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沈齐光,想必这位便是方才苏兄提起的另一位兄弟吧,幸会幸会。”沈齐光抱拳作了一个揖道,“苏兄家中可真是贤才辈出啊,个个摸样都如此出挑。”
“沈大哥过奖了,我和大哥本不是亲生兄弟,只是当年得救于大哥和师父,这才拜了把子。”少年将长袄半褪下,抹净了手掌才回了一个礼道,“在下顾安歌。”
“安歌,你快些将药交给师父,方才他还同我说起,山下村子似乎这几日起了瘟疫,谷郎中那里怕是缺了几味药材,说是等着你采的药救急呢。”听致远这么说,顾安歌心里有些起急,抬脚要走却被放在一旁的耙子绊了个踉跄,引来了远处苏穆清和子衿的窃笑。
“二哥,瞧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师父怎么就能放心把山下那么多人的姓名交与你呢,怕是连生地黄和鲜地黄都要分不清吧。”穆清在一旁说着风凉话,顾安歌张了张嘴,却到底是把反驳的话又吞回了肚里去。
苏穆清见他不吭声,便也觉得无趣,又接着捧了书同子衿提问起来。沈齐光看着新鲜,便凑过去问:“穆清姑娘这是在做什么呢?”
苏穆清听他这么唤自己,似是早已熟识一般,面上一红,嘴里却仍是毫不留情,“沈公子如此称呼可真是抬举我了,你我好像还没有熟到直呼名字的地步吧。”齐光看她反应也知自己太过心急,这苏穆清就像是那刺猬似的,你越欲与她亲近,她便越是用直愣愣的尖刺对你。早听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今日可算真见识到了。
“是我疏忽了,苏姑娘可愿赏个脸,告诉在下你们看的这是什么书?”沈齐光干脆放低姿态,好声好气地问。见他这个态度,穆清也不好再给人家摆架子看,只得老实地答了:“子衿身子不好,不善武术,师父便让她背《本草纲目》,每隔个半月便要问些问题。所以每次快到师父抽查的时候,我都会和子衿一起背,一会子就能复习完。”
说完便见沈齐光面含笑意地看着她,想了想刚刚所说的话像是没有什么好笑的,眉头一拧问道:“你笑什么?”
沈齐光摇了摇头,还是止不住脸上的笑,“没什么,只是这是你跟我说的最长的一段话,心里开心。”听他这么一说,穆清双颊刚退下的红晕重又染了上来,最后到底是恼羞成怒地一跺脚走了。
自从沈齐光暂住杜家开始,便总是逗趣穆清,每次都直到她满脸绯红说不出话来才肯罢休。说来也奇怪,虽是天天斗嘴,两人的关系却反倒越发亲近了。
旁人倒也看不出什么,但子衿每日都与穆清同进同出,对她这样微妙的变化自然有所察觉。既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曹子衿也是打心眼里替她高兴,想着总要有个人捅破这层纸,便时刻留心着给两人制造机会。
苏穆清本就是粗线条,此刻大概连自己对这个京中来的沈公子动了心也未察觉,每日还是该练剑就练剑,该读书便读书,也就闲暇时候才会和沈齐光斗斗嘴。齐光也早就不满她如此若即若离,总是想找机会说清楚,非得要得了个明确答复才肯罢休,干脆打算就着曹子衿的计跟她问个明白。
这日午后,穆清本在屋里跟子衿描着花样,忽然听到屋外有个孩子在喊救命。跟着杜显学了这么多年的功夫,苏穆清早就想一试身手,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这次可倒好,一听到有人求救她立刻抓起长剑冲出了屋,自然也就没看到身后曹子衿脸上难掩的笑意。
一路顺着呼喊声寻出院外,看到的却是背手站在林中的沈齐光…和他身边有气无力的喊着救命的老李家孩子,苏穆清一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狠瞪了他一眼正准备离开就被齐光拉住了手腕。
