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会如期而至,天长观里也越发的热闹了。百花齐放,争奇斗艳,明争暗斗,不亦乐乎。庭萱隔壁经常会出现许多陌生的丫头来偷偷的观察徐大美人的动静,甚至房奉玲还亲自去拜访了徐雅之一回,可惜都无功而返。不为其他,只因他们连徐雅之的面都没见着。说来也不算徐雅之故意的,庭萱作为她的芳邻都已经很久没见过徐美人了,最后一次相见还是跟裴墨霖在一起那次,庭萱能感觉的到,徐雅之她一定不在道观里,至于她去了哪,庭萱便无从得知了。
今夜道观里的小姐们都不大平静,一个个都在为明天的牡丹花会做最后的准备。最没有压力的就是睡得香甜的庭萱,天一擦黑庭萱就抱着枕头会周公去了。后半夜的时候还在酣睡中的庭萱忽然惊醒,心扑扑的直跳,大声的喊叫:“绿波!绿波!绿波你在哪?!”
绿波一个激棱坐起来,披上衣服点上灯去看庭萱。庭萱光着脚跑下地,推开门走到院子里,神情认真的听着墙外的动静。绿波从后面跟上来,帮庭萱把衣裳披上,说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外面这样的凉,可别冻坏了!”
庭萱握住绿波的手小声的说:“绿波你听,有没有听到外面有动静,好像在吵闹!”
绿波一直都是个粗心的,听了听只听到了蝉鸣的声音,拉着庭萱说:“什么声音都没有,小姐快回去吧!”庭萱眉头紧锁,她真的听见声音了,好像是兵器相碰撞的声音,还有吵闹的人声……
惊醒后庭萱就再也没睡着,她把窗户打开,将绿波打发到了外屋睡,一个人盯着床边的流苏发呆。一直等到天边露出鱼肚白,庭萱才动了动已经酸麻的腿,打算去把窗子关上,走到窗边时却在窗户下面看到了她等了一夜的人。
庭萱踩着小凳子,从窗户爬了出去,跪在躺在地上的黑衣人身旁,把他翻过来后,一眼就看到了他腹部上的一根长箭。天已经快亮了,裴墨霖身上冰凉,不知他在这里躺了有多久,他伤的这么重,庭萱可不能让他被人发现了。此时的裴墨霖早已失去了知觉,无论庭萱怎么叫他他也不动,无奈之下,庭萱把裴墨霖架到自己的背上,踩着地上的两根横木,向上一托,一点点的把人从窗户推进房内。可能是推得时候碰到了伤处,裴墨霖痛苦的呻吟一声,略略清醒,看见了正在使劲推他的庭萱,虚弱的说:“你,你要弄死我啊!”然后自己微微使力,翻身进了屋。
庭萱站在窗外看着一地的血,叹气说:“要是弄死你之后裴家不找我要人,我还真想把你给卸了!就知道给我找麻烦!”庭萱自己爬进屋,拿了一个茶壶,在那摊血上浇了一壶隔夜茶,直到血色淡去,气味儿渐散后才放心回屋。庭萱好不容易把窗外的血处理干净,裴墨霖已经爬上了庭萱的床,昏死了过去。那根箭直直的立在裴墨霖的肚子上,庭萱看着心都打颤。她记得自己有一本《神农草本经》,忙从柜子里翻了出来,又拿了一瓶金疮药,照着书上写的,把裴墨霖的衣裳剪开,自己单手握箭,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深深的吸一口气,手一使劲,箭头瞬间就从裴墨霖的肚子上被拔了出来。庭萱扔掉箭,把一瓶子金疮药一股脑的全都洒在了伤处,又剪了陈氏给她拿来的二尺粗制白布,绑在了裴墨霖的腰上。
在绑白布的时候庭萱才发现,不止腹部,裴墨霖的肩上和背上都有深浅不一的刀伤,有些伤口不深的都已经结痂。庭萱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手忙脚乱之中还要担心被人发现。所以一股脑的把伤药涂满了裴墨霖全身,然后拿着那二尺白布把裴墨霖从上到下紧紧地包裹起来……
好不容易把伤口处理完了,裴墨霖又开始发热了,庭萱累得满头大汗,浑身无力,正瘫坐在床上想着怎去给他弄点药,门外绿波等丫鬟就起身了。庭萱前半夜是睡得香甜,可后半夜真是心力交瘁,她把裴墨霖的衣裳藏在了床下面,又把裴墨霖藏在了厚厚的被子下面。在绿波进屋给庭萱送水的时候,庭萱故意躲在帷幕后面,沙哑着嗓子说:“绿波,我有些发热了,许是昨夜贪凉闹得,你去给我熬点药吧!对了,你可不要告诉姚嬷嬷,不然她又该教训我了!”
