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招募仆人厨子,宁中直这边又忙于新宅子的装修以及家具购置,而苏轼也并不清闲,自从前些日子任期届满从凤翔府返京,便一直在家中照顾身体不好的老父,朝廷也一直没有新的旨意。八月初,朝廷终于传下旨意,苏轼调往史馆,任史馆修撰,得以留京。
八月十五,宁中直府中已是安顿妥当,宁中直便派韩毅邀请苏轼一家到府上赴宴,一是酬谢苏轼前些日子给予的帮助,二则是自己如今孤家寡人的,中秋节不免思念家人,为了排遣思念之情,宁中直索性把他现在京中唯独还算熟络的苏轼一家拉来凑凑热闹。三则是宁中直自己的小九九,趁三苏齐在开封,自己也见识下史上赫赫有名的三苏。此时苏辙因为老父身体一直很不好,虽然与兄苏轼一同中进士并一同中制举,但是他一直乞休在家侍奉病榻上的老父。
宁中直对这顿饭的重视程度远远超出其他人的想像,清晨宁中直便命人去集市购买食材,中午草草吃过午饭,又与府内的厨子商讨了一下午的菜单,傍晚便早早坐在正堂中等待三苏的到来。正当宁中直因为一天的劳累而闭目养神的时候,门子兴奋地叫声响起:“公子,校书郎一家来了。”(苏洵时任秘书省校书郎)宁中直赶忙起身快步走向府门迎接,迎面却是个女子,宁中直不觉一愣,只见这女子额头高耸,眼眶深陷,乌溜溜的双眸,英挺的秀鼻配上薄薄的娇唇,加之玲珑有致的娇躯,一股异域风情扑面而来,这分明是混血美女嘛!宁中直不可置信的晃了晃脑袋,对面的女子见了他的样子娇笑起来,回头喊道:“大哥,你这朋友好有意思哦,见我直摇头,嘻嘻。”宁中直在银铃般的笑声中转头向巷中观望,苏轼和另一个面孔与苏轼有些相似的年轻人扶着一位年逾五旬的老者缓缓向这边走来。苏轼那爽朗的笑声老远就传了过来,“哈哈,宁兄勿怪,我这小妹老这样没大没小的,小妹,莫要捉弄宁公子。”
“小妹?苏小妹?!”宁中直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自己光想着三苏了,却遗漏了这个古灵精怪而同样才气了得的苏小妹。不过此时宁中直也不多想,几步走到那位老者身前,深深一鞠,恭敬道,“后进末学宁中直见过苏老先生。”待宁中直抬头,对面苏洵那略有些苍白的病容此时挂着淡淡的笑意,缓缓道,“老朽不过妄添些年岁,宁公子的大名我也是闻名已久,年轻人成名多轻狂,今日见公子盛名之下性情依旧恬静谦和,老朽很是欣赏啊。”虽然身体虚弱,话语间有些喘息,但苏老先生精神却显得矍铄熠熠。宁中直见苏老先生这一段话说完已有些辛苦,赶忙上前引导着那一直好奇的四处观望的苏小妹及三苏进入正堂。
待苏老先生坐下,刚才一直不曾说话的那个年轻人才来到宁中直面前,作揖道,“在下苏辙,久仰宁公子大名,今日得见阁下足慰平生之愿。”宁中直赶忙道,“苏兄的才名在下也是久闻……”“哼,你们这些人啊,见面就是互相恭维,好不肉麻~”苏小妹半途横插一句话,让宁中直和苏辙都有些赧然。宁中直见她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不禁有些羞恼,反问道,“不知苏小妹有何高见?我等皆是尘世碌碌人,自当遵从尘世俗规条框。”
