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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寻旧迹(施明然)

那是一处被废弃的园子,杂草丛生,乱石嶙峋。

“我年轻的那会,经常会来这里散步。有那么一次,不经意间发现这里有一处密道。”她边说边伸手动了动那根横倒在地的石梁。

只听“轰”的一响,地面慢慢裂开了一处七尺长宽的方形口子。一条石阶蜿蜒曲折,伸向无尽的黑暗深处。

这是个什么人啊?竟然会在这样的地方散步。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跟在她身后往下走。

大约踩到第十级的石阶时,身后又“轰”然一声响,头顶的裂口被封得严严实实。

石阶延伸之处,有灯火次第亮起,照出一条长道。

我们顺着长道,慢慢走下去。

我忍不住开口问:“这条路,会通向哪?”

“地狱。”她慢慢地吐出两字。

“哈?”我愣了一下,不禁敛住脚步。

她微微偏过头看我:“怎么?你不敢往下走了?”

我闻言笑了一下:“如果是地狱,你不也在往下走?”

“我原本就是走在下地狱的路,所以再走下去也没什么区别。反倒是你,知道是往地狱的路,还敢继续走下去么?”她微扬起眉,温婉的神情里略带着挑衅。

“如果你早些告诉我,这是要下地狱的话,说什么我也是不会跟来的。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我似乎已经无路可退了,所以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说着,我径自先向前走。

一路的灯火,在经半柱香的路程后嘎然而止,眼前变得黑暗起来。但再前行不到百米,眼前突然出现一处光亮点。

我不由向前疾行数步,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青山绕绿水,鼓楼里飞出苍远的鼓声。高天湛蓝,流云似絮,一切都沉浸于滚滚红尘之中。

我笑了一下:“如果这是地狱,也算是个不赖的地方。”

她的目光看着远处,显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这里确实是个地狱,起码曾经是的。”

我向四周张望一下:“这地方好象是檀榭园的后山。”

她突然笑了一下,挣脱方才那若有所思的神情,给人的感觉却莫名地多出一分凝重的气息:“这是檀榭园的外面。我们方才走的那条密道,可以直接通到外面来,而且不会受园中法器的影响。所以,是一条逃生之路。”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说这是一条地狱之路?”我颇为不解。

她带着一种模糊的态度,笑了笑,指着脚下的路:“你怎知这看似豁然开朗的道路后面,藏的是什么?人生本来就到处充满意外。也许,在你以为自己已经抓住希望的时候,其实那才是绝望的开始。”

“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么?”我想了想,脱口而问。

她慢慢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看得我毛骨悚然。

那毫无掩饰的邪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仿佛要在一瞬间将我整个人吞没掉一般。

我被确确实实地吓了一跳。

突地,她笑了一下,倾国倾城。

那种邪恶,在一瞬间撤得干干净净。

若不是我的心还在“嘣嘣”直跳,我定会觉得那种邪恶,不过是我个人的错觉。

“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她柔声道,不带任何个人感情的声音里不辨褒贬。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沉默不言。

“聪明的孩子……”她顿了一下,细细一笑,“通常都不会命长的。”

我闻言倒吸了一口气,不由向后退了数步。

她伸出手,拉住我,柔声道:“小心。再往后退,可真的没路了。”

我闻言向后微微一瞥,这才惊觉自己竟是站在悬崖边上。

就差一点,我就要跌落深谷,摔得粉身碎骨。

我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却不知是因自己此时的处境,还是因眼前这个拉住我的人。

只要她一松手……

“你怎么发现的?”她突然问。

“发现什么?”我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轻颤。

“你跟阿左说的事。”她慢悠悠地说。

“我……我不记得我有跟她说过什么。”

“需要我帮你想想么?”她拉住我的手稍微松了一下。

我连忙摇头:“不必了!我已经想起来了,是偶然发现的,纯属偶然。我知道,那是巧合,一定只是巧合而已。”

“偶然?”她声音微扬,做了一个疑问的表情。

“真的真的!”我点头如捣蒜,“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比较闲。闲得无聊,偶尔就会翻翻一些书籍、年鉴之类的……”

我话还未说完,她已拉了我一把,将我从那危险的境地拉出。

我不由愕然地看向她:“你……你不杀我么?”

