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清从御花园里回到席上,王氏停了说话,过来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怜清也不说话,只是摇摇头,示意王氏自己没事。王氏看了一会,想她也没骗自己,才真的放下心来,又找人说话去了。
一会儿的功夫,太子闻人衍换了一身墨绿色的衣服,也坐回到刘雁的身边,视线直向王氏和怜清所坐的长桌处瞟,看得次数多了,不但王氏注意到,连刘雁都注意到了儿子的异常,开口问他:“我儿看什么看的那么出神?也说来与母后知道知道。”
闻人衍知道机会来了,起身向刘雁俯了俯身:“回母后,儿臣在看董太师的三千金董荷董小姐。久闻坊间传说,这董太师的这位千金不但从小生得貌美如花,更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才女,今日一见,果然是国色天香,就是不知道董小姐是否真的像是坊间传说的那样,当真是个多才多艺的奇女子。儿臣冒昧,想借着母后的生辰,请董小姐即兴为大家表演点什么,不知母后和董小姐作何想法?”说完,闻人衍又朝怜清所在的位置看了看,那意思分明是在说,刚刚在御花园里,你既告诉了我你的姓名,我们就算是认识过了,此时我提出这么个小小的要求,你不会不答应吧?
怜清对闻人衍的暗示看得分明,心里暗骂这闻人衍不是东西,刚刚先是在御花园里连一只ju花都跟她斤斤计较,现在有设计让她出丑。想来两人远日无冤今日无仇,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各自寻些乐子便罢了,怎么到处触她的霉头!亏她当时在御花园里还帮他找了台阶下,现在这般对我,不是恩将仇报么!
她哪知道,闻人衍这么做哪是什么恩将仇报,只是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让他对这个小姑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出于对好东西自然产生的zhan有欲,才频频的向她所在的位置观望,正无计可施的时候,刘雁的一句话给他提了个醒儿,何不就借着今天这个日子让母后也知道知道京城里还有这么个奇女子的存在?打定了主意的他,方才跟刘雁说了刚刚那番话。
京城董太师的女儿董荷的大名,刘雁是早有耳闻,但她也知道,这董荷自小便被一女尼收去做了弟子,哪是那么容易见到的?今天突然听闻说董荷也在席间,刘雁自然欣喜,忙让儿子将董荷的所在指给自己看。
王氏见太子和皇后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家的女儿身上,心里煞是欢喜,忙拉了怜清上前去拜,怜清知道自己是躲不过这一关了,心中虽有不满也不敢表现在脸上,万一被皇后知道了,免不了要吃些苦头。思量再三,等到了皇后太子跟前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
刘雁因知道她是太师家的女儿,心里自然也没把她当作是个危险的人物,招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侧,细细的打量起来。果然是个明眸皓齿的美人胚子,因问她:“多大了,都会些什么?”
怜清嘴里含笑一一应答,说她今年十六岁了,自小跟着师傅学了不少诗书礼仪,闲暇的时候以抚琴为乐。
刘雁听了,忙叫闻人衍把自己房里的琴抬出来给怜清使用,闻人衍不敢怠慢了,亲自带人退了下去。
见儿子走了,刘雁又问王氏,怜清可许配了人家?王氏一听便知道是皇后看上了自家女儿,心中欢喜,忙道:“女儿尚小,又刚从外面回来,还不曾有人上门来提亲。”刘雁听了也不答话,是点了头便转看戏去了。
少时闻人衍和几个宫女抬了房里的琴并一张桌子,摆在高台上,请怜清上去弹奏。怜清也不推辞,从小她在北昭国学得最好的就是这抚琴,现下拿出来倒也不怕失了颜面。整理了一下衣服,上了高台随手就弹了曲贺寿的曲子,听得坐在上座的刘雁母子和王氏心里欢喜,俱都表现在脸上。底下在坐也不免有些小气的,因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背地里说她会的不过是些雕虫小技,还敢在皇后生辰的时候拿出来卖弄,也不拍丢了太师府的脸面云云。王氏听见了难免在在心里咒骂上她们几句,心里暗暗将说话的人名记下,打算秋后再去算账。
