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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黑暗降临纳尼亚

当大家都望向打开的门时,随着狮王阿斯兰的一声咆哮,巨人时光老人从地上冉冉升起,乌云随即遮盖了天空,天上的星星像流星雨般滑落,太阳、月亮碰触在一起燃烧,整个纳尼亚被黑暗包围,地上洪水肆虐,纳尼亚成为一片汪洋大海……

大家都站在阿斯兰的左右,望向门外的世界。

篝火熄灭了,大地一片黑暗。事实上,如果你没有看到树林黑乎乎的轮廓尽头,没有看见天上的星星点点,你不可能辨认出眼前这一片树林。可是当阿斯兰再次咆哮的时候,在大伙儿左边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在没有繁星闪烁的地方,他们看到了另一个斑块,而这个斑块升得越来越高了,成了人形,是所有巨人中最为庞大的。蒂廉他们对纳尼亚了如指掌,都知道那巨人所在的位置——他一定是站在高沼地上,高沼地向北延伸到了雪利波河之外。

然后吉尔和尤斯塔斯记起很久以前,有一次他们在那些高沼地下的深洞中见到了一个沉睡的巨人。有人告诉他们说,这个巨人的名字叫时光老人,他会在世界末日那一天醒来。

“是的,”尽管大伙儿都没有开口,可阿斯兰还是说话了,“他躺着做梦的时候,他的名字叫时光。现在他醒了,他就会有一个新名字。”

于是这个庞大的巨人将一只号角举到嘴边。在星光的映照下,蒂廉他们可以看到黑影动作上的变化。在那之后,过了好一阵,他们才听到号角声,因为声音传播得非常缓慢,这号角声高亢而恐怖,却又透着一种灵异之美。

紧接着,流星满天。就算只能看到一颗流星都是非常美妙的,更何况现在有十几颗,然后是几十颗、几百颗,到最后就像是银色的雨了,不停地下着。过了一会儿,蒂廉他们之中有一两个人开始觉得在苍穹之下,有一个和巨人一样的斑块出现了。它与时光老人不在同一地方,就在头顶,在那个大家可以称其为“天空屋顶”的地方。“也许那是云。”爱德蒙心想。不管怎么说,那儿没有星星,只有一片黑暗。不过四周的流星雨还在倾盆而下。之后,那个星星照不到的斑块开始变大,从天空的中心向外蔓延到越来越远的地方。而不久,四分之一的天空都变成了黑色,然后范围又扩大了一倍,最后,持续不断的流星雨在地平线附近降落了。

跟随阿斯兰而来的同伴们惊奇中夹杂着激动的情绪(还带有一些害怕),他们瞬间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那蔓延开来的斑块根本就不是一片乌云,它只是虚空而已。在天空的这部分黑色斑块中,没有星星。众星陨落——是阿斯兰呼唤它们回家了。

流星雨结束的几秒时间是最令人兴奋的——众星落到了阿斯兰及同行者周围。但是那个世界的星星和其他世界那种燃烧发亮的星球不同,他们是人(爱德蒙和露茜曾经遇到过一个)。因此现在,他们发现了许多闪闪发光的人如同滂沱大雨般落下,那些人都长着一头长发,就像灼热的银线,手中的长矛就像烧红的金属。他们从黑暗的天空中急速下落,朝蒂廉一行人俯冲下来,速度比坠落的石头还要快。当他们快落地时发出了“嘶嘶”的声音,落地后还燃烧了草地。这些星星从大家身旁滑过,站在了后面靠右一点儿的地方。

这真是一大奇观。因为现在不同了,天上没有星星了,世界一片黑暗,周围什么也看不到。可事实上,强烈的白色光芒却能从阿斯兰及同行者身后那些星星的肩膀上发出。星星们就像是那种能照明的泛光灯,使蒂廉他们能看到眼前那片绵延到无边无际的纳尼亚树林,每个灌木丛以及每根青草后面都能投射出黑影。每片树叶的棱边向外突出,锋利无比,你可能会觉得手指一旦碰触到它就会被割破。