她闻言掩口一笑:“为何呢?我有必须要杀你的理由么?”

真是个令人难以捉摸的人。明明刚才还那样暗藏杀机,现在反过来问这样的问题,好象只是我一相情愿地觉得她要杀我似的。

她难道不知道,我现在还后怕得厉害么?手还在忍不住地颤抖着。

“我无意间发现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我刻意强调着“无意间”,免得她过会念一转又对我起了杀意,那我可不一定能再逃过一劫。

“我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么?”她微偏过脸,冲我一笑,反问道。

“是那个巧合。”我连忙改口。

她慢慢地将脸转过去,柔声道:“聪明的孩子,我并不讨厌。”

闻言,我不由松出一口气。

听她的口气,暂时还不会杀我。

说实话,我这个人还是很怕死的。

“而且,如果你让歈儿带走的话,我会为难的。”她细眼斜长,眼波生辉。

“身为紫家长媳,难道不是应该唯君命是从?”我问。

“君上也许并不是真的想通缉你,想通缉你的人是下。”她柔声道,“君上也有君上的难处,未必所有的事都做得了主。”

“也许,君上是真的想置我于死地。你又不是他,怎么会知道他的想法?你之所以会这样觉得,那是因为你想这样觉得而已。”我笑着说。

顿了一下,我毫不在意地随口问道:“是不是夏侯淳想杀我的话,你都会因为想反抗她而救我呢?”

“反抗下?你觉得我这样做是为了反抗下?”她轻笑了一下,带着些微难以觉察的不屑,“也许,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我有些错愕地望向她:“你怎么会不清楚呢?这些事情不都是你所想的?”

“我所想的?”她目似点漆的眸子里掀起一层狂澜。

那是一种叫做悲哀的情绪在一瞬间从她的身体四周蔓延开来,我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得到。

良久,她叹出一口气,幽幽地低声道:“我只是个空壳——作为紫家长媳的空壳而存在着。楼攸繁心里是怎么想的,都与我无关。”

我闻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觉得有种诡异。

这个人身上似乎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明明有时看起来强悍得像个鬼似的,可现在却又是一副脆弱的模样。明明是一个连说话都柔声细语的人,可还是让人觉得她比任何人都更为可怕。

这可真是一个矛盾得让人难以捉摸的女子。

“攸繁……”我轻呵出一口气。

“嗯?”她微微偏过头看我。

“你是怎么想我母亲的事?”我深吸一口气,问道。

“雪姬的事?”她显是错愕了一下,然后看着我,“为何突然想起要问我的看法?”

“也不是突然想起的,其实一直都想问你一下。你说过,既不是站在母亲一边的,也不是站在夏侯淳那一边的。那么,就以你身为旁观者的角度看。既然母亲已经选择远离世间的一切喧嚣了,又为何突然间会引火****?”我暗自握了一下拳头,低低问,“一定有发生过什么事才会这样,攸繁,你知道是什么事么?”

她面沉如水,望着前方的远山,若有所思起来。

我愈发肯定她一定知道些什么,因为她的沉默无言,心里平增出一分焦躁。

“你如何得到邹赳将军的箭?”她不答反问。

我心里有些着急,口气难免有些燥:“从别人手中得来的,这跟我的问题有关么?”

“那是谁给你的?”她不理会我,重复了一遍。

“说出来你也不认识。”

“你不说,怎知我认不认识呢?也许,还是我的一个故交也说不定呢。”她收回目光,落在我脸上,多出一分的坚持。

我想了想,道:“是我母亲。”

“雪姬?”她有些意外地睁大了一下眼,“她怎么会有邹将军的金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根本不认识邹赳。”

我不由有些纳闷:“母亲当年不是洄溯的才女么?邹将军当时也是青年才俊,为何二人素未蒙面?”

