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7月13日下午六点整,离毕业还有42个小时
跟安妮在食堂吃晚饭,有毕业班的在食堂办谢师宴,我看到有女生抱在一起,趴在桌子下面哭,打趣道:
“得,吃一碗饭也不安宁!“
安妮瞪了我一眼:
“你有没有人性啊,在这里说风凉话。”
我吐了吐舌头,不敢答话,只得默默的低下头扒了几口米饭,食堂的饭还是老样子——难吃,因为食堂的师傅们从来不毕业,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难吃的食堂饭一定是代代相传,深的前辈真谛。
安妮看着我吃完,丢下一颗糖,说道:
“明天早点出来,我要办一件事。”
我剥开糖纸,把糖丢在嘴里,含糊的问道:
“什么事啊,女王陛下?”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
“别贫了,明天自然会告诉你,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你赶紧回宿舍吧。”
我嘟了下嘴巴,她掏出纸巾,认认真真的帮我擦了擦嘴:
“我这女朋友都快成老妈子了。”
我微微一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一手撑桌,越过板凳,朝门口奔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练了四年,早就烂熟于心。
“别忘了明天早点!”
“知道了,老妈子。”
学校分为南北两个校区,我在南区,她在北区,自从和安妮谈恋爱以来,每天晚上都坚持送她回宿舍,然后,自己再步行回去。
我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边吹口哨,一边享受着夏日里难得的习习凉风。
刚到学校门口,迎面看见一对熟悉的人走了过来。德子,原名张俊德,隔壁班的,我大学里最好的朋友,他女朋友名叫王轩,跟他一个班。这两个人正低着头不知道看什么,我悄悄跑过去,猛地一跳:
“哈哈,找什么呢?”
我的突然出现显然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他们抬起脑袋,眼圈红红的,刚刚哭过的样子。
“怎么了?”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德子看见是我,楞了一下,勉强的笑着说:
“我们打算数一下,从南区到北区总共需要走多少步。”
“数这个干嘛?”我很不解。
“没什么,这不快毕业了。谈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平时我们相距最长的距离究竟有多远。以后离开这里,恐怕距离数也数不出来了。”
王轩始终没有说话,把脸侧在半边,我看到她的耳朵红红的。
“宇,先走了,晚上到你们宿舍再聊。”
我木然的点点头,看他们离开。
是啊,在这里这么久了,每天都走这里,去上课,考试,逛街,约会,吃饭,等等等等。但好像从来也没有关心过这条路究竟有多长,有多远。
我四下看看,每个角落,每棵花草,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路灯下的每个影子,都曾经是我,是安妮,是我熟悉的每个人。
我撇撇嘴巴,轻轻探出脚步,心里默默数起来:
“一步,两步,三步……”
到宿舍门口。1632步。
刚进宿舍,一阵喧哗立刻灌进耳朵。忽然看见一个裸男一丝不挂的从我眼前闪过,二楼女生的尖叫、一楼男生狂欢和楼管大叔的怒吼,交织成一曲奇特的交响曲。
这哥们我认识,宁伟,外号伟哥,足球健将,风骚猛男。我用脚指头都能猜出肯定是玩大冒险输了,只不过这次露的彻底了一点。
我刚要走开,隐隐约约女生堆里面一个女生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壮士!再来一次!”
这声吼叫立刻点燃了男生的激情,我看到刚刚掠回宿舍的伟哥又被几个大汉硬推了出来,他死命挣扎,最后干脆拖到了地上。
旁边的大汉也不含糊,相对一视:
“一,二,三,起!”
伟哥被死死抓住四肢,一把抬了起来,直朝着二楼女生急射而去。
我站在旁边看呆了,尺度之大,前所未有!
立刻站稳脚:
这个热闹可不能错过!
借着大伙的狼叫,我也不失时机的吼了一声:
“姑娘们,猛男一个,笑纳不谢!”