在蒂廉他们前面的草地上都投射下了自己的影子,其中最大的要数阿斯兰的影子。这影子映射到了他们的左边,庞大而又可怕无比。现在,到处都处在永远没有星光的苍穹之下。

在他们身后(靠右一点),光芒非常强烈,甚至照亮了北方高沼地的斜坡。那儿有了什么动静,庞大的动物群正在爬行,它们沿着斜坡向下滑行,进入了纳尼亚:有庞大的龙和巨型蜥蜴,还有长着蝙蝠翅膀、没有羽毛的鸟。它们消失在了树林里,几分钟后,大地一片寂静。

最初,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了哭号声,然后从每个方向都传来了“沙沙”“吧嗒吧嗒”和翅膀扑棱的声音。声音也越来越近了,很快蒂廉等人能在大脚爪碰地时发出的“啪嗒”声中分辨出还有小脚蹦跳落地的声音,也可以从巨型动物发出的轰鸣声中辨别出还有又轻又小的蹄子踩地发出的“哔剥声”。紧接着,有人看到了几千双闪着光的眼睛。而最后,从树木的阴影下窜出成千上万各种各样的生物,有会说话的野兽、小矮人,半人半兽的森林神、半人半羊的半羊人,巨人、卡罗门人、阿钦兰人,还有来自不知名的西部荒岛上那些奇特而又怪异的生物。他们都为了保住自己珍贵的生命纷纷往山上奔来。他们全部都跑到了阿斯兰站着的门口处。

以上场景是当时唯一更像是一场梦境的戏剧,而之后却很难记得清楚。尤其是,没有人能说出其间到底经过了多长时间。有的好像记得持续了仅仅几分钟,但有的又觉得好像过了好几年。很明显,要不是那道门变得越来越巨大,或者生物们突然间变得像昆虫一样微小,那一大群生物是绝对不可能穿过那道门的。但是在那个时候,却没有人去思考各种问题。

生物们冲了过来,当他们越来越靠近站着的星星们时,他们的眼睛变得愈来愈明亮。但是当他们来到阿斯兰面前时,就会面临两种选择:要么离开,要么进来,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他们都直直地盯着阿斯兰的脸。当有一些生物这样看着阿斯兰时,他们脸上的表情急剧变化着——那是出于害怕和怨恨。不过那些会说话的动物例外,它们的害怕和怨恨仅仅持续了几秒时间。可以看到它们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它们都变成了普普通通的动物。而且所有用那种眼光瞪着阿斯兰的生物都突然往右转,来到了阿斯兰的左方,消失在了阿斯兰庞大的黑影里,拥到了门口的左边,并迅速地离开了。但是还有些生物同样直面阿斯兰的脸,他们是爱着阿斯兰的,尽管当时他们中有一些还是受到了惊吓。所有这些生物穿过那道门进来了,站在阿斯兰的右边。不过其中还是有一些奇怪的家伙,尤斯塔斯甚至认出了当初那些帮卡罗门人射杀马儿的小矮人。但是他没有时间思考那种事,因为此时,巨大的喜悦使他将一切都抛到了脑后。在那些无比欢快的生物之中,有一群蒂廉和他的朋友都以为死了的人和动物拥到了他们的周围。那是半人马伦威、独角兽珠尔以及虔诚的野猪和善良的熊,还有老鹰千里眼,亲爱的狗儿、马儿,小矮人波金。

“往更高处攀登,向更深处挺进!”半人马伦威大声叫喊着,然后往西部疾驰而去。尽管独角兽珠尔他们并不理解伦威,但是这席话不知怎么的就刺激到他们全身上下。野猪发出了快乐的咕噜声。而熊正要咕哝自己还是搞不清楚状况时,它瞥见了身后的果树,并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摇摇摆摆地跑向了那些果树。毫无疑问,它找到了自己非常喜欢的东西,那就是食物。但是狗儿们却留了下来,摇晃着它们的尾巴。波金也停下了脚步,朝每个人挥手,真诚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而珠尔则将它那雪白的脑袋斜靠在蒂廉的肩上,而蒂廉则对着珠尔的耳朵低语着什么。所有人都把目光转移到门口,看还能从那里观望到什么。

