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旧是许多成年人共有的一种情绪,尤其是远离故乡的人更容易怀旧。我要说的这段往事,其实并不遥远。
20世纪60年代末至70年初的中国,人们的精神文化生活极其贫乏,能看到的书籍和电影少得可怜。除了《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奇袭白虎团》、《白毛女》、《红色娘子军》、《杜鹃山》和《海港》八部“样板戏”以外,电影翻来覆去的放《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奇袭》、《列宁在十月》、《列宁在1918》等屈指可数的几部影片。
那时候农村放电影,都在露天进行,有的是在学校的操场上,有的是在生产队的麦场上放映。尽管翻来覆去放映的都是一些看过的片子,但是平时人们除了看电影几乎没有别的娱乐活动,所以只要听说哪里放电影,我和弟弟总还是乐此不疲,这一点我们都像父亲。
父亲就是位忠实的影迷,无论白天干活有多累,一听说镇川周围哪里晚上放电影,他准会赶去看的。
小的时候我们都跟着父亲去看电影,长到八九岁的时候就哥俩自己去看,再不需要父亲的呵护了。
镇川修建军用机场的时候,部队经常放电影,我们就跑到部队驻扎的葛家圪佬和高沙沟去看。从街上到这两个地方要走五六里路,还要过一条小川河,河面仅有十几米宽,一般情况下小川河的水不大,踩着河中间的石头就跳过去了。可是发起洪水来,河面增宽能达到三四十米。有一回我们小哥俩跟几个小朋友跑到高沙沟看电影,晚上回来的时候河水涨了,我们一群小朋友不愿绕道从桥上过,于是就脱了鞋子挽起裤腿手牵着手趟水过河,走到了河中间时有好几个人的鞋子没拿好掉进河里了,不记得当时是谁一下哭了起来,引起一片哭泣声,胆子小一点的孩子都怕没了鞋子回去挨打,你嚎他也嚎,一群小家伙嚎着走回家。
我们看电影都不愿带凳子,怕麻烦,而且玩起来也不方便。到了放映场随便找上一块砖或者石头往屁股底下一垫就行了。
孩子们看电影,图了个红火热闹,许多影片都是看过的,所以一群半大不小的男孩子聚到一块,先是抢占位置,看的过程中你打我一下,我推你一把,推推搡搡是常有的事。
人群中不知哪位小孩放了个屁,引来一片责骂声:“谁的肠子烂了?”
“你骂谁?”
“谁放屁我就骂谁。”
“我的屁不臭。”
“放狗屁,不比蛋黄臭!”
两个小孩的对骂,把别的小孩逗笑了,引起电影场上一片欢笑和尖叫声。
有一回我在库尔勒和在武警某部工作的绥德老乡说起家乡的往事来,我们都有一样的童年。
刘润祥说话非常有意思,把我和神木县的老武逗得哈哈大笑。
陕北不产莲藕,所以许多人没见过莲藕是什么样子。刘润祥说他们刚当兵的时候,部队会餐有一道菜是炒藕片,有位老乡说:“哎呀,难怪人说部队上的生活好,炊事班的人整天没球事干,在土豆上打眼儿,把他大个土豆炒得半生不熟,有什么好吃的?”
润祥说他小时候在西安工作的舅舅家里吃过藕,就赶紧悄悄地对那位同年入伍的老乡说:“这东西不是土豆,那叫藕!”
类似这样的笑话我也遇到过,我们刚当兵的时候部队修建襄渝铁路,我们宣传队驻地在陕西省安康市一个叫毛坝关的地方。当地盛产猕猴桃,第一次见到毛茸茸的猕猴桃,我真得不知道怎么个吃法。
更可笑的是比我早入伍两年的一位四川战友籍战友刘青山,是个文盲,分配在连队炊事班工作,每天负责磨豆腐和养猪。二百多人的一个施工连,每天早餐能喝到他磨的豆浆、中午或者晚上能吃一餐炒豆腐。有一次兵部首长到基层检查工作时,吃了他做的豆腐大加赞赏,问该连队领导做豆腐的战士叫什么名字,连长和指导员都说不上,找来司务长询问,经司务长介绍,跟在首长身边的新闻干事立即进行采访,并计算出刘青山入伍以来,仅在磨道上走的路程相当于在地球上转了两圈。首长当着刘青山和连、营、团、师领导说,请你们马上为默默无闻的刘青山同志报三等功。岂料,刘青山曰:“首长,我没得做啥子大事,三等功太多了,给个一等功就行了。”
他的话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哭笑不得。首长马上改口道:“报二等功!”
后来刘青山复员时,按照国家有关规定可以给他安排工作,团政委问他回去想干啥?他说:“我没得文化,啥子事情也干不了,如果能到火葬场去烧炉子还差不多。”
团里派专人到他原籍的民政部门联系,满足了他的愿望。
去年腊月跟我们一块到乌鲁木齐去玩的朋友还出了一回洋相儿。朋友师传喜在海鲜酒店请客,其中有一道凉菜摆到桌子上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吃,因为那东西装在一个玻璃器皿里,只见一些黑糊糊地像小蝌蚪似的东西泡在清汤之中,服务员说这叫泥螺,可是我们怎么看它长得也不像螺,倒有点像是微型蚌。
就在我们互相等着看谁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时,我的一个在乌鲁木齐做生意的浙江朋友全晓勇的儿子全佳好夹起泥螺就吃,全佳好只有四岁,但是人家是南方孩子,从小就会吃那玩意儿,只见他把一只泥螺放进嘴里轻轻的一吸,然后将小葡萄皮似的泥螺壳吐了出来。
我们全都学着小家伙的吃法品尝起来,啊!味道美极啦!
泥螺没啥吃头,在于品味。就像苦乐年华,不也需要人们慢慢的品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