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追 忆
两人彼此大笑起来，同时想到百年前的种种，都是既神往又憧憬，酸甜苦辣，万般滋味，尽在心头。
“真没料到，有生之年，居然还有相聚的这一天。”宁纶无限感慨，不尽唏嘘。
“是啊，”我叹了口气，说：“世事变幻，真的是难以预料。”
宁纶老泪纵横，湿透衣襟，将我拉到桌旁坐下，不知从何处弄来的酒杯，满满斟上，递到面前。追忆往昔，我打量着他，哪里又有一丝小虎子当年的痕迹。
“为了那时并肩的战斗，浮一大白。”宁纶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我微笑着看着他，脑海中想象着孩童时的样子，说：“什么叫并肩战斗？那是的你才八九岁，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哈哈哈。”
他尴尬地说：“虽然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但是你也应该给我留点面子啊，毕竟，好歹也是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呢。”
“在我面前，就不用这么虚荣了吧，”我嘿嘿一笑，说：“话说回来，小虎子吃到了什么灵丹妙药，居然能历经岁月变迁，一路活到现在，那可是段漫长的时光啊。”
宁纶面露惊讶之色，说道：“你真不记得了嘛？”
“记得什么？”
他说：“是你教我的强身健体的心法，难道你连这个都忘记了？”
“什么时候？”我皱了皱眉，真的是一点印象也没有，随意门规甚严，错非本门传人，那是绝对不允许将随意心法教授旁人的，而我始终未曾破过入门时的誓言。
“那时，做为沣家堡劫后余生仅存的两个人，我和斧头大叔给你领路找到西域群寇的栖息地，眼见你单人匹马，所向披靡，杀得血流成何，尸横遍野，”他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沉浸在了当年的暴烈场面，犹有余悸：“如果不是沣老大临终前提到隐居荒山的你，面对几百凶狠残忍的强盗，只是我与斧头大叔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报毁灭家园，屠戮亲人的深仇大恨。”
我摆了摆手，说：“沣老大曾救过我一次，对他的为人一向钦佩，而我隐居的所在也只有他才晓得，若非事情严重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凭他那倔强的个性，是不会派人送信求助的。哎，只怪我途中因其他事情耽搁，赶到时已经晚了，至今还耿耿于怀。”
“沣老大差人送信时伤重垂危，第二天便憾然辞世，西域群寇也是那时就攻陷沣家堡，杀人放火，强暴妇女。你接到求援信，即使飞，路途遥遥，那也是来不及的。所以不必遗憾，更没必要内疚，沣家堡一百二十七位英灵地下有知，也会感激你千里奔波，仗义相助的兄弟之情。”
我暗自汗颜，正是因为自己的好强，在途中与九道轮回众马贼逞勇斗狠耽搁了时间，否则以我瞬息千里的脚力，于强盗攻陷前赶到沣家堡不成问题，也许还能见到沣老大最后一面。虽然已是陈年往事，每每想起，仍然自责不已。
“天涯，呵呵，看你仍然年轻如昨，我还真是不习惯再称呼你为大侠或者恩人，”宁纶拉着我的手，来到里屋，在一供奉了鲜果祭品的牌位前停住，神神秘秘的说：“你猜一猜，这里供奉的是谁？”
“不会是我吧？”
“就是你！”
我冷汗直流，明明尚活在世上，却被人偷偷祭拜，真不知道是对我的尊崇还是诅咒。那牌位两边摇曳的蜡烛烘托出阴暗冷森的气氛，在这空寂的房间里显得很是诡异。
宁纶大笑着，说：“不知道天涯你还健在，本想感怀大恩，却闹出了这样大的笑话，哈哈哈。既然如此，那这个东西便没什么用处了。”
说着话，一拳打去，力道威猛，木屑纷飞，两旁的烛火却晃也没晃一下。
以我的眼力，立刻看出，他这一拳隐含随意心法，虽然肤浅，但绝对正宗。
“真的是本门心法，”我疑虑地问道：“你怎么......哎，人活到我这个年纪，不认老都不行，记忆力太差了。”
宁纶手抚白须，笑吟吟地说：“怎么我听着你说这话，好象在挖苦我一样呢？咱们一起走在街上，你这样一说，不得被行人乱棍打死啊？”
我也笑了起来：“小虎子在我面前装老，似乎还显得太稚嫩了点。”
“确实，确实，”宁纶笑的甚是开心，说：“老而不死，唯之为贼，天涯你正是代表啊。”
二人相视大笑，顿散屋中冷森的阴霾。
“悖论，”我微笑说：“全无根据。”
“不开玩笑了，”宁纶说：“击溃西域群寇，你将我和斧头大叔安顿农家，留下随身钱财，临别前，传授我一种强健体魄的法门，并严加警告，不得私自传与其他人。小虎子蒙你大恩，自是天天练习，守口如瓶，却原来你早已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害的我现在都不敢告诉别人我真实的年龄，每年都需要拉关系、走后门弄到能让大家接受的身份证明。哎！”
我好奇的问道：“那在别人眼中，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六十一岁。”他显得有些难为情。
我大笑道：“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今年才二十岁，和我相比，你还算是非常诚实的了。”
宁纶想想也这个道理，便也释然，心情大好，随即呼唤准备酒菜，顺便叫来宁彩儿和烟儿作陪。席间推杯换盏，宾主皆乐。偶遇老朋友，我也就不再理会宁彩儿那冷厉的杀机；倒是烟儿见到我与她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交谈甚欢，感到又是诧异又是惊奇。这丰盛的晚宴直享用至午夜，我执意辞行，拗我不过，宁纶满腔不舍，亲自开车，送到校门，依依惜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