现在,巨龙和巨蜥已经将纳尼亚占为己有了。它们来回走动,将树木连根拔起,然后“嘎吱嘎吱”地咀嚼着,就像在嚼几根大黄瓜。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森林消失殆尽,整个纳尼亚变成了不毛之地。蒂廉可以看到地面上各种东西的形状——所有隆起的小坡和凹进去的小洞,相信大家以前从未注意过这些。青草都死亡了,很快蒂廉发现他正在看一个到处都是裸露岩石和泥土的世界。蒂廉很难相信那里曾经生机盎然。怪兽们渐渐老去,最后倒在地上死掉。它们的肉体干枯了,里面的骨头显现了出来,很快,随处可见它们庞大的骨架,看起来就好像死了上千年的样子。在一段时间里,一切如旧,寂静无声。

最后,某种白色的东西—— 一条长长的水平白线在星星的光照下闪烁着——从世界的东端向他们袭来。一种听起来似天籁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最初只是潺潺声,然后变成了隆隆声,接着就成了咆哮般的轰鸣。现在蒂廉他们能看到向他们袭来的是什么了,也知道它的速度有多快。这是一道泛着泡沫的“水墙”。而海水正在涨潮。在那个没有什么树木的世界上,可以把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所有的河流变得越来越宽,湖泊也变得越来越大,独立的湖泊又会融入另一个中,山谷变成了新的湖泊,小山则变成了岛屿,而那些岛屿却又消失了。蒂廉他们左边的高沼地和右边那些更高的山脉都崩塌了,伴随着轰鸣声和飞溅的水花,全都陷落到了上涨的水里。那些大水打着旋冲卷到门槛上来了(但是却没有漫过来),以至于水花溅到了阿斯兰的前脚附近。现在,从蒂廉他们站着的地方到水天相接处,到处都是位于同一水平面的水。

在蒂廉他们站着的不远处,开始出现了光亮:一道凄凉而又悲伤的曙光沿着水平线伸展着,越变越宽,越来越亮,直到最后,几乎感觉不到他们身后的众星之光了。最终,太阳升起来了。当太阳升起时,狄哥里殿下和波莉女士看着彼此,然后微微点了点头:这两个来自另一世界的人,曾经见过一次垂死的太阳,因此他们立刻就知道这个太阳也奄奄一息了。此时的太阳比正常状态下时要大上三倍,甚至是二十倍。太阳的颜色变成了铁锈色,当它的光线射到那个庞大的时光老人身上时,巨人也变成了铁锈色。在太阳光的映射下,整个无边无际的荒凉水域看起来就像一大摊血水。

之后,月亮升起来了。月亮的位置不对,非常靠近太阳,所以看上去也是铁锈色的。一见到月亮,太阳就开始射出巨大的火焰,就好像深红色的火须和火蛇射向了月亮。此时的太阳就像一只巨型章鱼,正试图用手将月亮拉到自己这里来。而也许,太阳的确拉到了月亮。无论怎样,月亮在往太阳身边靠拢,最初速度还很慢,但之后就越来越快了。到最后,太阳那长长的火焰在月亮周围舔食着,接着两者合二为一,变成了一个庞大的火球,就像燃烧着的煤块一般。大团大团的火焰从火球里掉了下来,落入海里,水蒸气便蒸腾而上。

于是,阿斯兰说道:“是结束的时候了。”

巨人将他的号角扔到了海里。然后他伸出一只胳膊——看上去很黑,有几千英里长。他的手臂穿过了天空,他的一只手够到了太阳。他取下了太阳,在手中用力挤压,就像人在挤压一个橘子一样。瞬间,到处都是一片黑暗。

大家都希望阿斯兰能从冰冷的空气中跳进门来,因为现在,有寒风从门口吹了进来。门边上已经覆盖有冰凌了。

“彼得,纳尼亚的至尊之王,”阿斯兰说道,“关上门。”

此时,彼得冷得直哆嗦,他探身出去,到了黑暗之中,然后拉上了门。彼得拉门的时候,门还从冰上擦过。接着,他笨拙地(因为在那个时候,他的双手都变得麻木僵硬了,还冻得发紫呢)掏出一把金色的钥匙,然后锁上了门。

