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危机虽然过去了,另外一场危机却悄然而至。
刘婶因为惊吓,突然卧床不起,头疼,胸闷,四肢无力,外加发烧。原以为没什么大碍,可也熬了绿豆汤(清热解暑的),喝了锅灰水(镇惊的),全没什么作用。两天了,刘婶的病情是越来越厉害,烧得直说胡话。另一屋,刘冲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的伤口虽然上了土方伤药,可仍然开始发炎化脓,大夏天的,伤口弄不好就要恶化。这可愁坏了刘家一家人。
为什么愁?没钱啊。刘家已经欠了九公高利贷,哪里还有钱给病号找医生抓药啊。他们唯一能够借钱的亲人就是刘虎,可刘虎也只是个穷秀才,郭大人给的那点薪资能够他们一家人填饱肚子就算不错了,况且人家也为刘光栋这个亲叔叔借了几次钱,没办法再麻烦人家了。
这些境况霍木都看在心里。可是,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帮助他们。他很后悔,真该在镇住刘子信他们的时候讹诈他们些银子,可是现在已经晚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帮着小月给刘冲清洗伤口。可是,即使有现代人的卫生观念,也不能替代药物的作用啊。
打架后的第二天,刘虎来了。他从郭大人府上回来,听说刘冲等人挨了打,立马赶来探望。一见到几个人的伤情,立即怒目圆睁,大骂刘子信三兄弟欺人太甚。待小月把霍木一人单挑六条大汉、将刘氏兄弟治得服服帖帖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说给他听,他不禁又惊讶,又解气。可是他又无论如何不能相信霍木有什么无边的法力,毕竟是读书人,想问题都比普通人要理性一些,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圣人教导他还是知道的。霍木也明白,以这位秀才表哥的智商,他的把戏也不一定能糊弄过关,因此干脆来个徐庶进曹营,不辩白,不解释,不回答,我不说,你能钻到我心里看去不成?
刘家这下是一家四口躺倒了三口,只有小月还好些。论病情,倒是刘婶最重,刘冲次之,刘光栋最轻。刘婶的病主要是惊吓,这病治起来反而要麻烦些。看到这种境况,刘虎也明白,如果真不治疗的话,这刘婶的病说不定能夺了她的命。他自小跟叔叔婶婶感情就比较深厚,这两位也就是他最亲的长辈了,因此他毫不犹豫地把扇子上的玉坠揪了下来,偷偷叫过小月,让他到当铺里当点药费。
小月哪里肯,两个人推来推去,霍木知道事情轻重,抓过玉坠道:“还是我跟小月去吧,这样放心些,省得让那些典当铺的人骗了。”
“也好,为兄不好出面,就有劳表弟了。回来的时候,顺便从德州请郎中来。”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直奔德州而去。看到路上郁郁葱葱,天地空旷,幽静非常,霍木的心轻松了许多。他一边同小月拉着家常,一边思量着怎样才能改变目前的这种窘境。自己来到古代也有段时间了,可是还是不能振作起来,每天浑浑噩噩,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不行,我一个满脑子超前知识的现代青年,不能就这样沉沦下去,一定要在这广阔的天地里施展一番,在现代社会里没实现的愿望,没能力实现的幻想,都要在这里实现。而实现自己抱负的第一步,就是先把眼前的难关度过。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二人进了德州。这德州素有九达天衢之称,紧临京杭大运河,是南下余杭、北上京津的水陆交通要道。当时明朝的经济已经很发达,南方已经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北方经济相对要贫困一些,但正因为如此,北方边塞的粮草物用,国都贵胄的日常耗费,都要依靠漕运由江南供给,德州地处要冲,反而成了一处繁华所在。
在骡马市与柴市的中间,是繁华的商业区,路的两边店铺林立,粮店、绸布庄、酒楼,颇具规模,今天正好是集市,南来北往的客商,衣着光鲜的士子,漕运码头的水工,进城卖菜的农民,各色人等或脚步匆匆,或悠闲舒适,把霍木看得眼花缭乱。当然在现代,德州的繁华程度要高得多,但因为是第一次来到古代的城市,那是霍木所不熟悉的世界,因此他特别留意。
“就是这里了,表哥。”小月指了指前面一间铺面说道。只见青砖墙,小飞檐,黑漆门,一个大大的繁体“当”字挂在门前的影墙上,这当铺倒有一些气势。霍木刚要进门,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手中的玉坠啪的掉在了地上,幸好小月用手绢包了起来,赶紧拿出玉坠来看了看,倒是完好无损。闯祸的人连声道歉,原来是一位衣袂飘飘的浊世佳公子,生得唇红齿白,富贵逼人。霍木嘴里说着不防事,拉着小月就进了当铺。而这位佳公子,却被霍木手里的玉坠给吸引住了,一直目送他们进门。
进得门来,迎面是一个高高的柜台,一个朝奉居高临下地看着门外来来往往的人流,并没有把霍木二人放在眼里。霍木轻轻咳嗽了声,把玉高高递过去:“先生,当东西。”朝奉接过来看了看,问道:“小哥准备怎么当法?”这一问倒把霍木问愣了。朝奉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外行,没来当过东西,于是解释道:“死当,可当纹银2两,不准赎回。活当,可当纹银1两5钱,当期一年,三分利,过期死当。你看看死当还是活当?”
这一说,霍木倒是明白了,想想钱少了怕是解决不了眼前的困难,死当还能多当点钱,于是说道:“死当,但是我要当三两。”心道:你让我当2两我就当2两啊,我多要点。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当东西是不是还有还价的规矩。
朝奉赶紧说:“客官,你这东西不值这几个钱。”
“我就当三两!”霍木想,要强硬,坚持立场。
“我做不了主,稍等,我请示掌柜的。”朝奉说了声下去了,然后到后院溜达了一圈,也没找掌柜的请示,又回来了。其实这也是规矩,给自己加码,也给双方留个谈判的缓冲余地。
“掌柜说了,最多二两半,行就当,不行我也没辙了。”
“那就二两半吧。”
“破烂石头一块,当银二两半,死当不赎,出言无悔啊。”朝奉大声吆喝着,伙计旁边给把账记上了。
买卖谈成,二人拿了银子走了。这里刚走,进来一位青年公子,正是在门口撞到霍木的那位。当铺里的几个伙计赶紧打恭:“李爷您来了!”
“刚才那小伙子当的什么,拿来给我瞧瞧。”
朝奉把玉拿来给这位李爷看了。
“嗯,是这东西。死当活当?”
“死当。”
“那就给了爷我吧。人家当多少?”
“二两半纹银。”
“呶,给你们十两,东西我拿走了。”李爷说完抛下一块银子,把玉坠揣怀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