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切都按计划行事,但谁也没料到计划中漏了那么一环,扬州知府家的小公子与钦犯“狼狈为奸”,致使原本好好的计划似乎只能在未来无果而终了。
而施羽这些日子倒活得相当充实,谈不上找到什么人生目标,只是早上起来打完一通拳法,精神抖擞着继续拿着书摇头晃脑的在老先生面前读上几遍之乎者也,中午带着从厨房多要来点的糕点往白有名那一钻,愣是谁也找不到他了。
至于原来的小跟班,书僮阿贵,施羽有一百种法子能随时随地地甩掉这尾巴。
最近几天他开始缠上白有名给他讲述外面的花花世界。
施羽自有他的考虑,这一世他运气不错,投到一户官宦人家,吃的好住的好,但一切都太好了,从小到大失去行动的自由,他的活动范围最多限制在了以后花园为中心,半径不超过五百米的范围内,而平日里接触的消息也至多是某某乡绅家的女儿要出阁了,自己老爹被邀去,某某很有背景的大商行开张,老爹被邀去观礼等等。
但这些东西对于施羽——一个有志于将来做个成功“小混混”官员的人来说就少了点实际作用。
他深知信息对于一个人成功的重要性,虽然以前也看过不少清史的书,但至于细化到细节上,譬如三番做乱整个过程是怎么打,在哪有胜,在哪有败,他和现在的古人基本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的——二眼一抹黑。
而白有名既然是个混迹江湖的侠客,那各地的消息总会比较灵通点,尤其他很看中他还是个钦命“通缉犯”,对于官面上的消息显然也不是普通草莽可比。
“白大哥,你昨天和我说那西南边的民俗甚是有趣,我听人说,西南归番王吴三桂管,朝庭平时也不怎么管那些边陲之地,当日你被官差追捕,为何不逃去那里?”
施羽当然知道白有名为何不去,这在东边捅了这么大个窟窿,又不是现代社会做个飞机了事,以现在用马匹作为交通工具,没个把月是到不了那西南的,到时候还没到地头,准在路上就被官兵杀了数次了。他这样说只不过是想找个由头把话题转上一转。
白有名很惊讶,一个小孩子端做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用不怎么客气的语调讲着当场的权臣,虽然连日来的交谈让他已稍有适应,但一个三十岁的人坐在一十多岁的少年前,这种感觉总是相当的古怪。
撇开胡思乱想,白有名定下心神,回道:“小公子所言不差,吴三桂在西南边陲政令通行之畅更甚于朝廷,近些年气焰更见嚣张,白某原也想犯下如此重案后只能潜逃去那,但奈何路途遥远……”
施羽想要问得可不是这个,当下打断,装做好奇地问:“朝廷怎会容许吴三桂如此行事?”
白有名见问,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怒还是悲,沉默了会儿,回道:“吴三桂在西南之地遍搜民脂民膏,每年给朝中大臣的馈赠就多达百万两之巨,民间赋税火耗之高更是它地的数倍,吴三桂之害更甚与猛虎百倍!朝内权臣得了银子,吃人嘴短,且他们眼里汉家百姓的性命怕也平贱的很,又有谁会去管平西王!”
施羽的眼睛不由自主跳了下,他心底忽然跳过三个字——天地会!
辣块妈妈的,不会那么巧吧,只能说金庸老先生的《鹿鼎记》实在是太过于深入人心了,他甚至怀疑眼前这个用不善语气评价三番的人会不会是陈近南。
白有名见他有点发呆,也停住了话头,心中暗怪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太过激动,竟把自己心中的情绪也带了出来,却忘了眼前这个童子是出身官宦,遂拱手为礼。“白某一介武夫,适才言语激动多有冒犯了。”
“不妨,不妨。”施羽连忙摆手,开玩笑,如果眼前这人真是那个反动组织的扛霸子?自己那么大大咧咧的,哪天出去,被他混道上的兄弟知道后不废了才怪。
他抹了把虚汗,再也不敢耍点小聪明,态度认真地坐好。
反到是白有名觉得暗暗奇怪,只是发现这个小公子对待自己的态度之好完全没有官宦家孩子的做派,心中的戒心到是去了点。
二人又谈了会儿拳脚上的心得,施羽便离开了,自此之后施羽总是有意无意的谈及西南地面和其他地方民间疾苦,在白有名眼里,小公子一副悲痛的表情,是官宦子弟中少数值得培养的亲民典范,当然非常乐意,每天总是不由自主的把各地见闻及官吏好坏做一评述。
施羽到也舍得花那本钱,每日准备好一大葱,藏于袖中,到用时装做拭泪,手中用力,这哗啦啦的眼泪那叫做要有多少就有多少,后遗症就是每天回家后眼泪的继续流半小时。
他当然不会把白有名所有的话都当真,譬如对于官吏的评价一项,个人的爱恨相当分明,凡是满人出生皆是腐吏,汉人出生的只有在家啃青菜白罗卜的才是好官,他心中好笑,那他老爹算什么?每天回房他都拿出个小本把一日内听到的消息包括自己的总结写下。
一个月转眼过去了……
“少爷,老爷传你去。”一日,施羽刚停下眼泪,外面就来了家丁传话,他连忙收拾停当跑过去。
书房内,父亲下首坐着一人,施羽定睛一看,竟是多日未见的唐彬尘,施洋见他进来,朝他招招手,示意走到他身边。
唐彬尘见到施羽,满脸笑容的向他额首,施羽可不吃这套,径直走了过去。
“唐先生此来,可是带了马大人的话?”显然唐彬尘才入厅就座。
“岂敢,毕竟事关钦命要犯,上面已经三番五次责令马大人,马大人推违不过,只好让学生来问府台大人可曾发现一二?”唐彬尘见问立刻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过抬头望着施洋,神态自若又语带恭敬。不过若细品那言语,又暗藏机锋,一旁听着的施羽这才觉得这人有点与众不同,细细打量了起来,可能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唐彬尘目光一转,俩人对视了眼后又各自转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