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城主大厅里,秦皇正端着一汤药,轻轻地吹。
只是短短六年,他却苍老了许多。虽然脸上并没有生出皱纹,两鬓的头发却已经有些已然白了。原来思念这么让人衰老。
喂小廷夏喝药,是城主秦皇每日的功课,比练功、理政还要兢兢业业。他总是亲自拿过药,尝过,觉得温度刚好,味道还行,才会一勺子一勺子喂廷夏喝下。
当然,这调皮的小女孩从来就不肯好好地配合,只会跟他捣乱。
“乖,廷夏,就再喝一口!”秦皇从来不肯在外人面前这样喂药,否则这凤凰城主的颜面何存?就连对待秦沐和秦佩,秦皇从来都是以父亲和长辈自居,无论是考核功课,还是指导训话,都是一板一眼严肃极了。
常常听廷夏说起秦爹爹如何耍宝哄她喝药,陪她玩耍,秦沐和秦佩都是不太相信的。“我爹?”秦沐斜着眼睛看着自己,好像在听一个破天荒的大笑话,“就是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都不信!”
要不是有一次,廷夏偷偷让秦沐躲在了桌子底下,他可能一辈子也不相信自己的爹爹能够如此温柔可爱地哄人。想起来,都一阵鸡皮疙瘩。“到底是不是我爹啊……”秦沐在输掉打赌,忍受着背着廷夏在院子里疯跑时,发出过这样的抱怨。
“不喝!绝对不!”廷夏坚决地说。
这股牛脾气到底是像谁呢?别说她爹爹她娘亲都还有这样根性在。秦皇无奈地摇摇头。
“这样吧?这回你想看秦爹爹做什么?唱戏?舞剑?说笑话?……”
“呃……我想想……”
这想想——肯定没什么好结果——事实是这样告诉秦皇的。
“秦爹爹……”廷夏若有所思地说:“将来你不想做城主了,你想让谁做城主啊?”
完全没有想到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能问出这样有深度的问题来,秦皇一下就傻了眼。这城主嘛——他还真的没有想过……不过,不妨顺着小妮子的话说下去……
“是啊,让谁当城主呢?廷夏想让谁来做?”她既然这样问,必然有她自己的想法。
“反正不能让秦沐来做!”廷夏按的是排除法。
得!一个铁定定的继位者,就被“反正”两个字,毫无理由地给扼杀了……秦皇越来越有些好奇了。
“那为什么不能让秦沐做城主啊?”
“他笨啊!”廷夏果断地回答。
呃……这个……这么一说,的确是那么回事……秦沐这小子,除了勤奋刻苦基本还算上道之外,脑子是不太灵光的,别说比起廷夏这个小古怪,就连秦佩都比他聪明一万倍。
“可是笨未必不能说明他是个好人啊……要当城主的人,必须有一个兼爱仁慈的心,这才是最重要的……”秦皇说道。
“有道理。”廷夏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嘿,别说,还怪有模有样的。
见廷夏许久不说话了,秦皇刚想乘机塞药,就被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可是我看啊,还是我来做城主就好了……”廷夏思前想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你看啊,我够聪明,人也好……有我在,秦爹爹肯定不会受欺负……我也会保护好秦沐、秦佩还有廷慧哥哥的!”
什么啊!有你在……大家受的欺负难道还少吗……这话说的……
还不等人插话,小妮子居然自己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
“好,就这么办了!”
噎……她自己就给定下来了……
秦皇不想打击她,于是只是笑着允诺说:“好,好,好……将来就让小廷夏做城主……我们都靠你了!”
话锋一转,立即说道:“那这药,再不喝就要凉了……城主大人……”
一想到要做城主,似乎肩上的责任也就重大了,廷夏一副义正词严的样子,极不情愿地咬着牙,眼一紧,喝道:“来吧!”
差点没让秦皇给笑得将手上的药碗给摔了出去。好容易喂她一口一口吃了下去,她还不依不饶地说:“可是……秦爹爹……将来要怎么证明我是城主啊……万一他们都不信我,怎么办?”
“这简单啊……”秦皇从腰系拿出一块几乎透明的琥珀令牌,挂在了廷夏的脖子上说:“你瞧,这就是凤凰令,一见凤凰令,如见凤凰城主……我现在把它送个你了……将来要是他们不信,你就拿这个给他们看,说是我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啊……廷夏终于觉得满意地呵呵笑起来。
毫无准备动作地,抬起头,倏忽一撅嘴,么啊——结结实实地亲了秦皇的脸颊一口。害得秦皇一下子就愣住了。
看着秦爹爹不动了,脸色黯然下来,小廷夏吓坏了。
“秦爹爹,你怎么哭了?”
“没有!谁说秦爹爹哭了……男人是不会哭的……”
“可秦沐就老是哭……”
“他还小,不是个男人……”
“可明明就是哭了……”
“都说没有了!”
天色渐渐暗了,夕阳的余晖普照大地。秦皇肃立在萧索的秋风中,任风吹拂着斑斑的白发……
好像在喃喃自语一般。
“她真的很像你……”
七百里快马加急。
秦皇眉头紧锁。
“传令下去,凤凰城内外,全城百姓限制外出,城门派日夜两班士兵轮流把手!还有……”秦皇顿了顿,“在大街小巷张贴告示,一旦发现这个人的踪迹,立即回报!”
“是。”凤凰城守卫史都尉宗齐抱拳而退,手上还拿着一张黄纸肖像。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正所谓来者不善……只有小心提防才是……
如果真的是他!
想到这里,秦皇兀自稳住体内的真气。
那么——大战之期,也就不会远了……
似乎这才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连忙吩咐左右:“这几天,把各位小姐少爷看紧了……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见来回话的下人支支吾吾老半天,才觉得神色不对。
“怎么了?”
“小姐少爷们,今个瞒过了小的们,穿了小丫头小厮的衣服,从后院的狗洞里,钻出去玩了……”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哭腔。
“什么!”秦皇一记甩袖,刚才弯腰说话的侍从一下就被刮得飞出大堂,衣服帽子都飞得老远。“真是胡闹!立即派人去找!找不到……”
秦皇压低了声音:“你们就提头来见我!”
“是!”侍从连滚带爬地,直奔下去了。
一向处乱不惊的秦城主开始喃喃自语:“莫不要出了什么乱子才好……”
其实……乱子是天天有的……只是捅的娄子到底有多大而已……
毕竟是在这不大又不小的凤凰城里嘛……
醉满楼。
是凤凰城里数一数二的珍馐酒馆,里面有数不清的小吃——有热乎乎的虾米小笼包,香喷喷的考全猪,让人看了就流口水的清蒸黄鱼,爆炒香肚……
三个小孩玩着玩着却也饿了,就站在酒楼的门口,听着肚子咕噜噜的叫唤。
“你有银子吗?”
“没有。”
“我也没有……”
“好嘞!”廷夏果然是廷夏,没有银子还敢冲着酒馆伸出右手的两个手指,说了一声好嘞。如果是平常的小孩,估计也会被她的奇怪举动给吓得愣住吧。
——不过,还好跟着她的是秦佩和秦沐,这种小场面,他们已经见得多了。
没有难度的事情……安大小姐是绝对不会想去做的……
说着,想都不想就跟着她跨进了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