绿波放下水,急切的说:“这药哪能随便喝,还是请个大夫来吧!”
“唉!别别,你就拿上回我吃剩的药熬了就成,我多睡会,发发汗就会好了。你把门关上,别叫人进来。”
“哦!那奴婢去了,小姐要是觉得不大好就叫奴婢!”绿波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小姐,你该不会是不想去牡丹花会才装病的吧!”
庭萱:“……!!”
绿波以为庭萱是心虚默认了,便偷乐的说:“要是这样奴婢一定不告诉姚嬷嬷,奴婢就在门口给您守着啊!不让旁人看见您装病!”
庭萱咬牙切齿:“快去熬药!!!”
绿波动作很快,一会儿就把汤药熬好了,还一起送来了清粥一碗。庭萱摸着裴墨霖的头,真的是烫的吓人,也顾不上这药还能否管用,就直接给他灌了下去,并从柜子里又拿出一席被子,一起盖在裴墨霖的身上,希望能尽快让他发汗退烧。折腾完事儿,庭萱爬在床的另一边对着昏迷不醒的裴墨霖闷闷的说:“唉!昨晚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要死了啊?是谁伤的你啊?你打算什么时候睡醒啊?”
“你为什么要来我这儿呢?要是死在了这里我该说不清了!隔壁就是你的未婚妻,你干嘛不去那里啊!”
“喂喂!你说,我是不是对你有恩啊!你一定会报恩的吧!那你为我实现一个愿望吧!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哦!不许反悔啊!”
“你怎么还不醒啊?再睡下去就真的成死猪了!姚嬷嬷都过来问我两回了,要是她发现了你,那我只能把你交出去了!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啊!”
庭萱自己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的话,可是床上那个人出了喘气之外一点回应也没有,庭萱的心一点点的沉下去,她真的怕裴墨霖死了,她真怕自己竭尽全力之后仍救不了他,她真怕裴墨霖信错了她。庭萱揉着酸胀的眼睛对床上那个被她包的一点肉都看不见的人说:“求求你,不要死,我之前说的都是骗人的,我一点也不希望你死,我用我有的所有珍珠发誓,这话是真的!所以你看在我那些珍珠的份上,就快点活过来吧!”
裴墨霖还是没动静,庭萱泄气。忽而门被绿波大力推开,庭萱迅速盖上被子,呵斥道:“出去!”
绿波没听到这话,只是慌张的说:“大事不好了!这回真是大事不好了!宫里的禁卫军来了!来抓走了许多人,说是昨天夜里高阳公主联合吴王发动了宫变,想要挟持皇上,逼迫他退位!幸亏皇上和长孙大人他们早有准备才一举歼灭了叛党,现在禁卫军在长安城里到处抓叛党余孽,都抓到咱们道观里来了!”
庭萱听完绿波的话,然后一字一顿的说:“出!去!谁都不许进来!”
夏日里,天气炎热,庭萱裹在厚厚的棉被里,捂出了一身的热汗,不过就在绿波退出去后热汗已变成冷汗。庭萱尽量让自己忽视顶在后腰上的利器,一动不动的说:“裴墨霖!是我救了你!”
顶在腰间的匕首仍是没动,身后的人也没有声响。庭萱察觉情况不对,回身一看,裴墨霖自己将白布挣裂开,身上的伤口也都迸裂开来,一手持着匕首,眼神冰冷的看着庭萱,那目光就像一头危险的困兽,散发着浓浓的杀气,比当日在画舫要掐死庭萱时的样子还要吓人!庭萱握住裴墨霖持刀的手,低声的问:“禁卫军在长安城里搜人,跟你有关吗?”
