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7月14日上午六点整,离毕业还有30个小时
觉永远是睡不醒的,闹钟总是在你最需要睡眠的时候及时响起,昨天安妮交代了必须早点去找她,我就是死!也要挣脱床的魔爪!
翻身下去,下铺的翻译喃喃问了一句:
“你们火星人为什么还不来地球?”这丫又在说梦话。
我一边拿牙刷,一边探进他的蚊帐里:
“因为地球外面有两圈香飘飘奶茶,挡住了。”
翻译翻了一个身,神秘兮兮的笑道:
“进来你也迷路,我们这里空气不好。”我觉得他绝对醒了,否则不应该具备如此缜密的逻辑。
翻译原名常玉,之所以叫翻译,不是因为他是学外语的,更不是因为口语好,鹏飞说他的英语发音基本是自创的,除了自己,谁也不明白。
有段时间宿舍流行看《小兵张嘎》,别问我为什么,美国大片看多了,总要拿其他东西打打牙祭。海庆正好来串门,随口哼了一句:
“我一枪打死个翻译官!”
常玉站在旁边,配合的应声而倒,从此便挂上的翻译这个名字,一叫四年。对了,说道海庆,我还是先到他们宿舍看看,昨天晚上说好要送他的。
我推开他们宿舍的门,这才发现海庆的床铺已经空了,只有一张床板和半张残破的苍老师海报,依稀留着海庆的味道。我走过去,看见上面贴着一张纸条,歪歪斜斜的写了一行小字:
伙计们,我先走一步,给大家开个路。为避免儿女情长、哭哭泣泣,谁也不要送了,我怕你们过于伤心。还有,昨天晚上是谁把我抬回来的?做好事难道就不能善始善终吗?
已经干了!!!
三个感叹号。
我不知道是喜还是悲,鼻子酸酸的,31个人,走了一个,还有30个。
我竟然没有送他。
我走出他们宿舍,很多人都提着大包小包的往外涌,本来狭窄的楼道显得更加拥挤了,我随着人潮涌动,在这一瞬间,无论是熟悉的面孔,还是陌生的,都显得那么可爱,让我忍不住有抱住他们每人亲一口的冲动。
30分钟后,我见到了安妮。
她换了衣服,一身枣红色的运动装,在夏天的早晨开的格外灿烂。
她提着一个小包,斜着脑袋问我:
“这件衣服还记得吗?”
我眉头稍稍一翘:
“这不是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穿的衣服吗?怎么又翻出来了。”
她微微一笑,用手摸了摸我的前额:
“嗯,记性不错,表扬一个。今天我们做的事情就是——重新谈一次恋爱。”
我不解,不知道他葫芦里边卖的什么药。
她看出了我的疑惑,挥了挥手:
“笨笨,很快你就明白了。”
她拉着我,脚下生风,直朝着教学楼奔去。
108教室,进门左手第三张桌子。
她指着那里,问道:
“还记得这里吗?”
我看着她微红的脸颊,似乎明白了什么。
“记得,这是我向你表白的地方。”
“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吗?我要再听一遍。”
她的手指关节发白,紧紧的抓着桌角。我在心里慢慢回忆着,时间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那个秋天。
我捧着她的手,细细说道:
“安妮,我喜欢你。你要是不嫌弃我长得丑,吃饭吃得多,说话还不利落,那就试着跟我对付两天。你要累了,我的背可以给你睡,你要病了,我陪你吃药,你要是来了大姨妈,我就是你的红糖水,你说好不好。”
她扑哧一笑:我还以为,你要说你是我的护舒宝。
安妮突然嗔怒起来:
“现在想想,你这算什么表白,陈词滥调,连朵花都没有。我竟然上了你的当,一对付就是四年。”
我嘿嘿笑了笑,其实满脸苦涩。
她从包里面掏出一个一本和一支笔,细细写到:
在108教室进门左手第三张桌子旁边,成宇向安妮表白,安妮答应了。
说完,她认真把这张纸条扯下来,叠的方方正正。
“走,下一个地方!”
