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疏,圆月挂在梢头,苏轼一家人离开时已将近午夜,宁中直见苏轼兄弟都喝得宁酊大醉,神智不清的样子。于是吩咐下人将宁府的马车停在府门前,这不,两兄弟正相互扶着摇摇晃晃地走向马车,而苏老先生则是由宁中直扶着在后面缓缓而行。苏老先生语重心长地对宁中直说道,“宁公子,如今我大宋忧患重重,经数朝更替,已是沉疴久病的病人,亟待医治,而朝中诸公皆已年老体衰,无意进取,而那独享天下大名的王安石我观其人便如韩相所料,志大才疏,文章锦绣而无实政之能,不过翰林之才尔,实不足恃。我观公子辽国之行,遇到凶险,公子处事镇定自若,若遇与人分歧,公子也不乏机变圆滑,如今唯稍失之经验,日后必是宰辅人选。轼、辙皆有才具,但都匮乏变通,城府不足,今后仕途少不了因此受挫,到时还望公子看在老朽久病之人的嘱托而伸出援手。”说着,便吃力地要向宁中直作揖。苏洵第一次见自己便如此看重自己,甚至为爱子不惜为之向自己如此一个毛头小子求情,宁中直心中着实为苏洵那舔犊情深的父子情而感动,赶忙扶住苏老先生,加上对方是赫赫有名的“苏老泉”,脑子“嗡”的一热,动情承诺道,“苏老先生,在下必不负您的嘱托,宁某若有登上青云日,绝不忘今日之言。”苏老先生闻言只是轻轻额首,不再言语。
待将苏老先生扶上马车,那苏小妹才蹦蹦跳跳地从宁府出来,手中拿着从宁府抢来的五子棋盒,宁中直刚要说话,苏小妹抢先道,“宁中直,你那五子棋确实有趣,不过今日下的几盘可不算数,待我研究一番再找你挑战。”说着也不回头,便钻入马车。宁中直听了哭丧着脸直挠头,招惹了这个小魔头,今后的清净日子可屈指可数了。
第二天一早宁中直便忙开了。昨天晚上他见苏老先生在府上的梨花木的靠椅上时常挪动位置,曾悄悄问道,“苏老先生,这椅子可是有什么不妥。”苏老先生一句话让宁中直豁然开朗,“老朽体弱,久卧在床,坐这硬椅有些不适。”宁中直登时眼前金光灿烂,对了,这时代哪有软椅啊,自己可以设计单人沙发和带坐垫的椅子,肯定赚钱!一晚上宁中直都没睡踏实,一早便风风火火走进书房,大喊道:“来人啊,给我笔墨伺候。”待侍女磨好墨,宁中直举笔在纸上挥毫描画起来。韩毅早晨教习府中的精壮汉子们一些粗浅工夫,听府中仆人说公子今日居然进书房作画,不禁有些好奇,平日公子除了偶尔去看看书,从没听说过公子还擅长绘画。他轻轻推门进了书房,见宁中直正聚精会神地在书案上勾画着什么,凑过去仔细一看,纸上所画的东西因为墨汁浸染,乌团团一片,韩毅瞧了半天也没看出这是什么东西。“公子,您今日所画何物啊?”宁中直正在专心的勾画,韩毅一出声,宁中直“噌”地跳到一边,这才转头看见韩毅。“应元啊,下回记得敲门~你看把我吓的。”韩毅连声答应,“是是是,只是公子啊,您莫非要练习画术?若是现在起步,只怕晚了……”说完韩毅不由偷偷瞧着宁中直的神色,一旦转阴他便要开溜,公子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捉弄人……
宁中直听了是有气又好笑,连忙道,“应元,我这是在构思一种更舒适的椅子,只是……我画了半天也画不出来。”“公子,我曾经粗略研习过几年画术,不妨您形容模样让我来画。”韩毅作为宿卫,曾经学习刺探地形,画制地图,这对宁中直来说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他自己画了一个时辰也没画成,早有些不耐烦,正好将这恼人的差事交给韩毅。
于是宁中直便将自己记忆里的靠椅样式形容给韩毅,虽然韩毅没用多久便将宁中直的设想展现在纸上,只是看着这具有抽象派风格的椅子图画,宁中直特别怀念以前用的铅笔……“笔……对了!我皮囊里还有两只笔,哈哈。”宁中直回自己房间从皮囊里取了一只签字笔,跑回书房,取下笔帽,轻轻在纸上一划,那熟悉的纤细笔迹不由让宁中直有些怀旧。嘿,还能用呢!宁中直不理一边目瞪口呆的韩毅,专心描画起软椅的样子。
待宁中直满意地完成了自己的大作,韩毅眼馋了半天,也忍了半天的话终于说了出来,“公子,这笔可否借我用用,我从来没见过能写出如此纤细字迹的笔。”宁中直此时心情大佳,将笔递给韩毅便哼着歌拿着纸找苏轼去了。刚出书房宁中直迎面便撞上一人,宁中直捂着发酸的鼻子,正要发作,抬眼一看,顿时老实不少,“你!……呃……王爷,您怎么来了……门房也没通传一下……这个…”看着宁中直尴尬的样子,赵顼赶忙道,“宁先生,是在下让门人不要通传,我自那天之后便没来看望先生,今日得空便来看看先生的新居。咦?先生手上这是何物?”宁中直脑子转的极快,既然已经被淮阳郡王看到了,宁中直便临时起意,这生意便要着落在这赵顼身上。
宁中直赶忙将自己的图纸递上,然后解释道,“王爷,这是我设计的几种新式座椅,我见太后每日垂帘听政,必是腰背酸痛,在下便构思了这几种舒适的座椅,准备制作妥当便献给太后。”曹太后虽然不喜欢英宗,但对赵顼却是极为喜爱,而赵顼也对太后很孝敬,一听这座椅是献给太后的,赵顼不由心中一动,连忙亲切地对宁中直说:“宁先生,呃……不知这座椅是否复杂,昂贵?小王虽然积蓄不多,但为了太后,小王愿意资助一些匠人及材料。”宁中直就等赵顼这句话呢,悄悄皱起眉头,装作思量的样子,仿佛自言自语地说:“这座椅确实有些复杂,用料也相当昂贵……”又装模作样地心里挣扎半天,这才慢吞吞地说:“嗯……王爷如此仁孝,在下愿与王爷合作。”赵顼连忙答应。
有了赵顼的帮助,这件事便容易不少。过了几天,赵顼命人找来官办作坊的老木匠,而宁中直这几日则认真地把图纸标记了尺寸。当这位做了一辈子家具的老木匠见到这图纸时,不由仔细端详起来,片刻便表情激动起来,眼中满是惊喜,“王爷,老朽做了一辈子家具,却从来没想到给座椅、靠背蒙上软垫,真是惭愧。不知这是哪位的构思?”由于之前宁中直之前打了招呼,赵顼也便也不作声,但心中对宁中直更多了几分好奇,这位才华横溢的宁公子这半年不断在不同方面展示出才能,他还有什么才能没有展现呢?赵顼不由对未来多了几分期许。
经过半个月不断尝试,座椅终于达到让赵顼和宁中直满意了程度,单单是蒙在座椅上的垫子采用便采用三层御用织锦做皮面,内部则使用柔软的鸭绒。为了做垫子的填充物,甚至只选用每只鸭子最柔软的那一撮绒毛,为了这把椅子只是填充物便花费了数百只鸭子,宁中直也不由为这种奢侈而乍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