过她一个匣子,里面还有十个小金锭呢!庭萱高兴地差点欢呼起来,她连忙跑到柜子前,翻箱倒柜的找那个早就被她藏起来的秘密匣子。衣服里,没夹着;首饰盒里,也没有;柜子深处,没看到。把柜子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金锭,她起先把银子藏哪去了呢?
庭萱焦急的而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自己的大床上,然后如狼似虎的扑上去,掀开被子和被褥,摸索了半天,终于让庭萱在床板的最里面找到了她藏得隐蔽的小匣子。
庭萱掀开一看,放心的拍拍胸脯,还好还好,金锭还在。当初藏它们的时候庭萱只是不想被秋菊发现然后搜刮而走,完全没想到自己真的会有用到它们的时候,不过佩哥儿倒是挺有先见之明的,难道他早就预料到他亲娘会断了自己的财路?
精美的匣子中是个小金锭一次摆齐,庭萱掂量着这些钱够兑一个什么样地铺子,还有就是听姚嬷嬷的要低调谨慎,不惹人注意才行。庭萱想的出神,丝毫没有发现一个人悄无声息的站在她的背后。庭萱摆弄着小金锭,嘴里念念有词,是胭脂铺好呢还是药材铺好,要不开一个裁缝铺?突然,从她的背后伸出一只大手,拿起桌上的一个金锭冷冷的说:“棺材铺最好!”
庭萱吓得一个激灵,一下子全身的冷汗都流下来了,她缓缓的回头,看见裴墨霖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庭萱的小心脏响的跟敲鼓似的,许久后她才磕磕巴巴的说:“你,你怎么,又,又来了!”
裴墨霖脸色冷的都能冻出冰来,讥讽道:“怎么,你在做什么亏心事怕我看见??”
“呸呸!你才做亏心事呢!你闲着没事老来我的闺房闲逛什么啊?我还有要紧的事要做呢,你慢走,不送!”庭萱也没个好脸色。
裴墨霖这下子更不满意了,抓起一个金锭说:“这是谁给你的?你哥哥?”
庭萱心中一紧,抢过金锭说:“不是别人给的,是我自己的!”
裴墨霖就当没听见庭萱的话,继续问她:“庭佩兄为什么送你这么多金子?”
“你怎么知道是他?” “肯说实话了!”两人一起说道。
庭萱暗恼自己疏忽大意,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见裴墨霖一脸探究的看着她,庭萱仰起脖子说:“是我四哥哥给我的,跟你有何关系?我们之间的是还轮不到你来管!”
裴墨霖眯起双眼,样子很像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正在谋算如何吃掉嘴边的小羊羔。庭萱也平静的和他对视,看着看着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长得真俊啊!怎么能比女人还漂亮呢,长成这样不是道是不是喜欢兔爷呢?嘿嘿,在军中呆了那么久,说不定还真是!裴墨霖不知道庭萱脑中正在意淫他和去红馆找兔爷的情形,但却看出来她眼中的猥琐的笑意。裴墨霖下面的话及时打断了庭萱的意淫,裴墨霖说道:“你想开个铺子?”
“嗯!啊,你问这个干嘛!”
裴墨霖答非所问的说:“其他铺子都不适合你,就开个棺材铺吧!”
挣死人的钱,那多晦气啊!庭萱不干:“我才不开棺材铺,再说我这点钱也就做个小本生意,那活计我做不来!”
裴墨霖忽然笑了,说:“包你赚钱!东市一家现成的棺材铺,租金便宜,掌柜伙计裁缝都有,用不着你再操心!”
庭萱这下更奇怪了:“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裴墨霖笑的很狐狸:“因为这铺子是我的啊!”
变态!大变态!只有他这么变态的人才会开个棺材铺,一个整天跟死人打交道的人,该有多可怕!即便有再多的优惠庭萱也毫不犹豫的拒绝:“我不干!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才不要去开一个棺材铺!”
裴墨霖没把庭萱的拒绝当回事,反而说:“你可想好了,租金是一个月一百贯钱,在东市你再也租不到这么便宜的铺子了!而且,还给你备好了掌柜和伙计,你每个月只要派人去收账即可。再说,你什么都不懂,以为这点钱够你赔多长时间的?”
“凭什么说我一定赔啊!万一我赚了呢!”
“呵!你也说是万一!无论开什么铺子,没个有经验的掌柜帮着打理,必赔无疑!”裴墨霖打击庭萱。
庭萱觉得他说的还是有点道理的,左思右想后,庭萱不死心的提议:“要不你把铺子租给我,我拿它开个香粉铺子吧!”
“不行!”裴墨霖果断的拒绝“只能是棺材铺!”
“为什么!”庭萱叫道!
