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了把脸上的汗水,王洛熙他媳妇回头朝旁边正弯腰奋力铲土的王洛熙道,“洛生他爹,你说宁公子说开春要从给咱耕牛和种子、还有半年的口粮是真的不?”一个魁梧的大汉一边将铲起的泥土抛上旁边的小推车,一边回答道,“这还用问?我当然信!恩公待我们这么好,而且一直说话有信用,你也不看看你手里用的锄头、每顿吃的粮食不都是恩公自己掏钱买的嘛?嘿,对了,咱手边那小推车让恩公改改还真比原来好使多了,咱当初咋就没想到把这小推车改成这样的呢?”
那妇人也被这有些独特的小推车吸引住目光,“别做梦了,你能想出来你还是洛生他爹吗?你一说这小推车我还真想起个事儿来,我跟你说啊,昨天隔壁帐篷的李五他们家老婆跟我说了,人家宁公子可不是一般人,他是世外高人的徒弟,专门下山入尘世匡扶大宋的……”“嘘!”不等这妇人说完,王洛熙便丢下锹,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巴,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才小声道,“别听他们瞎传。”这妇人却不服气,嘟囔道,“谁说是瞎传了?李五他老婆说是李五上次领口粮的时候听宁府下人说的,人家自己府上的人还能瞎传啊?”
“去去去,咱就不信,我也偷着听了两年书,还是懂点道理的,依我看宁公子才不是那种吹嘘自己的人,这谣传肯定是宁府哪个没口德的下人乱嚼舌头。”王洛熙坚定地叱责道。妇人也没什么见识,见王洛熙如此坚持,便也没接话,继续干起活来。
宁中直和四万多流民抵达渭河时,枯黄的野草布满了河滩,着实荒凉。宁中直却并不甚担心,先将这些流民安顿下来,便又领着韩毅赶回了凤翔府,一是购粮,这庞大队伍的粮食消耗很大,同时自己也需要为接下来的事情给这些百姓准备工具。朝廷的快马信使在请愿事件两天后准时将朝廷的旨意带到了凤翔府,朝廷的旨意命令凤翔府需尽力配合宁中直的行动。这实际上已成了空话。旨意到达之前宁中直在凤翔府在这两天便已经几乎可以用随心所欲来形容,本就年老体衰的陈希亮因为宁中直一番话备受打击,第二天返回府中便已卧床不起,自从那天起便已经闭门谢客,不理政事。没了阻拦的陈希亮,宁中直又有圣旨在手,凤翔府几乎对宁中直的要求有求必应,宁中直要凤翔府境内的十万亩濒临渭河的荒地,马上批了;宁中直要以时价购买全凤翔府的粮店的存粮,凤翔府也连忙派人知会城内的十几家粮店早早备好粮食。
不过宁中直也不是为了搅得凤翔府鸡犬不宁而做这么一番大动作,而是实在需要的量太大了。宁中直在这一个月里,为了供给这四万余人便已经花费了三万多贯购买粮食,而这也只是将将供给这庞大的队伍,虽然一石米(约等于一百斤)也才一贯的价格,以宁中直现在手里的钱财简直九牛一毛,但毕竟四万人每天便要吃下去将近八百石粮食,一个月下来也将吃掉了近两万石的粮食,何况宁中直还要给这些百姓提供些青菜,宁府的下人这一个月也从出京时的不足二十人猛增到近两百人,将近一半的宁府下人几乎三五天便要赶着装满粮食的马车往返于凤翔府和渭河河滩。
虽然现在马上要到数九寒天,但宁中直却不会就这么干巴巴地供着这四万人,他进城便采购了大量的农具,而后又去准备买些小推车,可当宁中直见到小推车时,却是哭笑不得,自己受电影的影响一直以为小推车都是封闭的像方斗一样的,没想到宋代却是作成了栏杆形状,也没有封口,这哪能运得了土。于是宁中直并没买小推车,而是回到营地后便命人在营中召集以前做过木工的百姓,然后将自己依照后世五十年代运土的小轮车的样子画了图样,考虑到工具简陋,宁中直画的小轮车的轮子就只需将较粗大的圆木锯成约五寸厚的木板,中间凿出圆洞,穿上木棒,再搭上盛土的带把方斗便可以做出一个简易的手推车。有了上次做软椅的经验,这次宁中直画的图尺寸,比例都没啥问题,图纸交给营地里两百多曾经做过木匠活的百姓们,只三四天,营地中便已经出现了数百个简易手推车。毫无疑问,宁中直确实很懒,他又盗取了后世冬季修水利的办法,随着手推车逐渐增多,宁中直组织起营地里的大量劳力们开始在这大片的荒地上挖起了纵横交错的沟渠。