“邹大哥那个人对文人墨客之事最是厌恶,觉得那不过是附庸风雅,极为不屑。所以,什么才子才女的,他都不愿跟他们打交道,自然也不会跟雪姬有所往来。”她顿了一下,有些费解地沉吟片刻,低声道,“这真是一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嗯……钧狂似乎有提过,金箭曾经遗失过一枚,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我想了一下,也想不出所以然。

沉默片刻,她突然开口:“这金箭,真是雪姬交给你的?亲手交给你的?”

“是不是亲手交的,有区别么?”我反问。

“自然是有区别的。若事情涉及第三人,找那人问一下,自然事情会明朗许多。总比你我在此妄自揣测的好。”她柔声道。

我耸了一下肩:“这事,我不是很感兴趣。”

她看了我一眼,低眉沉吟一下:“也许,雪姬真的没想过要自杀。”

听到她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我狠狠怔了一下,喃喃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你所想的那个意思。”她轻笑了一下。

“把话说明白!”我眼睛直视着她,近似偏执。

“金箭是谁交给你的?”她目光与我的相接,柔声问,却没有任何让步的意思。

僵持了好一会,我终于叹出一口气:“是凉州侯留影。”

我必须承认,我确实无法胜过眼前的这名女子。

因为人一旦变得在意某一件事时,便会有弱点。而当在意的程度超过对手时,就只能落个下风的地步。

攸繁不见得是真的想知道我如何得来邹赳的金箭,而仅仅只是想得到证实而已。

但我不同,我是真的想要弄清楚,母亲的死因。

从一开始,在意的程度就已经不同了,结果自然已见分晓。

她作出一个恍然的神情,但仅仅是一个表情而已,看起来有些空洞,甚至有些表里不一。

我忍不住叹出一口气。

真不像我的作风!

别说游刃有余了,连从容也做不到,分明是被人逼到仓皇的地步。

“是她的话……”她顿了一下,“你何不去问她?她既然肯将金箭交给你,那说明她与雪姬定是有渊源的。难道,你觉得问我比问她简单?”

“我并不这样认为。只是有些事她也不清楚,因为她也仅仅是受人所托。”我道。

“受谁所托?应该是她大伯父玉忠吧。”她笑了一下。

“嗯。”我颔首。

在这个人面前,我已不打算做任何隐瞒了。因为,总觉得是徒劳之事。

“那就不奇怪了。”她又是一笑,“雪姬当年与玉忠可是挚友呢!”

“玉忠不是夏侯淳的……”我不解。

“亲信是亲信,挚友是挚友,我不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任何的矛盾。”她柔声道,没有半点假装的意思。

“雪姬很相信玉忠呀!”她颇有些感慨道,“在那种生死攸关的时候,还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他,真的不错呢!”

她说着,径自笑了笑。

那话并不是在跟我说,而更像是自言自语。作为旁观的我看来,却觉得有些诡异和可怕。

在我觉得实在该跟这个人保持距离的时候,她突然转过脸看着我,道:“很明智的选择,对不对?”

我不由被她搞得一头雾水,真是莫名其妙!

我根本什么都不清楚,竟还问我这样的问题,真是对她无话可说。

突然,又听她笑了一声,那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怎么了?”我被她吓了一大跳,不由地看向她,问。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她笑了一下,“原来,雪姬是在那个时候得到金箭的,这就难怪了……”

“啊?”我看着她一副明朗的神情,更为糊涂了。

“明然。”她敛容正色地叫着我的名字。

“又有什么问题?”我漫不经心地应道。

就算她弄清楚了什么事情,我也不会抱任何希望她会告诉我。

“我知道雪姬****的原因了。”她道。

我闻言心中一动,继而一沉:“你要怎样才肯告诉我?”

