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萨要离开一段时间,暂时不会回去。我跟着他跟丢了,就遇见了你,就跟到了这。”
“这跟踪的技术倒是炉火纯青啊!”叶馥香捏了捏柔嫩的小脸,点燃了马灯。
白皙的小脸蹭了灰,如同花猫般,叶馥香拧了毛巾给他擦着。
“认识回去的路吗?”
翎羽茫然地摇了摇脑袋,随即扯了扯叶馥香的衣袖:“姐姐,我可以不回去吗?每天都只有我一个,我不喜欢。我好喜欢这里,这是桌子,这是椅子,嘿嘿,是吧?还有这,纱……”
“床幔。”叶馥香轻笑着解说。
“嗯嗯,我都知道哦,你留下我吧,阿萨很疼我的,肯定愿意让我跟着你的。”
话虽如此,眼神却有些怯怯的,明显底气不足。
他都不愿你跟着他,如何放心你跟着别人?
这话叶馥香自是不信,可是看着翎羽可怜兮兮的小眼神,更为凶狠道:“不回去,也会有人抓你回去!”
翎羽微微瞪圆了眼睛,贼笑道:“没事,他们跑不过我!”
扮猪吃虎的家伙!
“好啦,吃完了就睡一觉,不要乱跑,听到了吗?”
见翎羽连连点头,叶馥香便去关了窗户,躺到了床上。
一夜鬼压床般,昏昏沉沉的,胸闷沉闷的厉害。
睁开眼睛,看着趴在她身上,晶亮的串串口水顺着她脖颈下滑的翎羽,叶馥香当即坐起,拎起他的小短腿将他甩到了床头。
翎羽迷糊地揉着小眼睛:“怎么了?阿萨!”
“我才不是你的阿萨!起来洗漱,等下吃早饭。”
说着,叶馥香心内却在想着,等会把他送到哪里去。
饭桌上,长佑和景煜一会看看翎羽,一会瞧瞧叶馥香,眸中的探究意味不言而喻。
叶馥香把汤包在鲜红的番茄汁里涮了遍,后放入翎羽碟中,他方美滋滋地大口吃了起来。
“把他交给元王吧,会更为安全。”景煜给叶馥香出主意。
叶馥香还未言语,一抹深蓝身影从外面走近,大步流星,神色微显疲倦,身边并无随从。
那英俊的面,不是弘王,又是何人。
弘王自是也看到了叶馥香,在看到她身边埋头苦吃的翎羽时,眸底闪过一抹幽亮,当下上前,坐在了他们桌上。
“这个孩子……”弘王狐疑开口。
翎羽抬眸,学着叶馥香,将整碗粥都倒入了番茄酱中,随即欢喜地吧唧着。
“路上遇到的,不是回梁州了吗?”叶馥香又要了两份汤包。
弘王也不客气,夹了一个咬了一口:“临时有些事情,你们去哪?顺路吗?”
叶馥香却是看向景煜,后者便道:“顺路,要么,一起走吧。”
饭后,叶馥香将翎羽交给了一个陌生男子。
翎羽却死死抱着叶馥香的腿:“我不走,走了没甜的汤包吃。”
叶馥香扫了眼长佑,后者立刻上前,手背轻扫翎羽脖颈,随即将昏迷的他递给了陌生男子。
“送他到元王府,并把这封信交给他。”景煜说着,将信塞到了翎羽怀中。
弘王静静坐在马车上,手里握着缰绳,对这边的一切,视而未见。
翎羽离开后,叶馥香等人也乘坐马车离开。
一路无事,当晚,马车行至一个叫做五县的地方时,弘王便要与景煜分道扬镳了。
景煜等人留下来在客栈休息,而弘王则披星戴月地赶路前行。
夜色中,叶馥香站在客栈的最高处,看着那策马离开,旋风般消失在暗夜中的身影,眸底多了几分晦暗。
“弘王这次返回,怕没有这么简单。”景煜不知何时来到了叶馥香身边。
“你觉得所谓何事?和红绫有关。”
“也许。”景煜的语气并不十分肯定。
叶馥香却莫名轻笑了两声,看着远处,弘王离开的方向:“弘王虽有些轴,却也不是那蠢笨之人,若真因为红绫,怕是早就对我们躲闪不及了,又如何会主动迎上?”
“客栈里,不是偶然相遇的?”景煜话语疑惑,语调却十分平静,想来早已心中有数。
“不管是不是,他都已经离开五县了。进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话落,已经转身向屋内走去,还未走近,便看到不远处长佑鬼鬼祟祟地半后退着。
“公子,姑娘,你们都在呢,太吓人了,那里有死人。”
长佑面色苍白,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什么死人?”叶馥香疑惑,平日里长佑最是不怕的就是死尸了。
长佑做着剥皮的动作,神色惶恐:“剥皮,凌迟……”
“行了,”叶馥香抖了抖身子,大晚上的,可以不做这么恶寒的吗?
正当长佑认为她会不予理会时,她却是已眸光湛亮,小狐狸般四处瞅着:“在哪里?”
