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道的,贱妾不敢不从。”目光黯淡,却始终带笑,“爷说贱妾是今日搬,还是明日?”
“不急,姐姐收拾两日,嫣玉先住王爷书房便好。”果真是久经风月的烟莺神女,媚功的确非凡,本是谦恭退让的话语,说出来竟是溢满委屈惹人怜惜,我虽不屑,却也禁不住在心中为之轻赞。
宇文允迟复皱紧眉头,“王妃还是…”记忆中的他应是一副嬉皮笑脸,怎么如今这么爱皱眉了?
“书房怎能住人?你身子重,得当心才是。我拾掇出我的东西,过会儿就把这屋给你腾出来。”他说不出口的,我便替他补全罢。
白纱女子眸中似有惊诧一闪而过,转而娇笑道:“既是这样,嫣玉便谢过姐姐了。”
宇文允迟闻言不再出声,起身小心翼翼揽了嫣玉的纤腰,款款离去。
他们还未走远,我便叫了小小进来,指着一地的碎片,柔声问道:“这东西可真是你打的?”
见小小低着头犹豫半晌不回话,想是有隐情,便又道:“说实话便是,我又没怪你。”
小小听我这么说,忍了半天的泪珠纷纷滚了下来:“是…是新夫人。”
“王爷可是都看见了?”看见小小扁嘴点了点头,只觉得心下冒火,那宇文允迟也欺人太甚了,把我扫地出门不算,连我房里的丫鬟都要委屈。
遣了小小出屋,径自蹲下身子拾着地上残片,复仔细拼合。待手里的物件初现雏形,我呆了。原来如此,宇文允迟让云峰送来的,不是俗不可耐的脂粉镯簪,而是精雕细琢的红翡玉坠,上面刻的图样,竟是与我赠他钱袋上的分毫不差。呆过便笑了,他道这是什么?牡丹?抑或是白菊?不论怎样,他定是不知,这是菡萏,并蒂菡萏。
不知多久才回过神,仰头看到立于身侧的坠儿满目悲戚,望着半跪于地手捧残玉的我,收起满心痛意,狡黠的向她微扬唇角。握住她伸向我的手,借力站起身,言笑晏晏:“收拾收拾罢,午膳后搬去清水阁子。”
“那女人竟问你要了正屋!”坠儿怒言。她知道嫣的事,我并不感到奇怪,事实上她对我身旁的事情,往往比我知得还多,看得还透。
“她有身孕。”心中轻嘲,她怀了王爷的骨肉,身为正妃的我,本该照顾周到不是吗?
“你可知你会怎样?”坠儿一脸紧张,攥紧我袖口。
挣开袖子转身背向她,上扬了唇畔,道:“我死了,他便好解脱,你该是高兴的罢。”
良久,坠儿声如细丝,若自远方而来:“我当真…是看不清你了。”
午膳后好歹收拾了下,便搬去了西院的清水阁。说是搬,实里里外外也就只一小箱,笑自己到这会儿才发现,除去一些个衣物首饰,正屋竟没有一样是我的东西。想来也是,在那屋住才不过几月,这倒也好,至少如今要搬不会割舍不得。
清水阁在西院最深处,与其它房中间有一小湖相隔,故显得偏僻许多,我本就喜净,这住处倒也合着我的性子。新屋不似王府正屋敞亮,也没那么多摆设,但只我一人住也是足够,上午让坠儿都拾掇干净,屋里利索得很。
“主子,”经过一些时日的调教,小小总算是不唤我“娘娘”了,“这屋里太凉,您还是上榻躺着罢。”说着替我铺好了被褥。
点点头,上了榻。这屋临湖,又常年不住人,自然比别处阴凉得多,宇文允迟不舍得嫣玉住这儿,也是因着这个。小小替我盖好锻被,又拉下床帏给我挡风,方才退了去。我本已好些时日没活动,今儿出府一趟,回来也没得歇歇,现下正乏,没一会儿就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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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阁地方小,我就只带了小小跟坠儿两个贴身丫鬟过来,剩下的都给新夫人留在了正屋。没人扰我,这小日子过得十分闲在,除了洛雪颜那女人日日光顾,也没有旁的客,就连梓梒也好些日子不递信过来。洛儿是个明白人,半月前到正屋寻我,见易了主,只问问下人,复寻到了我这清水阁,见着我也不多话,就只是跟我唠唠,与往日没什么不同。我本不在意住哪儿,只是我这身子骨甚是不争气,反反复复总不见好,尤其一到月中,夜里呕血呕得厉害。宇文允迟日日回府,我这心上始终呕着一口气咽不下,便也不愿招了大夫进来,让他知道我病着。好在坠儿略通医术,再对照着先前御医开的方子,又给我加了顿汤药。
“主子,喝药。”我每日最恼的便是坠儿给我送药,想必坠儿也是。由于我时常磨磨蹭蹭不肯服下,坠儿语气日益强硬起来。
“啧,日日三顿也不见好转,为何还是一顿不能落下?”起初还好,只是时日久了,心上不免生出抱怨。
见我旧戏新演,坠儿脸上有明显的不悦,可还是耐着性子细细解释:“刚过了十五,这药说什么也不能少。”
无奈浅叹,终是仰首服下。这月十五甚是骇人,夜里没觉着不适,可一觉醒来身边竟是浸满了血。
虽还未入秋,却已是夏末,我体内寒气入侵,不时会觉着有些凉。用了药不愿再躺下,披着件薄衫坐在屋里翻着管家刚送来的账本。这本帐是前两日让坠儿抄的,原先那本早在我生辰那日便被染得血迹斑斑,实在看不过,便让坠儿一字不差抄了一本。我知坠儿的柳体甚为清秀,也意在让她减了这账本几分铜臭。
账本我让管家半月送来一回,这几月也成了不成文的规矩,待我把这半月府里的帐过了一遍,天已经蒙蒙黑了。揉揉额头,唤了小小传膳进来,膳后又用了药,刚要安置,突然听到房门被一来人一脚踹开。只见宇文允迟摇摇欲坠地向我走来,一身酒气逼人,声音也混沌得很:“王妃,今夜,你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