我不觉得她会那么好心,一定有什么附加的条件。

“果然是聪明的孩子。”她笑着赞道。

我给她的回答是一个大大的白眼。

“帮我个忙,我自然也帮你的忙。”她柔声道。

“说吧!”我想了想,松口道。

“晋刑公晟白……”她慢悠悠道。

“他怎样?”我心里浮现出一分的焦躁。

她将目光拉长向远方,静寂了片刻,轻声细气道:“那个孩子,要是有什么意外就好了。下此次举动,不正是为了那个孩子?如果……也许,下的念头会就此绝了,是不是呢?”

我闻言惊骇万分,这样温暖的日子,我的手心竟忍不住地冒着冷汗。

我竭力地使自己冷静下来,但声音里仍夹杂着一丝颤抖:“你想杀了那个人——璟州侯!?”

她转过脸看着我,一字一顿说得无比清楚:“是想请你帮我杀了那个人。”

“可是……”我迟疑着。

可是那是错的!

如今在璟州为侯的那个人,并不是真正的晋刑公晟白。那只是以前在云诘班的一个小打杂的,连姓都没有,只知道名字叫裢的人,更是她在意的那个人。

“怎么?有难处?”她含笑着看着我。

我觉得她的这个笑容很刺眼,这件事她不会不知道的。

“难道对明然你而言,这么多年来的心结竟比不上一个女子的感觉?”她柔声地反问着我。

原本该有的那种盛气凌人的感觉出自她口中便化为一种温婉如水,真是个很奇怪的女人。明明说着那种戳人伤疤的话语,却能说得轻如风柔似云,没半点刺人的意思。

只是,同样的刺心而已。

我想了想,耸了耸肩,低眉浅笑:“我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要我去杀人,不是在为难我么?”

她闻言忍不住笑出声:“真的是为难你么?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杀人。”

我倒抽回一口气,然后轻轻吐出:“可是,最后不是失败了么?这样,你还敢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我?”

她又是一笑:“可是,在我看来,很成功。所以,你还是不必那么谦虚为好。”

“我误杀了一名小内侍,这也叫成功?”我苦笑不已。

“能如下的意,这就是成功了。”她柔声道。

“嘿?”我惊讶地睁了一下眼,心中瞬间万念。

难道,这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设了一个圈套引着别人往里跳,中了这个圈套的人是夏侯淳呢?还是,我?

“怎么?觉得吃惊么?其实,我并不讨厌下。偶尔能如她的意,让她高兴一下,也是件好事,不是么?”她眼波流韵,细细一笑。

我心中一动:“她想借机剪去邵王的羽翼,邹赳是一个,紫家也是一个。”

她赞同地点了点头:“能一箭双雕的时候,人总会选择做一举两得的事,不是么?那么,给她这样的机会好了。”

“你是故意的。”我笃定道。

“不管是不是由你来射那枝箭,下都会安排一场类似的刺杀。因为,她看到我向邹大哥借惊辕弓了。”她边沉吟着边低声道,“只是,她不知道,我是故意借给她看的。起先,我可没想过要借惊辕弓的。又不是什么特别的宝贝,而且我借来又有何用?不过是因为当时从宁和宫出来的时候,身后一直跟着一条尾巴觉得不厌其烦,所以才到宗庙躲一躲。恰巧邹大哥那时也进来,所以才灵机一动。”

我冷哼一声:“依我之见,邹将军不是恰巧跟到宗庙,而是你发现被人跟踪了,故意引那二人进去的。”

“你将我说得有点神呢!”

“不是神,是城府极深。”我叹出一口气。

“城府极深?”她亦轻轻叹了口气,“难道这里的人,有心机单纯的么?你不也是有心机的人?下不是么?尚倾吾,玉秋惊,公输言麒不都是?甚至连看起来什么都不懂的神奈也是。”

“但我们这些人加起来,还不及一个你。”我叹道。

“你把我想得太可怕了,我只是一个凡人。”她眼中的忧郁凝重了一分,莫名地多出一种寂寞的感觉。

我心里忍不住想:“你本来就有那么可怕。如果你还算凡人一个,那么我们这些人算什么?”

