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热 血
昝搏感到难言的恐惧!
因为面前的两个男人。
他的心在往下沉,直沉入无底的深渊。在这荒废许久的建筑工地上,残橼断壁,到处丛生着及膝的杂草,天空厚厚的云层将正午的太阳遮挡得严严实实,无端的一股箫杀之气覆盖全场。地面横七竖八的倒着自己那些兄弟的身体,没人动弹,所以也没办法弄清他们的生死。昝搏看着地上的兄弟,想到刚刚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这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便被全部打倒,而对方却好似闲庭信步一样,他的震骇就和恐惧一道扑面袭来。
身体在不由自主地颤抖,昝搏全神贯注地看着两个男人的一举一动。那两人一样的黑色西服,一样的深色墨镜,甚至连样貌都一般的神似。嘿嘿笑着,两人同时迈步,一起沉声问道:“快说,那个长发小子现在哪里?如果你不想变得和地上这些一样人下场的话!”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师傅?昝搏咬着下唇,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倔强的望着渐渐逼近的两个男人,一字一顿的说:“不知道!”
两个男人的脸上同时浮起阴险而残忍的笑容,四只手攥起来,劈啪劈啪的骨节声那么清晰的传了过来,忽然间,什么也没说,这两个人动了起来,猫着腰,一左一右迅捷地靠近,在昝搏还没看清楚的情形之下,两人的拳头同时由下至上打在年轻人的下颌。
被打中的瞬间,昝搏几乎随即失去知觉,整个人在沉重外力打击下,稻草人一样飞了起来,然后又重重摔在了地面。
鲜血,从口鼻缓缓流淌下来,昝搏晃了晃有些须迟钝的脑袋,挣扎着爬了起来,眼睛中流露出强烈的战斗力。
“咦,还真顽强呢!”
话音未落,两道身影已经到了昝搏的身前。昝搏瞧见一只拳头迎面打来,立刻弯腰躲避,却不料那拳竟只是虚招,弯腰的瞬间,两个男人的脚一起踢在了他的腰部。
昝搏长长吐出一口腹部浊气,软软的瘫在地上。
“嘿嘿,小臭虫!”伸手将昝搏从地上拽了起来,两个男人上下打量着青年的脸,如面对着美味佳肴般地吞吐着舌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响声。
“喝他的血,应该滋味不错!”
“恩,那我先来。”
“凭什么你先?我来。”
“我......”
“我......”
正在他们争执不下的时候,忽然听到已经被当做‘猎物’的年轻人嘶哑的声音缓缓响起:“想要喝血,不经过主人同意,那是不礼貌的行为啊!”
两个男人同时一楞,没想到这年轻人在他们如此的重击下,居然仍能发出调侃的言语。而就在这一楞神的工夫,昝搏大吼一声,右拳抡起,狠狠掼在左侧男人的面门之上。
这一拳积储了昝搏所有的力量和愤怒,被打中面颊的男人腾腾连退几步,停下来的时候,可以清楚的看到两行鲜血自他的鼻孔慢慢流淌下来。
怒不可遏,这个男人在同伴的嬉笑声中朝昝搏冲了过来,势要将这胆大包天的小伙子碎尸万段,方能消心中之恨。
却见昝搏慢慢倒了下去——那一拳已耗尽了他最后残存的力量!
迷离的视线里,昝搏眼见男人的拳头已近在咫尺,所带起的拳风几乎使他窒息。在这刹那,竟没了恐惧,没了惊慌,心里说不出的平静——兄弟们,无论如何,做为你们的大哥,我尽力了,我揍了他一拳。
躺在地上,昝搏的目光一一扫过兄弟们的身体,脑海里浮现出往日大家嬉笑怒骂的相如以漠,想起经历的一切,脸上不禁露出淡淡的笑容。
永别了!兄弟,咱们来生再做兄弟。
拳,铁钵一般砸了下来......
砸在地面,溅起一片尘土。
人呢?
两个男人相顾厄然,只见不远处的地方,一个长发飘飘的年轻人双臂托抱着昝搏的身体,冷冷地注视着他们;那冰冷的眼神宛如来自地狱的修罗,不带一丝人间的感情。
“师傅......”昝搏低声说:“我给你丢脸了,对不起!”
我心里酸酸的,这个口口声声叫着自己师傅的小伙子临到此时还在想着给师门蒙羞的事情,但自己何曾教过他一招半式?如果要说对不起,那也应该是我这个做师傅的。
“傻小子,别多说话。”我轻轻将他放在地面比较柔软的地方,说:“师傅给你报仇。”
站起身来,长发无风自动,猎猎做响。我眯着眼睛,斜视着两个神情有些惊惶的男人,朝他们招了招手。
“天涯在此恭候,请赐教!”我说。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刚才我解救昝搏于千均一发,两个男人看都没看清楚,而我浑身散发出的大家风范又使他们望尘莫及。互相瞧了眼,他们忽然做出了让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
他们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
“饶了我们吧,大侠!”
“我们上有高堂,下有妻儿。”
“以我们微末功夫,哪里是你的对手!”
“我们也是苦孩子出身啊!”
两个男人就这样跪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着,我看得眼睛都直了。几百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他们这样未战先降的人。所谓‘能屈能伸,谓知大丈夫’,光这一点,我就自愧不如。
这两人如此一来,你让我怎么办?打是打不了,骂就更加没必要——他们已经把自己骂得狗血临头,语言之恶毒,闻所未闻。这可愁死我了。
“谁让你们来的?”我只能这样问,很是无奈。
“是日本人!”两个人同声回答:“他们是为了报复大侠当时打伤留学生的那件事。”
“哦,”我皱了皱眉,这样说起来,那晚被一老一少伏击也是日本人的安排了。忽然想到了什么,我问:“日本人就雇佣了你们俩?”
两个男人表情尴尬,说:“听说,现在省城已经来了不少专职杀手,我们兄弟俩只是小角色。”
真是麻烦,我心里想着,挥挥手,示意让他们离开。两个男人千恩万谢地站起身,转身离去。我弯下腰,准备查看昝搏的伤势,忽然听到两声惨叫,声音凄厉,说不出的震惊与恐怖。
是那两个男人的声音。
我慢慢回过身,只见一个笑面如花,百媚千娇的女子站在远处,手里摆弄着一把清亮的小刀;她的脚下,是那两个男人的尸体,血,汩汩从他们的咽喉汹涌而出,侵湿了附近枯黄的杂草。
“呦,”她娇笑着,看着我:“好俊俏的小伙子啊。”
能瞬间割断两个男人的咽喉,这女人不简单!我丝毫不敢大意,目视着她,一言不发。既然来了,那就别废话,手底下见真章。
用脚踢了踢地面的尸体,女人咯咯一笑,说:“姐姐帮你除掉了这两个败类,弟弟你怎么感谢啊?”
真是头疼,我发现这个世界没一样东西是正常的。几百年前有女人这样罗嗦的话,按律法,是要被煎掉舌头放进油锅里炸的。哎,时代不同了,我也只能慢慢去适应,去接受,但得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