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下两下间，我手中的肉包子已经下了肚。我睁大了一双因为装作无辜更显得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气急败坏的老板，甚至觉得有些恶作剧的开心了。
“你这个、你这个恬不知耻的……”老板气得直跳着脚，可是他拿我没有一点办法，象他那样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大汉，竟然拉不动我这样一个小女孩，显然是有些丢脸的。“你这个正大光明的贼！”卖包子老板的脸憋得通红，终于憋出了这句话，随之聚在身旁的人们都哄然大笑了起来。
我是一个正大光明的贼么？
我转了转眼珠子，因为觉得无语，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这个比喻……可真有趣。
“我又没有说不给钱，可是我现在没有钱，你就算拉我去官府也没有用啊，不是吗？”我轻快地对老板说着，脸上笑意吟吟。
卖包子老板在众人肆意的嬉笑声中，显然是觉得十分郁闷的。“你没有钱，就把头上的这支钗给了我！”他在憋闷中鼓着腮帮子朝我鬓发上看去，忽然眼睛一亮。
我头上的钗？我茫然地想了想，伸手往头上一摸。
这根钗……可是从阿信府中来的吧？
是阿信给我的东西呢。
这样想着，我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仿佛阿信就在我身旁一般，我开始觉得又安心又快乐。
“这个不行！”我毅然决然地回绝。
“这位姑娘欠了多少钱，我来替她付吧！”忽然间传来有个男子清淡的说话声，让老板铁青的脸和缓了下来。
我在人群拥挤中回过头。红花树下，落英缤纷。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身着青色长袍，飘逸如风，仪态潇洒。乌黑的发髻下有长发在风中飘起，阳光淡淡映着他琥珀色的眼眸，他的笑颜温凉清丽，凝视中带着诗意般的淡定。
假若阿信的姿容是令山水光华都逼退了颜色，假若飞扬的微笑是令天空灿烂、晨星明媚，眼前这男子却是与这天地浑然一体，连他的脸色，都近乎天际水色，活脱脱凡间仙人，超凡脱俗。
“一共五文钱。”老板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树下的男子，讷讷地说。仿佛连他也被这男子的风华震慑了。
这男子的声音里，仿佛都带着茉莉花的清香：“五文钱么？”他悠然笑着，远远朝老板掷来，“拿去罢！”
我看见有碎碎的银子落在卖包子老板的手掌心，人群中响起絮絮的说话声，人们交头接耳地赞叹着这男子的绝代风华、菩萨心肠。
我遥遥朝他报以感激的一笑：“谢谢你。”
他的笑容真亲切。不仅亲切，似乎还是愉快的。可是他很快地转过身去，竟然就这样施施然地离开。
我只看见他穿着青色长袍的身影，遥远地行走在天地之间。象是传说中得道归仙的凡人，临走之前留给人最后的惊鸿一瞥。
可是——我很不道德的想：既然他可以这么好心的给我付钱，那么接下来几天我就这样跟着他蹭饭吃大概也没什么关系的吧？更何况，今天之前我跟他分明还只是陌生人，可是从现在开始，我们都已经认识了，那就应该算是朋友了。
朋友之间，不都应该患难相助的么！
我的身法比想法要快，在我的想法完成之前，我已经笑眯眯地追上了他，并且很大剌剌的走在身旁跟他结伴而行了。
正是夏天的傍晚时分，路上经过的行人衣着单薄，女孩子们露着洁白的脖颈，手腕上挎着果篮，脸上带着明媚的笑颜。这样的天气真美好，我轻轻巧巧地跟在这一位有着绝代风华的男子身边，感觉到经过的女孩们火辣辣的目光，或含羞带笑、或柔情万千，不禁开心地笑出了声来。
他转头看我，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意，目光中尽是了然的神情，口里却问：“你干嘛跟着我？”
“跟着你，有饭吃。”我笑吟吟地说。
他以一副皱眉头的神情，可是嘴角明明是藏也藏不住的温暖笑意：“我没说过可以请你吃饭。”
“哎呀，何必这么小气呢？既然刚才都请我吃过一次了，那接下来再请几次应该也没什么要紧的吧？”我老实不客气地挽住他的手臂，整个人挂在他高大的身躯上，他象一棵树，依旧站得又稳健，走得又悠闲。而且他身上有好闻的香味，象是……象是茉莉花的幽香，让人陶醉。
他的鄙视中带着温柔：“啊呀，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女孩子家，其实很不应该这样的……”他含着笑轻轻抚去我的手指，“而且，其实我也没有什么钱，你不知道，基本上我也算是一个穷人……”这个男子的语气里有着做作的叹息，可是他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了，牙齿洁白又明亮，他真是个好看的人。
“可我明明看到你身上有好多钱！”我眼尖地从他怀里看到一个藏青色的布包，趁他不备，飞快地用手指掏了出来，拎着得意在他眼前晃，“你看你看！沉甸甸的，说不定是好大一笔钱！”说着，我咧着细碎的牙齿坏笑了起来，“哥哥，你是个好人，就请我吃饭嘛……吃几顿饭而已，又不会死人。等以后我有了钱，天天请哥哥吃饭，好不好？”我赖皮地黏糊在他身上，眨巴眨巴眼睛讨好地瞄着他。
他看起来很认真：“我又不认识你……小丫头，哥哥这两个字岂是你随便叫的？”他仿佛要做出翻白眼的样子，可是这样一个英俊风雅的青年，连做这样的动作都岂止是风度翩翩，简直是倜傥潇洒了，我禁不住抱着肚子笑了起来：“真好玩！那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吧，以后我就叫你什么哥哥……”我转了转眼珠子，“比如，假若你姓杨，我就叫你杨哥哥……你姓云，我就叫你云哥哥……倘若，倘若你叫信……”哎呀，我开始象个梦游患者一般，偏着头遥想着。想起阿信清凉的凝视，还有……阿信的拥抱……脸上飞起了红晕。
他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我不姓杨，也不姓云，更加也不叫信……”说着，他温柔地笑了，“我叫元……你可以叫我……”
“元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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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请收看下一章：十六、叹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