体育场,400米跑道。
“记得这里吗?”
我拉起她的手掌:“这是我第一次牵你手的地方。拉之前我还问了一句,我能牵你手吗?”
“看吧,这是我的初牵,给你了。”
我哑然。
她又掏出一张纸,写道:
体育场400米跑到,成宇第一次牵了安妮的手。
叠起,放好。
她长舒了一口气,拉着我把校园逛了个遍,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一起晨跑,第一次一起吃饭,第一次一起打伞,第一次一起看比赛,第一次一起闲逛,第一次去图书馆,第一次吵架,第一次吵架和好……
好多个第一次,安妮似乎都记在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包里面的小方块也越来越多。
火车站。
这个地方对我们来说,有特别的意义。每次放寒暑假,我都坚持把她送到火车上,一边哭,一边安慰她:
“没事,不就放个假么,开学又见了。”
第一次送安妮回家的时候,我们约定谁也不能掉眼泪,结果说也没有坚持住,哭的一塌糊涂。她像一只受伤的小鸟,扑棱在我的怀里,眼泪印湿了我的前胸。
这时,我第一次吻了她。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嘴巴碰到了一个充满气的气球,但是湿湿的,还有温度。
她一下跳了起来:
“耍流氓!”
我窘迫的笑着,像做错了事情。
忽然,她蹦起来亲了我一口,然后飞奔进了车站。
思绪一下又回到了现在,安妮牵着我的手,看着车站前面的广场,静静的对我说:
“以前放假的时候,我都在想,不就是一个假期么,忍忍就过去了。我坐着火车离开,还会坐着火车回来的。”
说道这里,她看着我的脸,顿了顿说道:
“可是这次……火车开走了……也许,就再也回不来了。”
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转,她强忍着。我轻轻摸了摸她的眼角,眼泪便随着我的手指流了下来,沾湿了我的手掌。
她再也忍不住,扑到我的身上,大声哭了起来:
“我不想毕业,不想看不到你。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跟你一起做,很多地方没有一起去。你要是不在我身边,谁给我买饭,谁给我打水,谁陪我到处惹事生非,谁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宇,离不开你,离不开……。”
火车站人来人往,交错的脚步声伴着安妮的哭声,在我的耳边循环往复,起起落落。
我们离开的时候,安妮在纸条上写到:
这是我们分别和重聚的地方,我们安慰自己,爱的人也许就在下一趟回来的列车上,可是谁能知道,当呼啸而过的列车再一次抵达时,那个我们爱过的人,还会不会再回来。
张丹和她们宿舍的7个人都是下午的火车,我正好把她们都送走。张丹是班里的团支部书记,也是我的老乡,四年来,帮了我很多的忙。
我和安妮远远就看见了她们,只不过这时她们正相互抱在一起,说着什么。我不好意思打扰,只是远远看着。
张丹看见了我们,招呼我们过去。我站在一堆女生旁边,半天才憋了四个字:
“一路顺风。”
她们几个的眼睛都是红红的,看着我。这个时候我忽然感觉,在这特别的时候,千万不能冷场,但是说点什么呢,一时也想不起来。只得胡乱说了一句让我后悔到现在的话:
“你们路上保重,喝水不要太多,火车上上厕所不方便。”
说完我就后悔了,安妮瞪了我一眼:
“你的嘴上是不是没有把门的。”
张丹和几个女生尴尬的笑了笑,个高的赵青抢了一个嘴:
“班长,这些小事就不劳你挂心了。”
随着一声响亮的汽笛声,火车到站,她们一骨碌的都上了车,不知道是她们有意为之,还是缘分使然,竟然是同一趟车。
她们上车后不久,火车便开动了。一双双手在我眼前挥舞,或哭或笑的脸庞渐行渐远,驶进了不知名的远方。
我心里默默念到:
“祝你们幸福,我亲爱的同学。”
心里开始盘算:全班31人,又走了8个,还剩22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