然而这几天宁中直却有些心烦,不知何时开始,自己虽然依旧每天亲自到工地去查看工程的进度,但越来越多原来敢于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说着粗话的百姓现在见到他却躲躲闪闪的,透出畏惧的气息。
宁中直走在已经挖好的沟渠中,前面不远处一个魁梧的身影正奋力打着夯,宁中直走上前去,笑着问道,“哈哈,老王,你力气可见长啊,别人都是两人一起打夯,你这么打,可比别人辛苦,每天吃的饱吗?我知道你胃口大,让他们给你多拿了二十石的粮食。”王洛熙望着亲切如常的宁中直,刚想大声回答,心中却有些打鼓,若自己婆娘说的是真的,那自己的言行岂不是冒犯了这世外高人?王洛熙下意识地缓缓低下头,嘴唇挪动了两下却没说出话来。
宁中直见连从前一直对自己大声说话,敢于和自己称兄道弟的王洛熙都变得如此缩手缩脚,不由心中沮丧,自己一直也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啊,这些直爽汉子们怎么变得如此怕自己?正想着,一双坚实的大手却搭在自己肩上,宁中直抬头便望见王洛熙那被络腮胡子围拢的黝黑面庞,“恩公,您可是有什么忧心的事,不妨说给我老王听听。我老王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咱……咱能陪您喝酒,一喝酒就什么事都忘了,您说是不?”这憨厚质朴的话不禁让宁中直心中好受一些,“唉,老王啊,我是发现最近这几日弟兄们怎么都变得怕我了?是不是有什么人说我的闲话了?”王洛熙见宁中直正忧心的是这事,脱口而出道,“嗨!这事啊,恩公,这些日子营里先是听您府中下人谣传您是世外高人的徒弟,甚至有人说您是那老神仙姜太公的徒弟,还有人说……”
虽然王洛熙依旧滔滔不绝地说着各种稀奇古怪的谣言,但宁中直已经没心思听了,“原来如此……”不等王洛熙说完,宁中直便转身快步向自己的营帐走去。“还有的说啊……咦?恩公~怎么走了?不是被我说的这些话给气走了吧?”这爽直的汉子破例动起脑筋考虑起自己之前的话是不是惹得恩公不快。
“公子,您叫我们来有何吩咐?”韩毅刚一进帐幕便急问道,他这些天一直负责着整个营地的各种材料的采购和分发,这几天因为开始挖掘沟渠,不论是工具还是粮食都数量增长不少,并不擅长理财的韩毅着实忙得有些不可开交,每天几乎都忙到半夜,这些日子熬下来已是两眼通红,形容憔悴,今天若不是宁中直急命人叫他来,他可不会从那一堆事务中脱身。莫大叔和童贯同样很忙,自从莫大叔在童贯面前露了一手扎实的工夫,童贯便粘上莫大叔,莫大叔组织百姓们分组挖渠,童贯便在一旁身前身后的忙着打下手,莫大叔见这小伙子机灵,也趁着间歇指点了童贯几手,虽然一样忙碌不停,但他们比起焦头烂额的韩毅已经好了太多。
“恩,我是有件事想问问大家。”宁中直斜躺在软椅上,目光在三人的脸上来回扫视着,“这些日子营中谣传不断,什么我是姜太公的弟子都传了出来,据百姓们说最开始是听咱们府中下人传开的?”听罢,宁中直面前三人皆是一脸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