裴墨霖静静的摇头。庭萱又问:“那你要见他们吗?”裴墨霖继续摇头。庭萱松开了他的手,要起身下床,却被裴墨霖一手拦住。庭萱被拽住,而裴墨霖则因为用了过大导致伤口处的血慢慢的渗了出来。庭萱皱眉,模样无奈的说:“我去给你拿伤药,你的伤口都裂开了!还有啊,昨晚是我救了你,要不是我给你包扎你早就没命了!”
裴墨霖低头看着自己,虚弱而又沙哑的说:“你这是包扎?我还以为你把我给绑了呢!”
庭萱瞪大眼睛惊讶的说:“你还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哑了呢!”
裴墨霖瞪她,那双勾魂的桃花眼在加上他他苍白无血色的脸,还真像在勾栏院里的兔爷。庭萱盯着裴墨霖嘿嘿地笑,裴墨霖怎么看都觉得那笑里不怀好意,别扭的别过眼,用很指挥丫鬟的口气说:“快去给我拿药!”
庭萱不懂,裴墨霖推她说:“快去啊!”庭萱小脾气也上来了,就是不动:“你说‘请貌美如花的赵七小姐发发善心为我上药吧!’我就给你拿药去!”裴墨霖走到哪不是小爷一个,哪里说过请字,他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庭萱,咬牙说:“赵庭萱,你别无理取闹!快给我拿药去!”庭萱索性走到窗边,冲着窗口说:“有没有官兵啊!我这儿进来了个浑身是伤黑衣人!很可疑啊!”
“赵庭萱!你!”裴墨霖见庭萱那架势真的能把他给供出去,故而语气也软了下来:“小丫头!乖啊!我伤口疼的厉害,咱等我伤好了在闹!”庭萱也不看他,作势要往外走,裴墨霖没办法,瘫在床上不好意思的说:“好了好了!美貌如花的赵七小姐,请你给我拿点药吧!”
庭萱笑嘻嘻的转过身,小得意的说:“早说不就得了,还弄出这么多麻烦!”裴墨霖气的不说话,他昨晚怎么脑袋一热糊里糊涂的来这儿了呢,一定是伤得太重了,伤得太重了!
庭萱取出最后一瓶金疮药,把裴墨霖身上的白布解下来,露出满身是伤的精壮身子。庭萱跟不知道男女有别一样,用微微发凉的手,轻轻地在他伤口处涂药,神情肃穆,没有一点尴尬之感。倒是万花丛中过的裴墨霖不淡定了,庭萱柔软的指尖轻拂过他的胸膛,细细密密的痒,酥酥麻麻的进了心肝,让十三岁就随大哥进青楼,自认阅女无数的裴墨霖呼吸都变得浓重了。最丢人的是,在伤的这么重的情况下,他那胯间的巨物竟因为一个身量不足的小丫头挺立了起来。幸亏还有厚重的被子盖着,否者裴墨霖真的不知还有什么颜面面对小庭萱了!
庭萱涂得细致,还把伤口边上的异物用清水处理掉。若是以前,裴墨霖一定会夸庭萱认真负责,可是现在只想她赶快把衣服给他穿上。庭萱处理好了刀伤就去给腹部的箭伤伤药,那一箭射在裴墨霖腹下约两寸处,庭萱小脑袋往那一趴,让裴墨霖不得不想入非非,顿时觉得胯下又紧了些。裴墨霖着实忍得辛苦,耳朵微红,想着庭萱在危机之下救他一命,自己却在胡思乱想,真是对她不起。无奈之下一把夺过庭萱手上的伤药,不好意思的说:“这儿我自己来就行了!”
“没事儿,我帮你吧,你躺着能看到伤口吗?”庭萱问他。
裴墨霖虚咳一声,说:“那个,男女授受不亲,你,那个,不大好!”
庭萱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你又不是黄花大姑娘,我昨晚给你拔箭伤药的时候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过了,我都没不好意思,你怕什么!”
裴墨霖脸都红了……迅速的把药往伤处一倒,扯过被子就把自己严严实实的盖住了。
裴墨霖人也醒了,伤口也处理完了,庭萱端坐在椅子上,开始准备审问他:“昨夜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么突然?”
“小孩子别管这些乱七八糟的,绣花玩去!”
庭萱冷笑:“哼!现在知道我是小孩子了,那你当初拖我下水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是小孩子?!坦白招来,你的伤是怎么回事?还有,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都说狡兔三窟,你的窝可不止三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