但,这话我没有说出口。

看到她的样子,总觉得有些不忍心,因为她身上仍是有令人同情的地方。但,夏侯淳又何尝没有呢?

念及此,我不禁感慨道:“夏侯淳只是比较贪心罢了。”

她不由侧目,神色复杂地望着我,片刻后轻笑一下:“你是个心地纯良的好孩子,跟歈儿的个性比较相近。不过他比较焦躁,三句话说不到两句就会跟别人急。你可比他冷静多了。”

我有些惊讶于她此刻脸上的笑容,平和里带着一丝傲然——那是娘亲提到自己孩子时骄傲的神情。

一瞬那,我突然有些明白,她说自己是一个凡人的意思了。

“你很了解他。”我笑道。

她笑言:“不是了解。是他的个性,很容易就能摸透,就像……”

突然,她截住话头不说了。那感觉像她原本还很高兴的,可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后,一下变得忧郁起来。

“像什么?”我小心翼翼地问。

她又笑了一下:“没什么,像他父亲。”

“紫钧狂?”我不由一怔。

那是个过世很久的人了,所以我对他的印象有些模糊。娘亲在世时,偶尔听人提到他的名字,总会忍不住叹出一口气,喃喃道:“真是个没福分的人。”除此之外,他也只是个被记载在书籍里的人物。

“嗳。”她笑着应着,声音微扬。

“这么说,你了解的人是紫钧狂?”

她轻轻摇了摇头:“我不了解钧狂的。虽然是夫妻,但我们的感情并不是很好。”

“以前曾听母亲提过,你们是指腹为婚的。”我道。

“雪姬会跟你说这些?”她感到有些惊异。

“偶尔。”我想了想道,“对帝都的事物,母亲并不会觉得反感。只是,她不允许我牵扯进去。”

“让你读书,却不让你考取功名,你是不是会觉得怀才不遇?”她沉默一下,柔声问。

我笑了一下:“我曾偷偷瞒着她去考取过功名,通过了乡试、州试、殿试。不过,后来发现,我可能真的不适合当官。”

“九州史上最年轻的状元,我记得是十二年前的……”

“是我。”我笑了笑。

“果然如此。”她不出意外地看了我一眼。

“因为当时年纪太小,所以在州牧陈敬舟大人那里学习,直到母亲去世。”我低声道,“言麒也是在那个时候相识的。”

“你是不是觉得雪姬的死,与你的张扬有关?”她柔声着问。

明明言语并不犀利,明明没有责备的目光,可是我还是觉得被刺激到了。

即使看不到,我也知道自己此时脸色白得如见鬼一般。

真的被她言中了,我直到现在都还是会这么想。

母亲原本平平静静地在离岛生活了多年,如果不是因为我觉得心有不甘去跟别人考取什么破功名,也许母亲就不会去****。

她会****,会不会就是因为我太过于崭露头角而使她觉得不安了?

我一直很害怕,害怕真的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害死了母亲。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该如何自处?

我被这样的恐惧一直包围着,即使能貌似洒脱而自由地生活着,却无法得到真正的潇洒。

所以,才会如此执著地追查着母亲的死因。

因为我并不相信自己的努力能够换来奇迹,但至少我希望自己的过去能够有个明朗清楚的交代。

也许这样,在未来的日子里,我还能够独自承担起这些过去的罪,继续好好地生活下去。

我,还不想把自己逼疯。

可是,我不知道我还能冷静多久。

偶尔,我也会头脑不冷静。就如此刻,我觉得自己都快要因攸繁的言语而崩溃了。我……

我暗暗地咬着牙,拼命地维持着一直习惯的那份冷静。

她轻叹一声,又道:“人就是那么奇怪,总是没办法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因为活得越是长久,身上所负的包袱也会越重。所以才想要去找另一个愿意和自己一起承担的人,支持着自己走下去。那个孩子,应该是个坚强的人吧?所以才会被吸引,对不对?自己总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她,满眼的惊异。

