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开出去了,但是仗还要老老实实的去打。趁着短暂的间隙,项凌清点了一下手上残余的力量——东南堡的两个步兵营现在还有六百三十余人,还能打仗的有三百八十余人(包括轻伤员),和他一起冲进堡内的骑兵一共一百四十七人,现在还有一百零五人,能打仗的七十三人。
就是这点人,还要分头防守两个缺口和已经摇摇欲坠的门楼这三处地方。“捉襟见肘”这个词儿的含义,项凌现在是体会的再深刻不过了。
还在琢磨着怎么顶住下一次上来的鞑子,缺口的外面已经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堡墙上的哨兵大声向里面的战友回报——鞑子上来了!片刻之后,另一处缺口和门楼上的哨兵也向后方告警——敌人几乎同时向三个方向发动了进攻!
“大人,我们是不是——”丁佑生不是怕死的人,但是他知道眼下这点人马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同时守住这三处地点的,只要有一处没有守住,这里大家就真的完蛋了。看到校场边被高大的院墙围住的指挥衙门,丁佑生向项凌建议,是不是退到那里去,以眼下的兵力,防守一个大院要比守住整个东南堡容易的多。
“退?推进去更糟!”项凌几乎是不加思索的拒绝了——堡里堆满了用作马料的干草,要是这几百人退进院子里去,肯定是被敌人烤成焦炭。再看看一旁校场上不断呻吟翻滚的大批伤员,项凌的眼神一黯:“你找几个人,把校场上的伤兵都搬到里面去吧。”
“——是!”看到长官已经下定了决心,丁佑生稍稍沉默了一下,转身离去。
……
脚步声不断的逼近,墙外的敌人即将开始第四次进攻。不用所剩无几的军官们吩咐,早已经精疲力尽伤痕累累的士兵们自觉的站起来,默默的拼凑起一个个残缺不全的战阵。无论是伙夫还是伤兵,大家都紧紧的攥住任何可以使用的武器,准备面对下一次几乎是没有任何悬念的战斗。
但是,这次敌人的脚步没有踏上缺口——在东南面的远方,一朵血红的烟花腾空而起。
一瞬间,所有人(无论是进攻者还是防御者)的注意力都被这朵凄艳而炫目的烟花吸引住了。
……
东南堡外大约十余里的地方,威远堡斥候什的副什长俞制正带着自己部下的一小队骑兵驱赶着上百匹战马快速移动着——刚才那朵绽开在空中的血红烟花并不是朱高炽的援兵所放,而是他玩弄的一个小把戏。
“俞哥,咱们这么干,能把鞑子引开么?”高建是俞制的部下之一:一个二十来岁的小斥候,对于长官的奇怪举动他没反对的权利,现在他正一边努力驱使着胯下早已经疲惫不堪的战马,一边向自己的长官表明自己的疑问:镇北军使用烟花作为传讯手段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用不同的大小、颜色和花式代表不同的单位和指令,看似简单其实颇为复杂,即便是军官,往往也无法全部知晓。现在俞制将手里仅有的两个烟花放出去迷惑敌人,到底会不会有效果,不光他的弟兄们心里没底,连俞制自己也是抱着病急乱投医的心态——当然,这他是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怎么这么多废话——快走!”高建的伍长在一旁大声的呵斥这个嘴上毛还没有长齐的半大小子。在鞑子的眼皮子地下放出如此醒目的信号,鞑子的头目只要不是瞎子,即便是派一队斥候过来也不是自己这几个伤兵疲卒所能够对付的,想要保住自己的小命就只有一个办法——跑!