不过好景总是短暂的,随着二楼泼下的一盆凉水,群众的热情明显被浇凉了,众人作猢狲散,只留下伟哥顶着一个红色的破脸盆、湿漉漉的窜进了旁边的男厕所。
女人,多么矛盾的动物!
进到108宿舍的时候,宿舍7个人已经喝起来了,鹏飞看见我进来,立马塞给我一瓶青岛:
“来迟了,吹一个!”
我本来想说,哎呀,对不住啊,有点事,能不能少喝一点之类的话,可是鹏飞这孙子一拍桌子,朝着我直喷唾沫星子:
“是哥们就全干了!”
他这一吼,其他6个人便直愣愣的看着我,我心里一紧:
“靠,逃不过去了!拼了!”
举起酒瓶,立刻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对我来讲,啤酒这个东西,是真难喝。味道一直是怪怪的,我平时很少喝的,要是真论好喝的酒,还是咱山西的老白汾,正宗。
刚灌了多半瓶,我实在胀的难受,赶紧放下酒瓶。
这时,海庆来了。
我如同大赦,赶紧启开一瓶酒,迎上去,递给他。海庆是真不含糊,飘着一口龅牙,三下五除二,见底了。
这就是境界!
海庆酒量虽好,但是酒品不行,喜欢絮叨。三瓶啤酒下肚,立马就现了原形。
他坐在床铺上面,满脸通红,连脸上的痘子都锃亮锃亮的,闪着妖异的光芒。
他一把拉过我的手说:“宇啊,你知道吗?你知道我最喜欢的是谁吗?”
我摇摇头,心想,你丫要是敢说安妮,老子一定扑上去咬死你。可是他没给我这个机会:
“我告诉你,我最喜欢贾蓉!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我就喜欢她了,可就是******就是不敢说!这一不敢,就是四年!”
海庆说完,呜呜呜呜的哭起来,嘴里不停的念叨着:
“不敢啊,不敢啊,四年了,四年了……”我一边安慰他,一边看着不知是口水还是酒水,从他的嘴里流出来,心里暗暗叹了一句:
“这爷们,真性情!”
他还在不停地絮叨,这让我响起了鲁迅笔下的祥林嫂,看来,人要是真后悔到了一定的地步,都有变成复读机的可能。
海庆闹腾了很久,才起身去厕所,说心中郁结,定要一泄千里。我们也没在意,又喝了一会,直到后半夜,大家都疲惫异常,准备睡觉。
这时,我们宿舍的门忽然啪啪啪啪响了起来,我迷迷糊糊的站起来,打开房门一看——
这不是伟哥么,怎么还光着身子站在这儿呢!
“伟哥,光出惯性了?”我眯着眼睛看着他。
他看了我一眼,身上一哆嗦,几乎是带着哭音说道:
“我在厕所刚把身上洗干净,你们班的海庆一进来,死盯了我一会,忽然大吐起来,又吐了我一身。我招谁惹谁了……”
我一个激灵,赶忙说到:
“他人呢?”
“在厕所里边睡着了,你们快去看一看。”
一听这话,我马上拍了鹏飞的屁股一下,把他叫醒,双双跑到厕所来看这哥们。
果然,海庆裤子已经脱下,正横着半蹲在坑位上,一头顶着前面的木板,鼾声大作。
我心头凛然:这要是再迟一会,恐怕就要头插茅坑了!
我们两个赶紧把他拉起来,穿上裤子,送回到他们宿舍,扔到了他的床上。他的床上放了两个大包,看来已经收拾齐全了。
我拍了拍他,说道:
“明天走的时候叫我,我送你。”
他含糊的应了一声,就再也没有知觉了。
半夜的天还是很凉,我缩了缩脖子,忙拉着鹏飞往宿舍跑。可是我心里一直觉得好像有一件事情还没有做,但究竟是什么呢?一时也想不起来。
直到我躺下,我才忽然想到:
没有给他擦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