透过那个门口,他们看到了离奇的事。可是更奇怪的还是他们往四周看时,发现自己正身在温暖的阳光下,头顶上是碧蓝的天空,脚下有鲜花,阿斯兰的眼睛里和脸上满是笑意。

阿斯兰迅速转过身,用力甩动着尾巴,向着远处像一支金色的箭矢般射了出去。

“来吧,往更高处攀登!向更深处挺进!”阿斯兰回过头来呼喊道。可是谁能够赶上它的步伐呢?蒂廉他们开始跟着它往西边跑去。

“那么也就是说,”彼得说,“黑暗降临了纳尼亚。不会吧,露茜!你不是在哭吧?阿斯兰在前面,我们都在这儿呢,哭什么?”

“彼得,就让我好好哭一场吧,”露茜说,“我敢肯定,阿斯兰也不会劝我的。为了纳尼亚而忧伤绝对没有错。想想门背后所有死去的生命,想想一切冰封的世界吧。”

“是啊,我也希望,”吉尔说,“我也希望它会成为永恒。我知道我们的世界不会这样,我想纳尼亚也许会。”

“我看到了纳尼亚的开端,”狄哥里殿下说,“我却并不认为我会活着看到纳尼亚的灭亡。”

“殿下,”蒂廉说,“女士们哭泣没有错。看,我自己也会哭。看到母亲过世的时候,我哭了。除了纳尼亚,我还了解什么世界呢?如果我们不哀恸、不悲伤的话,何来道德?只有大大的不敬不恭了。”

蒂廉他们远离了那道门,远离了那些仍旧拥坐在一块儿的小矮人,这些小矮人还禁锢在自己幻想中的马厩里。当蒂廉他们离开后,小矮人就相互谈论着历史悠久的战役、旧时的和平、古老的国王以及纳尼亚王国的一切辉煌。

而狗儿们还是跟蒂廉他们一起。狗儿们有时候也会加入谈话中来,但是参言不多,因为它们正忙着向前蹦跶,又向后奔跑,冲过去嗅嗅青草的味道,弄得自己直打喷嚏。突然,它们闻到了一种令它们非常兴奋的气味。为此它们就开始讨论起来——“是的,就是——不,不对——那就是我说的——谁都能闻到这股味儿——挪开你的大鼻子,让它们也闻闻。”

“怎么了,伙伴儿们?”彼得问。

“陛下,是一个卡罗门人。”几只狗立刻回应道。

“那就让他出来吧,”彼得说,“不管他对我们充满敌意还是对我们客气友好,他都应该受到欢迎。”

狗儿们抢先冲了过去,一会儿就拼了命地跑回来了,大声吠叫着说那的确是一个卡罗门人。(会说话的狗也和普通狗一样,就好像它们总认为,无论它们现在做的是什么事都是极为重要的。)

其他人在狗儿们的带领下找到了一名年轻的卡罗门士兵,他正坐在一棵栗子树下,旁边是一条清澈的溪流。那人是伊梅斯,他很快站起身,庄重地鞠了一躬。

“陛下,”伊梅斯对彼得说道,“我知道,不管你是敌是友,我都要向你表示敬意。古诗不是说过吗,一个崇高的朋友是最好的礼物,而一个崇高的敌人则次之。”

“先生,”彼得说道,“我真不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仗要打。”

“请告诉我们你是谁,你的身上又发生了什么。”吉尔对伊梅斯说道。

“如果还有什么故事要讲的话,我们就都喝口水,坐下来听,”狗儿们吠叫着,“我们可是累得够呛。”

“嗯,那当然了,要是你们像之前一样一直东奔西跑,到处乱窜的,不累才怪。”尤斯塔斯说道。

于是,大家都坐在了草地上。而狗儿们则喝着溪水,弄出了嘈杂的响声。之后,它们也都笔直地坐下,将舌头伸了点出来,歪到一边,喘着气聆听着。可珠尔还是站着的,用它的兽角擦拭着侧腹,想要把头上的兽角蹭光磨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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