主位上的刘雁不管这些,听得着怜清真的是有些本事,一时兴起,着手下的嬷嬷从自己房里取了些平日里不常佩戴的金钿不摇一类的首饰捧出来,打赏给怜清。王氏凑过头来看了,果然不是些寻常人家的玩意,忙叫女儿磕头谢过。少不得又有碎嘴的说些闲话,两人只当是没听见,捧着皇后打赏的东西,欢欢喜喜的退会自己的位子上接着看戏。回到家里拿给董贵看了,董贵心中也着实得意了一把,让怜清好好收着,将来自然有用处。
单说刘雁做了寿,将使用的器物收整停当,便叫人找来太子闻人衍,关起门来问他可是看上了董贵的女儿董荷?说那丫头不但生得漂亮懂事,又是个官宦家的女儿,结下董家这门亲事,也算是门当户对,落不得别人的口实。
闻人衍一听,心里喜欢。母后这番话刚好趁了他的心意,乐得让母后同父皇说了,方好成就一段姻缘。但碍于面子,又才纳了一房侍妾,正大着肚子,怕说与父皇听了难免遭他数落,尽说些自己不知上进的话,弄得大家心里都不高兴,所以看向刘雁的眸子里多了几分犹豫。
刘雁当然知道儿子心里想的,又说:“我儿从小懂事,而今大了,眼看着就要出宫去自立门户,家里总是要有个识大体的帮着操持。这董荷知书懂礼,不如我跟你父皇说了,让他下旨将她指给你做太子妃吧。”
闻人衍想了想,自己过了年就十八岁了,宫外的府邸父皇早就着人帮自己修建的差不多了,正缺少个可以帮助自己持家的。院子里那房侍妾虽是怀了身孕,终究只是个绣女出身,怎么比得上这太师府的千金娇贵?若将这偌大的园子交与她来把持,实在有失体面。不如全交给母后做主,娶了这董家小姐,也算是自己入主新家后的一件大喜事。遂应道:“全凭母后做主。”
“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下吧!你平日里常到董府去走动走动,一是让董家知道我们的心意,别一早把女儿允给别人,将来不好说话。二是拉拢一下董贵,他朝堂之上,总有些势力,若能为你所用,将来也少个敌人。”
闻人衍听母后这么说,心里暗道惭愧,光想着眼前的利益,到把将来的大计给疏忽了,因起身给刘雁添了盅热茶道:“母亲教训的是,我倒把这层给忘了。”
刘雁也不怪他,“你年纪小,有些事情想不到原也在情理当中,只是将来把董荷娶进门来,少不得你先进门的小妾要依仗孩子处处为难她,你先想些对策,别到了当口临时抱佛脚,我和你父皇脸上也无光。”
“谨遵母后教诲。”闻人衍坐在凳子上,向刘雁略俯了俯身,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忙从自己怀里取出一个盒子,谨慎的递给刘雁,“这盒珍珠是日前父皇赏赐给儿臣的,儿臣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不如转赠给母后,让人研磨了做成珍珠粉,擦在脸上也是养颜的佳品。”
刘雁听说是珍珠,从儿子手上接过来看了看,颗颗饱满都有拇指肚般大小,满满的装了一整盒,“这么贵重的东西磨成粉可惜了,不如先放在我这儿,回头去找个巧手的工匠做成饰品送给董荷,是份心意,也让董家知道我们娶了她家女儿,半点不会怠慢了她。”
闻人衍想想也是,“那劳烦母后费心了。”
“为了你,母后就是再费心也是愿意的。”两人借着这珍珠的由头说了一会儿话也就散了,闻人衍回到自己所住的院子休息不提。
当天夜里刘雁躺在床上,小声同皇上商量,把董家在东陵的重要性和董荷的好处悉数说了一遍,问他是个什么想法。闻人柏栩原也又要拉拢董贵的心思,这时候刘雁想了这么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帮儿子娶了个体面的女子,又拉拢了董贵,怎么会不同意?隔天就让人起草了一道圣旨,又派了自己身边管事的大太监顺喜到董家把圣旨传了,算是了却又了一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