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县这边布置妥当了,宁中直顾不得劳累,第二天一早便带着图纸赶回凤翔府。
暖暖地阳光直射着大地,风尘仆仆的宁中直顾不上跟府门行礼的禁军回礼,便径直走进了在城西的秦王府。一迈进府门,宁中直便抬眼望向正堂,正是午餐时间的正堂此时却空无一人,宁中直拦住一个王府下人才知道赵顼和幕僚们正在书房中,问清道路,宁中直向书房走去。
刚进王府内院,左手边一个屋里大声的争吵声吸引了宁中直的注意力,“王爷,如今朝廷重兵镇守西北各镇。秦凤路的镇戎军、德顺军境内蕃兵军寨林立,西贼但凡入寇,秦州的蕃落军一日之内便可得报,而永兴军处,庆州有杨文广父子镇守,可保无恙,裨将保安军处修整军械,郭帅亲率两军保捷军把守延安府。西北两路之外,河东路另有五万精壮厢军随时可以从晋州经慈州入永兴军驰援,利州路吾亦听闻备有数万川兵,以裨将之见,此番西北防守可谓固若金汤。”门口的卫兵此时看见宁中直,正要通报,宁中直却摆手让他不要声张。“谅柞若围攻一处,我方可四处奔救,将此寮围而毙之亦非不可,若他分兵袭掠,各州今春为了防备西贼入寇,至今尚未播种,各地散户大都搬到附近较大的村寨之中,西贼未必能得到好处。裨将以为如今已可称得上不败之局,王爷提数万禁军精锐,在凤翔府居中策应,待谅柞围城疲惫之际,奔袭党项主力,定可一战功成!”
”保安军?哦,原来是高皇后的哥哥高遵裕,这家伙嘴皮子还真不赖。”宁中直听到这儿不由担心起来,只听屋内一声喝彩,“好!”宁中直听出这是赵顼的声音,宁中直生怕赵顼一时年轻气盛,贸然就答应了,他连忙加紧几步便要推门阻拦。
“呃……兹事体大,小王尚需斟酌。”赵顼勉强抗住了诱惑,宁中直松了口气,此时却听一人怒道,“公绰之言纯属蛊惑之言,臣请秦王勿要听信他的一派胡言!”这人口音陌生,宁中直见有人阻拦,也就不着急,这人有些见识,自己倒不妨听听这人的见解。
“哦?呵呵,种将军可试言之。”显然赵顼也对这个敢骂当朝皇后哥哥的将领佷感兴趣。
“王爷明鉴,裨将在郭帅身边两年有余,虽然自年前郭帅接任知永兴军,整顿军纪,加紧训练,但至今……于行进中的马背上敢放开缰绳搭弓、挥刀者仍不足五成,即使弓马稍熟者,马上射术亦尚无甚准头,加之军械作坊所做的弓箭赢弱,十把弓中便常有一两把弓弦一拉即断,其他堪射之弓,射出两百步就没什么力道了。裨将妄言之,如今我军宜紧守城池,若西贼围攻一处,我军聚齐数军缓缓推进,可保不被西贼斥候骚扰。”
宁中直听了不由眉头大皱,这骑兵若是只能拉着缰绳冲锋,那还不是给人当靶子练手用了?这时又有一人说道,“王爷,种将军所言非虚,微臣虽然至西北只两月,各地军械破损严重,质量低下,若出城野战,恐怕无法抵挡西贼犀利的骑兵的冲击。”
宁中直听到这,也大概明白了这屋里的情况,于是推门走进书房。刚一进屋,宁中直便发现今天这阵势可大了,秦王府的幕僚五六人,四五名身着武官服装的大汉和苏颂及另外几名不相识的大臣都挤在这还算宽敞的书房里。“宁先生,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宁县待上几日呢。唉,您回来的正是时候。”赵顼话语中满是喜悦,他当着如此之多的大臣们的面,便拖着宁中直坐在自己身边。
“宁长史,刚才几位将军正在争论,不若小王将刚才的事讲解一番?”旁边的韩氏兄弟不由有些不忿,宁中直一个王府的属官,王爷竟然要亲自讲解?
宁中直可不想一不小心成为御史口诛笔伐的对象,见状连忙说道,“王爷,不必了,微臣刚才在门外已经听到了几位大人的观点。”
“哦?!”赵顼对宁中直在外偷听并不在意,而是急切地想知道宁中直的看法。
宁中直感受到赵顼期盼的目光,站起身来,笑着说,“王爷,微臣以为高将军和种将军所讲都是实情,此次我朝提前半年就准备防御,官家英明,派王、李二位干臣来西北收拢蕃部人心,避免重蹈去年的覆辙,而边城大将如今也大都是知刀兵的宿将,高将军所说的我军优势确是如此。”
高遵裕顿时精神抖擞,侧眼瞟向种诂,心想,“哼,你看,连宁长史说我讲的没错!”而种诂原本伸长的脖子听道这儿,顿时没了兴趣,口中哼了一声,撇头表示不再听宁中直的讲演了。
赵顼询问道,“长史可是说,小王到时可帅禁军会同诸军与西贼决战?真的可以?”
“当然可以!”宁中直言之凿凿道。
韩维不服气道,“长史既然听到种将军所说,如今西北驻军军力未复,军械赢弱,到时若是兵败,你宁中直可担当的起?哼!”
宁中直依旧一副笑脸听这韩维大义凛然的驳斥,旁边一直关注着局势的苏颂也站了起来,提醒道,“中直,如今所议的事关系着西北两路数百万的大宋子民和数十万的大军的人命,你可不能视若儿戏一般啊。”旁边几位大臣、将领也都认同地点头。
赵顼虽然心中对宁中直信心很足,但是几位大臣都在警告,也不由有些拿不准主意,于是便问道:“长史,如今诸公对你所说尚有疑虑,你可否讲解下原因?”
宁中直点点头,转身问道,“种将军,你们种家与折家、高家都是武将世家,我曾查阅资料,先帝真宗时,汴京军械司的作坊所制的弓大都尚能达到三百石,不知种将军可否帮我确认一下?”
种诂细细回想,点头道,“确是如此,只是近年来,军械司所制的军械质量持续下降。”
宁中直转头环顾四周,问道,“除了苏大人,可还有人出使过辽国?”四下无人点头。
宁中直命门口的侍卫去来一把弓,说道,“宁某曾在辽国住过半年,也曾随辽道宗围猎过几次,他们辽国也有军械作坊,而所制的弓,弦力强劲,箭只种类虽然不及我大宋众多,但制作精良。是他们制作技术比我朝先进?”宁中直一顿,众人大都摇头。宁中直又继续道,“即使如此,他们为何做出的弓就比我朝所制的弓质量好如此之多呢?”
宁中直指着弓臂内侧用毛笔所写的几个小字,问道,“诸位将军,这小字是何意思?”
高遵裕连忙接道,“此乃军械司作坊检验后所注明的编号。”
宁中直笑道,“高将军,宁某在辽国时,辽国所制的弓上也有类似的编号,如今我们首先要解决的便是这编号的问题。”
这小小的编号能有什么大问题?赵顼也不由被宁中直这莫名其妙的话给搞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