她带着深意的笑容,使我的心直坠落深渊,一点一点地变得支离破碎。

不由地,我向后退了几步,脸色惨白如纸,身子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的话语说中某些事实,与我的理性相互摩擦着。

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有些混乱起来,犹如这渐渐变得阴沉起来的天空。

那是我一直都不想承认的软弱,我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好到有时连我也会忽略掉。

如今却被人这样当面揭露出来,我感到猝不及防的恐慌。

突然,她轻声道:“看这天,似乎要下雨了。”

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仍陷于适才的那阵恐慌之中,无法自拔。

她抬起手,轻轻按了按我的肩:“明然,该找个地方避雨了。你这孩子真是的,雨都还没下,衣服都湿透了。”

她声音柔和而不带任何感情。

我将头慢慢别到一边:“攸繁,你非要逼我么?别人不行么?你想杀人,找杀手就好了。为什么偏偏要找我?”

“我从来都不会强迫别人一定要按我要求的去做,因为我觉得那样是不对的。所以,你说我逼你这样的话,我无法认同。”她柔声道,“决定要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都取决于你自己。”

我轻轻阖了一下眼,认同了她的说法。

这个人无论做过什么事,都有着令人无法反驳的说法。即使明明知道那不过是她的借口,但让人听着还是觉得很有道理。

“想要留在某个人的身边,就算动机不纯,又有什么关系?那并不是一件无法饶恕的事情,对不对?”她细声道。

“攸繁也有这样的经历么?”我声音单调乏味地问。

她细细一笑:“我……有的吧。”

“结果呢?”我问。

“那个人……”她轻呵出一口气,低眉而笑,“死了。”

“是紫钧狂么?”我忍不住又问。

她抬起眼,坦然地看着我:“嗳。”

那微微扬起的语调有些缓有些拖,温柔得如同叹息一般。

我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神态,怔了怔,叹出一口气:“果然,再怎么努力也换不来奇迹。”

她闻言笑了一下:“我觉得,要将一个人从另一个人心里赶走,是绝不可能的。但至少能做到,将人从他身边赶走。只要空出了位置,别的人才有机会取代那个位置。”

我错愕了一下,眼中满是惊愕之色:“你……”

“至少,如今我才是紫家的长媳。”她不辨喜悲地说道,带着那种温婉,却形如诅咒般的落寞。

沉默片刻,我垂眼低声道:“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你就不怕我把话传出去?”

“传出去?传给谁呢?”她轻笑了一声,“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再去追究还有什么意思?我也不害怕有人要来找我报仇。活了这么一把年纪了,能做的该做的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我早有了觉悟。”

她这副貌似将一切都看开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又道:“如果你现在突然出事,以前所做的事都有可能功亏一篑。你不担心么?你的目的,可能因此都达不到了。”

“我的目的?”她很有兴趣地笑了一下,“我能有什么目的?你倒是说说看。”

“这……”

这,我怎么会知道?她有什么样的目的,她不是应该最清楚不过的么?怎么反过来问我?

“如果硬要说有的话,也许就是做好紫家的长媳吧?”她缓缓道,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对我而言,出生的目的,就是为了做紫家的长媳吧?”

那个充满疲惫的笑容,让我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你现在的心情……”她又是一笑,感觉一下子变得惬意起来,“只怕跟我当年的心情,很相似。所以身为前辈,忍不住想提点后辈一下。”

这女人,还真是阴晴不定。

我才觉得是否该同情一下她,结果她立马就换了另一张脸。

“躲了这么久,我们也该回去了。”她看了一眼天,道。

“哈?”我一时难以反应过来,“我们不是……”

“歈儿那样的性子,不会做守株待兔这样的事。况且,让阿左去找他——他肯定会逃得比谁都快。其实,现在在玩捉迷藏的人,是阿左和歈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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