……
突然出现的神秘烟花让原本雄心勃勃打算一口将东南堡吞下的拓跋骢心里冷静下来——他对镇北军了解颇深,但是对于烟花旗火的含义也只是模模糊糊的知道一些:难道那位世子殿下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一瞬间,朱高炽从遥远的影子变成了近在咫尺的威胁。
“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先退下来!”看看已经残破的不成样子的堡墙,拓拔骢很有些不甘心的下令。
……
“鞑子退了!”已经被密密麻麻的箭羽“装饰”成了刺猬一般的望楼上传来了望者兴奋而又疲惫的声音。
项凌和周世玉匆匆登上残破的门楼,正好看见大队的金山部士兵正秩井然的撤走。
突然出现的烟花、匆匆撤退的敌人——种种迹象似乎都在显示着同一个事实——他们苦苦等待的援军,就要到了。
“援军来了——”几近山穷水尽地步的守军看到这代表着希望的烟火,霎时间爆发出几乎是歇斯底里的欢呼之声,从军官到士兵,从瑟瑟发抖的胆小鬼到只剩下一口气的伤员,每个人都用上了自己最后的力气来宣泄着绝处逢生的巨大快感——
“项大人,这应该是贵部属的杰作吧?”周世玉倒是没有被俞制的小把戏蒙住了,看到脸色怪异的项凌和丁佑生,他马上就确定了外面那四不象的讯号是出自什么人的手笔。
“应该就是了——”想想封吉那些个本领一流但是又桀骜不逊的不下,项凌现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不管怎么说,俞制的这个举动也算是让大家有了一线喘息的机会。
……
但是,这样的机会注定是不会很久的。金山部的斥候在整个草原上都是数一数二的,俞制他们的那点小把戏自然套不出他们的法眼。斥候送来的消息让原本如临大敌的拓跋骢气歪了鼻子——原来这只所谓的“援军”只是项凌留下的几个斥候带着大队人马换下的数百匹战马在虚张声势罢了!
看到一旁老狐狸观童那略带戏谑的眼光,自觉掩面受辱备带着队伍再次攻城的拓拔骢又冷静了下来,转了转眼珠子,他准召集起了还想在一旁看热闹的马贼头头们,宣布:攻克东南堡的光荣任务将交给各位头领的“勇士们”独立完成。此话一出,十来个大大小小的头领们就炸了锅:这些头领们都是一心想着吃肉而不愿意啃骨头的主,跟在“朝廷”的大军后面发财是一回事,上去冒着枪林箭雨去爬城墙可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但是看看一旁虎视耽耽的卫兵,一时间,无论是剽悍的还是奸猾的,一个个都摇身一变成了大元的耿耿忠臣,拍着胸脯,咬牙切齿的表示要将面前的城堡攻下,将里面的明军斩杀干净来报效朝廷——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至于一会儿上阵时怎么干,可就全看自己的了。
众位头领的心思如何,一直在边上旁观的观童却是洞若观火,在各位头领离开的时候,他撂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拓拔大人是阙薛军的千户,打下这堡子,大家自然可以跟着大人一起升官发财,要是打不下来——”
观童的话尤未尽,却是含义深远,众头领看看对面痕迹斑驳的堡墙,再看看身后笑容可掬的老狐狸观童,还有些脑子活络的又想到了眼前这位千户大人的背后是大元的头号权臣,大元的丞相驴儿。这下子,无论众人当初抱着怎样的想法,现在,都得好好的掂量一下了。
姑且不论这些人的话里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但是他们在这个时候还是老老实实的拿出了自己的真本事。之前一直出工不出力,任由阙薛军军官们如何呵斥、甚至是踢打也不能让他们前进一步的马贼们转眼之间就像换了一群人一样:同样的面容、同样的衣饰、同样的武器,仅仅是首领们的一句话甚至是一个手势、一个眼神,这些在一秒钟之前还在像吃饱的绵羊一样懒洋洋的晒太阳的邋遢汉子们转眼就变成了一群嗷嗷叫的野狼。在他们眼中,拓拔骢看到了一种被通常只能在狼身上见到的眼神——那是一种比杀气更刺骨,比贪婪更深沉的东西。
“打下堡子,里面的东西全是你们的!”拓拔骢慷慨的将未来的战利品全部许诺了出去——他的目标不是这个小小的东南堡,把自己麾下勇士的鲜血流淌在这个意义有限的小城堡里更是绝对的不智——相对于亲手干掉里面已经注定即将死亡的小股镇北军,他更感兴趣的是去会一会那位未来的燕王殿下。既然这些马贼们垂涎堡子里面的财物。那就让他们去打好了!看到前面跃跃欲试的马贼们,拓拔骢不无得意的想。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这一周公司里天天加班——还是加到晚上9点的,小象那叫一个累啊!好在小象够运气,还是在今晚赶出来了。
PS:这么久没更新了,不知道以前的那些老朋友还在不在,要是在的话,在书评区毛个泡吧~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