苏小妹也不示弱,连忙反唇相讥,瞪起妙眸,说道:“宁公子,可敢与小妹对对子?”宁中直一听要对对子,心里有些打鼓,毕竟自己虽然读书过目不忘,但究竟这般现场发挥还不能如意自然,正踌躇间,苏小妹却继续讥笑道,“莫非以宁公子的才学还担心比不过小女子么?嘻嘻~”宁中直现在骑虎难下,索性也不推脱,“如此便由你这小妮子出对,我宁中直怕了便倒着写名字。”苏轼他们平日便纵容苏小妹,况且三人经常斗嘴,此时见两人斗气,也不阻拦,都静待好戏。
苏小妹眉头上挑,流露出赞赏之意,在堂前转了个来回,便说道:“那请宁公子仔细听了,我出的上对是‘宁公子出门邀双月’。”这“双月”合之为朋,说的正是宁中直出门迎接苏轼他们。宁中直听了之后也是一惊,这对子后两字分别要对上数字和一件事物,宁中直望向屋内,并无合适之物,仆人如流般将菜肴端上来,而宁中直依然苦思不得。苏小妹见宁中直沉思许久对不上来,喜上眉梢,靠着窗台摆弄起自己头上的簪子起来。宁中直抬头见苏小妹的得意模样,却突然心中一动,站起身来,走到苏轼近前,信心满满小声道,“苏兄,我这下对一出,你家小妹必定气极。”苏轼正想看热闹呢,正是求之不得看小妹的洋相,连忙道,“无妨无妨,小妹平日不拘小节,宁兄快讲。哈哈!”苏小妹也听到宁中直的话,虽然还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但芳心也担心起来。
宁中直望着苏小妹,笑道,“在下这下对乃是‘苏小妹窗前捉半風’,哈哈~”苏小妹默念这对子,略一思量便已知道宁中直的意思,原本白皙的面庞不禁一阵白一阵红,妙眸狠狠瞪了宁中直一眼便一跺脚出了正堂。苏老先生他们个个才思敏捷,早已明白宁中直的意思,此时见小妹受憋,不禁放声大笑。原来这对中“半風”便是“虱”,刚才宁中直见苏小妹在窗台边摆弄头上簪子,居然想起原来看到的猴子捉虱子,苏小妹用合并,他便用分解,恰好对得工工整整。
借着这个玩笑,席间气氛不由活跃起来,苏轼和苏辙,宁中直三人频频举杯,就连刚才精神头不足的苏老先生也情绪好了不少,出而复返的苏小妹则嘟着嘴席间一直瞪着宁中直。虽然明知道有恶狠狠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宁中直却偏当作茫然不知,不时卖弄个笑话,逗得三苏都是乐不可支。越是这样,苏小妹就更加郁闷,自己斗嘴没斗过人家,用目光传递怒火,却被人家无视,苏小妹是越待越郁闷。想到委屈之处,俏丽的面容挂上了几滴泪珠,宁中直虽然装作不知苏小妹的反应,其实也没少关注这个“活宝”。此时见苏小妹都被自己气哭了,黯然垂泪的样子着实显得柔弱可怜,这才慌了神,赶忙道,“小娘子,别哭了,在下刚才着实冒失了……”然而宁中直越是道歉,苏小妹越是哭得厉害,毕竟这一道歉,宁中直的“罪过”就越显得罪大恶极,苏小妹也越发觉得自己可怜。
又哭了半晌,苏小妹哭也哭累了,心中委屈也驱散不少。见苏小妹哭声渐止,宁中直赶忙道,“小娘子,我府中有一种极有趣的五子棋,变化无穷,百玩不厌,我之前在辽国时,但凡是听我介绍玩法的人,玩了之后都迷上了这种游戏。“苏小妹此时心绪平静不少,虽然仍用小手掩面,心里却已经被宁中直说得痒痒的,不禁问道,”真的好玩么?“宁中直一听便知有戏,连忙趁热打铁道,”绝对有趣,小妹一试便知。”“那便带路吧,嘻嘻。”苏小妹放下手来,脸上已是雨过天晴,还红肿着的眸子此时已是娇笑似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