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毅听了宁中直的话不由转头望向莫大叔,他从前隐约听莫大叔提起过自家的宁公子不是凡夫俗子。而被行注目礼的莫大叔却也是惊异得很,“自己一向口风很紧啊,除了一次两人喝多了后模模糊糊暗示过韩毅,这件事一直就埋在心底没跟谁提过啊。”旁边童贯心思灵巧,见这两个公子心腹都一副错愕的样子,便伶俐地低头装起了衣架。莫大叔正纳闷呢,从帐外却冲进一人。宁中直严令下人在议事的时候不许靠近帷帐,被这离奇谣言惹得烦躁的心情正需发泄,刚要叱责这下人,这人喘着粗气却急报道,“公子,颖王殿下已经到了营地不足一里的地方了,请公子速去迎接~”
宁中直从软椅上跳了下来,便要出帐,韩毅迎上前问道:“公子,此事是不是交予属下先查探一番?”宁中直点点头,便匆匆出了帷帐,莫大叔和童贯也连忙随他出了营帐。
宁中直和莫大叔几人刚急步走到营门处,已见一只约千人的队伍离营地不足百步,队首赫然是那颖王赵顼。“殿下~”宁中直一边喊着一边向赵顼跑去,赵顼也一夹马腹,向宁中直驰来。
到了宁中直身前,只见赵顼右手撑马,一转眼便从马上跳了下来,动作干净漂亮。赵顼笑着道,“宁先生,你看我这身手怎么样?”宁中直这一路和他混的熟捻,故意板起脸来,“殿下,你若再这么不知轻重,宁某可不愿担着佞臣的名声。”赵顼知道宁中直脾气温和,虽然表情严肃,但并不会动真格的,听了宁中直的话也只是挠挠头,微笑道,“知道了,宁先生,就这一次下不为例,如何?”宁中直本来也不大,才不愿意说教呢,见赵顼认了错,表情马上就转晴,右手虚指营内,“殿下,既然来了,就看看我这还没盖好的小村子吧”赵顼听了不由一奇,“嗤,你这还叫村子,只怕大宋没几座城喽~”宁中直听了一笑,转而在前面领着赵顼边走边讲起这寨子的现状。
此时营地里也正忙得热火朝天,莫大叔也被叫去指挥搬运土石。这些天沟渠已经挖了不少,而挖沟渠运出来的黄土,宁中直可没给浪费了。西北十二月已经冰寒刺骨,百姓在帐篷中已有些待不下去,宁中直将百姓们召集到营地一个宽敞的地方,命人将黄土和取来的渭水河水搅拌,用半干的泥砖直接砌墙做房子。这湿泥巴能做成墙?一开始百姓们还半信半疑,等几个流民把一边的墙做起来,百姓们才恍然大悟,这半干的泥砖不用一个时辰便被寒风吹得坚硬如石,加上互相冻结,这墙竟然结实得很。赵顼进营地正好看见了一座正用这种湿泥在建的土房,不由好奇,上前拍了拍挂着冰晶的外墙,又听了宁中直的办法,不由连呼神奇,激动地望向宁中直,宁中直虽然脸皮很厚,又明知道赵顼是崇拜自己,但是被一个男人用炙热的眼神看着着实不舒服,连忙咳嗽两声带着赵顼向帐篷走去。
待二人在帐中坐下,赵顼这才注意到一直默默跟在宁中直身后的大汉,见这大汉阳刚十足,魁梧壮硕,不由多看了两眼,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宁先生,你这下人着实阳刚气浓烈,实在是少见,小王想请这位壮士饮一杯酒,先生可许否?”宁中直不由心中一惊,“不会吧,孙子的奸臣被他爷爷给瞧上了?”童贯见宁中直并未出言阻止,便大方地走到赵顼席前,朗声道,“小人童贯谢颖王殿下赐酒。”跪地接酒,仰首一口饮尽。宁中直这才反应过来,“殿下,这下人宁某也甚是看好,还请殿下见谅。”赵顼听了也不生气,却略带嫉妒的语气对依旧低头跪地的童贯道,“你可真有福气,宁公子亲手栽培可是不知多少人翘首不得的良机啊。”童贯连声称是,弓腰退回宁中直身后。
宁中直又与赵顼聊了聊这些天的趣闻,他见赵顼初来的兴奋劲已经降了下去,说话间有些乏了,于是嘱咐赵顼好好休息,告辞出了营帐。出了营帐,走了不远,宁中直忍不住回头问道,“童贯,你可怨恨我不曾让你到颖王处?”童贯低着头,恭敬而诚恳地回话道,“公子,童贯受公子救命之恩,不敢相忘,只要公子愿带着童贯,童贯便心足矣。”宁中直盯着童贯那有些黝黑的面孔,见他不像作伪,不由纳闷了,“奸臣还这么讲义气?难道我还有什么‘王八之气’不成?”
童贯这话虽然不尽不实但也有由衷之言,他当初闯京城,在流民中逐渐因为聪颖和大方而成为一只流民队伍的头领,那时他意气风发,觉得自己比谁也不差,只缺少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所以才在宁中直的号召时发力,解了宁中直的急。他当时希望借着宁中直的赏识从此飞黄腾达,然而很快他便发现自己之前太单纯了。不用说智计百出的宁中直,韩毅一身小巧工夫,极善于侦查,又心思缜密,而看似憨厚淳朴的莫大叔也是颇有大将之风,决断严明,组织井井有条,童贯这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终于下定决心要向宁中直学些本事,然而随着他跟宁中直接触的增多,宁中直身上仿佛无穷无尽的稀奇古怪想法不禁让童贯有些沮丧,自己和公子比起来真是沧海一粟。
想不透的宁中直和跟在后面显得老实诚恳的童贯一路无话,闪动着无数人头的营地里人们正为他们心目中的家努力着。
“土撒,头领这是要将咱们带到哪去?”一个蕃兵骑在马上转身问道旁边的同伴,“我哪知道,头领都说了到时只管杀,有啥都归咱们。”那个叫土撒的同伴毫不在乎地答道。
“可依着太阳,咱们是在往南走啊,西贼又没攻来……”
“啪”一个蕃兵头领一鞭子抽在这蕃兵身上,两人马上沉默不语,随着沉闷的队伍向未知的目标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