“就因为这个铺子是我的,还有,你手上的这十个金锭也是我的,是我借给你四哥的!”裴墨霖冷笑的说。
庭萱瞪大眼睛:“……!!!”庭萱摆明了不信他,双手抱胸斜眼看着裴默霖,可是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他有任何心虚的样子。看久了反而是庭萱有点心虚,按理说三房的银子都攥在陈氏手里,佩哥儿要突然拿出这么多钱来,陈氏不可能不发现。以目前的情形来看,陈氏肯定是不知道这笔钱的存在的,那么说不定佩哥儿真的是找好友借的钱,恰巧,裴默霖就是那个‘好友’。庭萱说:“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裴默霖好笑的说:“随便你!我只是想把铺子兑出去,正好你要租个铺子,仅此而已!你不租也会有别人租!”
说得对,按裴默霖说的自己一点也不吃亏,而且自己跟他也算是熟识,不用担心被骗,自己头一回开铺子这的确是个好的选择。可是,可是,庭萱最后挣扎:“真的只能开棺材铺啊?!”裴默霖不容拒绝的点点头:“明日我就把文书拿给你,文书签订后那铺子就是你的了!”
“等一下!你总要先带我去看看铺子在哪长什么样吧,你当我没开过铺子就蒙我啊,没吃过猪肉我还见过猪跑呢!”庭萱不满道。
“呵!还有点心眼!行,小爷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铺子!”说完裴默霖一把抱起庭萱纵身跳出窗子,在庭萱还没来得及喊救命的时候,她已经被裴默霖带到了道观门口。庭萱气喘吁吁的说:“裴小爷!你大晚上的带我去棺材铺,你吓唬我呢!还有那些小金锭还在桌上摆着呢,万一丢了怎么办!”
裴默霖很鄙视的看着庭萱说:“天长观安全得很,就算有贼也不会去你那偷!”
庭萱怎么听他的话里的意思是,连小偷都看不上她,嫌她贫寒了!这庭萱就不乐意了,凭什么连小偷都有资格嫌弃她的家当了!庭萱一路别扭的跟着裴墨霖到了东市,此时的东市早已闭市,宵禁也开始了。庭萱望着了无人烟的大道问了身边男子一个盘旋心中已久的问题:“你天天晚上在外面跑,禁军就没抓过你吗?他们也太不负责人了!”
裴墨霖用看傻子的眼光看着庭萱,理所当然的说:“他们抓我做什么?禁军统领是我大哥!”
“咦?不是那个叫侯伯的吗?”上回在画舫庭萱明明偷听到了那个叫侯伯的人说自己是禁军的统领的!
裴墨霖笑的阴森森:“你果真还是听到了!”
庭萱当下想咬死自己的冲动都有了,这张破嘴!此后,小媳妇状的庭萱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乖乖的跟着裴墨霖去了棺材铺。不得不说,裴墨霖的铺子还真在一个好位置上,就在东市的东北处,西靠护城河,南面就是最繁闹的大街。不过这个棺材铺在一个小胡同里,能看见对面人来人往的大街,但胡同里倒是清净了许多,最最最重要的是,出了胡同往南走一盏茶的功夫就是积善堂,那里每天啊,唉,病人多死人也多啊!所以这里还真是一个开棺材铺的好地方。
裴墨霖把庭萱带了进去,打了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灯火庭萱打量着这个房子,还说:“唉,你为什么会弄个棺材铺啊?”
裴墨霖乐了,露出一口白牙,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显得格外的恐怖,他声音幽幽的说:“你跟我来就知道了!”裴墨霖走到内室,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了八口上好的棺材,裴墨霖走到最里面的一口,打开盖子,抱着庭萱躺进了棺材,人刚一进去,棺木的盖子就自己合上了。庭萱抓着裴墨霖衣角的手都在发抖,但还是强作镇定的说:“这里面有机关?”
裴墨霖重重的一拍棺木的底部,整个棺木的底板一下子就打开了,庭萱就这么直直的掉下去,然后……摔在了裴墨霖的身上!只听身下的人痛苦的呻吟,庭萱才缓过神来,连忙爬起来,裴墨霖捂着腰皱眉说:“我都要接住你了,你怎么还坐我腰上了!”
庭萱小声的嘟囔:“我不是故意的!”
相比上面的黑按,这里倒是亮堂许多,不过再亮堂也掩盖不了它是一个密室的本质,庭萱看了一圈,点点头,还是个不大安分的密室。庭萱站在密室中央,很有底气的问裴墨霖:“你把铺子对给我就是因为这个?”
裴墨霖很坦诚相告:“这里是我收集情报的地方,这里的掌柜和伙计都是我的人!”
“你这里被发现了?所以拿我做挡箭牌!”庭萱微笑着说。
“这里安全的很,只是在我的名下就会惹人怀疑,所以才让给了你!”
“你就这么相信我?!”
“你不值得我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