“……那儿。”叶馥香指了个方向。
叶馥香看了景煜一眼,当下向楼下走去。
一楼,一处偏静的角落里,灌木丛的后面。
远远的,便有浓郁的血腥味传来。
一身藏青色长袍,脑袋上盘了圈发辫的男人,围聚成一个圈,脑袋抵在一起,轻缓转动着,口中念念有词。
从那数条腿中间的缝隙看去,里面有个青黑色,类似于硕大荷花一样的东西聚拢在一起,而缓缓从花顶蔓延留下的,便是那猩红的殷血!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些人便全部席地而坐,中间那个“荷花苞”便漏了出来。
赫然是个被折断了四肢,向背上延伸并绑在一起的人!
脑袋便放在四肢的交结点上,那些血便是从脑袋上蔓延其下的!
蓦地,死人苞骤然散开,脑袋向东南方滚去。
那些人猛地站了起来,齐刷刷地看着那脑袋,面色恍然。
“果然有变!在东南方,长老,我们该怎么办?”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
“既然阿萨心生异样,那我们就只能按照族规重新选举阿萨了。”被称为“长老”的老者沉声开口。
“对,找到翎羽,重新推选阿萨!”
……
一处静谧的树林中,稀疏的残阳透过大片桦叶丝丝洒落,萤火般,带着一种无声的沉闷与哀寂。
弘王抬眸,看着那斑驳的光影,略微昏眩的视线里,那些高入云霄的大树,饶是枝叶都变成了锋利的长刃般,好似随时有倾落下来,将他戳成箭靶子的趋势。
他已经追了一天一夜了,早已口干舌燥地恨不能直接饮血了。
忽然,地面上的落叶轻微颤动起来,弘王身轻如燕,当下消失在了一片青黄之中。
树林的尽头,一个青色的身影策马扬鞭,怀中有一个硕大的包裹。
感觉到那包裹轻微地动了下,男子并未在意,继续赶路。
蓦地,那包裹若被割开般,径自滚落,包裹里的一个小肉团也在落地的瞬间消失了踪迹。
急促的马蹄声中,男子已经翻下马,看着地上空空如也的包裹,懊恼地四下望去,除了一望无垠的大片桦树之外,再无其他!
终究是大意了,忘了景煜有关这孩子轻功诡异的嘱托!
这下可怎么办,把他弄丢了,他真的该引颈自刎了!
想着,男子再度翻身上马,消失在了树林的深处。
一个树洞里,一个沾满了树叶的脑袋露了出来,四下扫了眼,见无人之后,咧嘴轻笑,虽然是逃脱了,可是现在去哪里寻找大姐姐呢?
还有,为什么大姐姐不愿意带着他呢?
茫然四顾,翎羽还是决定先走出这个树林再说。
西山下的一处农庄。
一辆牛车上,王伯轻甩着牛鞭,哼着不成调却轻快的小曲儿前行,满是皱纹的面上洋溢着浓浓的幸福。
“老婆子,你快出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王伯说着,当下利索地跳下了牛车,看着走出来的老伴,当下颇为神气地掀开了两张草席。
明日便是老伴的生辰了,在一起生活了一辈子他都没给老伴庆祝过,这次进城卖鸡蛋,见有卖鸳鸯酥糕的,便也想凑回城里人的趣儿,给老伴庆贺一次。
所以便买了四包酥糕,还有几尺大红色的碎花布来。
然而,草席打开,酥糕没了,碎花布也没了,有的却是一个脏兮兮,却圆润娇嫩的小娃娃。
“呦,”老伴吃了一惊,上前:“老头子,你买了个男伢子?”
他们老两口一辈子无子,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却买回了这么个俊美的孩子,喜悦之情自是不在话下了。
王伯却只盯着那孩子,还未开口解释,不知何时睡了过去的翎羽已经醒来,揉着惺忪地睡眼,双眼迷茫。
屋内,二老看着正在啃着红薯的翎羽,满心欢喜。
翎羽也不知该去何处,清晰干净,换上了新衣服之后,便沉沉睡了去。
“老头子,这伢子细皮嫩肉的,又长的这么俊,看上去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会不会是和大人跑丢了的?”
“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他怎么就上了牛车的。要不然这样,明日我四处打听下,要是谁家丢的,我就给人家送回去,要是找不到,我们就养着。”
“好,那睡吧,明早起早些,给伢子包韭菜肉饺子吃。”
“砰砰……”
敲门声骤然响起,二人对视了一眼,王伯心生疑惑,这个庄子只有自己一处人家,大半夜的谁会来敲门呢?
过路的?
想着,王伯起身向院子走去:“来了,来了……”
门刚被推开,一伙衣服怪异的人便走了进来。
“我们路过此地,要在这里住一晚。有什么好吃的,快些端上来。”
王伯后退几步,看了那几人几眼,当下也未多想,立刻道:“有的,快进,老伴,来人了,快去做饭……”
“奶奶,我要尿尿……”
一个睡眼朦胧的小娃子从里屋走出。
藏青色衣衫的男子循声望去,待看到那小娃子长相时,眸光微亮:“长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