“你…你干嘛啊…”穆清出乎他意料地并没有甩开手,只是把头偏向一边不去看他,沈齐光心里暗喜,心想看样子有戏,手上的力道更是将她往自己身边拉近了几分。
“穆清…”刚叫出个名字来,满腔的柔情蜜语还未开口就被她瞪了回去,沈齐光心想这姑娘真倔,却也不得不还是改了称呼,“…苏姑娘,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定要如实答了我。”
苏穆清却是被他的一句“苏姑娘”逗得“噗嗤”一笑,抿着嘴点了点头道:“你看你正经起来连那李家小子都被你吓跑了,你便问吧,我答就是了。”
沈齐光回头一看,可不,刚刚还在帮着自己演戏的男孩儿已经躲到一边的树荫里吃起了自己用来贿赂他的桂花糖了,还不时地抬眼看看这边的两人,俨然一副看戏的样子,便也笑了起来道:“他那哪是被我吓的,他是人小鬼大,发现了我要做什么罢。”
这一句话竟说红了穆清的脸,她磕磕巴巴地问:“你…你要做…做什么啊…”
被她这样一问沈齐光也慌了神,原本背好的话也全忘了个精光,正支吾着说不出来话就被一男声打断。
“沈兄,原来你在这儿呢,师父说是有要紧事要找你,快些跟我过来吧。”安歌像是没看见穆清一样,心急火燎地扯着沈齐光便要走,这不更是惹火了已经被晾在一旁的苏穆清。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就见沈齐光瞪大双眼冲她喊:“小心!”她一个激灵,回头就见三个黑衣蒙面人手中持着长剑向他们刺来。虽说苏穆清一直练着剑,但铁了心要她性命的真枪实剑却是第一回碰见,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招式了,反手便刺了过去。对方显然是没有料到她还有些功夫,竟被刺中肩膀,疼得一哆嗦就掉了剑。
另两个人见同伴被伤,也毫不客气地冲上前来,这边的两人也已缓过神来,摆好了招式迎战。对方招招致命,又是经验丰富的老手,饶是这边多出一人来却也还是节节败退处于下风。安歌一看情况不妙,取了脖上的陶哨便吹了起来。这哨本是杜显怕他在山中采药时有突发情况才给他的,他也只一直把它戴着从未用过,没想到第一次吹起这哨子,竟是在如此的情势下。
三人背靠着背吃力地抵挡着黑衣人的攻击,齐光和穆清都是初次实战,而安歌也只在山里打过山猪和狐狸,这对着活生生有武器的人都只是第一次,但三个人也都是自由习武,几个回合下来,对手倒也有些气喘下来。正要到了极限时,杜显和苏致远几个腾步便要跨来,对方一看不妙,气急败坏地朝苏穆清甩出几根梅花针便落荒而逃。
穆清一见援兵来了,一下子放松了警惕,根本没看到那几根银针。倒是沈齐光眼尖看到了,却也来不及将那暗器挡掉,只得用力将苏穆清推向一旁,自己却结结实实地中了招。杜显一看不好,赶紧赶上前来将银针拔掉,再一看那针上的血果然已成了黑色,想必是那暗器上淬了毒。立刻伸手封了他几个穴位,又吩咐安歌和穆清去取绿豆和甘草熬药,这才将沈齐光背回屋中,细摸起他的脉象。
好在那银针上的毒也只是乌头,解药家中也有,杜显和致远这才放下心来。
苏穆清觉得是自己的大意害齐光中毒,心下恍惚,好不容易才煎好了药。赶紧端着去他屋里,一刻也没敢耽搁。走到屋前就听到师父和哥哥的声音,两个人语气凝重,似乎是在讨论很重要的事。
虽不想打扰两人谈话,但沈齐光的毒又不得不赶紧解,苏穆清刚伸手准备敲门就听到苏致远长叹一口气道:“也差不多是时候让穆清知道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