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曲觞闻言大笑起来,只是药力作用之下,笑声虚软无力,渐渐竟透出几分凄凉来。
他抬头,一双眼如出鞘的利剑,直刺向花未名,“你个五岁的小女娃,有什么值得让我奉你为主?”
一瞬间,曲觞那张平凡至极的脸庞迸发出一股异样的光彩,他一字一顿道:“你、凭、什、么?”
对曲觞扑面而来的肃寒杀意恍若未闻,花未名脸上嬉笑之意微敛,跳下椅凳,立在他面前,凤眸半垂,幽冷的清光照在男子面容之上。
曲觞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心底的恐惧之感漫漫溢出。
这是怎样一个孩子啊?虽然他现在被药力所制,实力有所损减,但这个小女孩仅仅五岁稚龄,身上所泛出的威压就令自己无力抵抗,日后发展实是令人无法预期。
突然,花未名淡淡一笑,曲觞只觉得身上的压力猛然一轻。
云淡风轻的笑容给她小小而绝美的面庞添上一分空灵之气,笃然的眼神,红唇轻启:“就凭,我是花未名。”
“就凭,我能给你你想要的生活。”
简单的话语却莫名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感觉。
“好,我等你十年。”
十年后,若是这女孩能够活着来到花府,那么,自己就奉她为主。
多年之后,当曲觞回忆起这一日来,仍不禁为小女孩的气势所折服,他不禁庆幸自己选择了一个值得效忠一生的主子。
女孩满意的笑起来:“那么,范氏那边你就由你周旋周旋啦!”解决了这么大个麻烦,花未名一时心情大好,双眼微弯,流露出舒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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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恼的走在路上,花未名无奈的摸摸肚子,看着街边卖馒头的小贩手中热腾腾的馒头,再看看自身一副脏兮兮的摸样,不由叹息。
怪只怪自己只记得向曲觞讨要身上原来所穿的衣物却不记得让他留下些钱物来,结果现在自己搞的与乞丐无异,一身锦衣也早已蒙尘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感慨无用,基本的生计问题却依旧没有解决。花未名渴望的盯着那白嫩嫩的大馒头,心头暗道,莫非自己要饿死在这地方?
正想着,蓦地一块带着汗臭味的帕子蒙上自己的口鼻,然后眼前一片朦胧,耳边隐约听到一个汉子扯着破落嗓子嚷嚷着:“二妞,老子可算找到你拉,让你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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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轻叹,花未名抚额轻叹,莫不是自己在花知秋的羽翼下被保护太久?竟接二连三的被绑架。曲觞是个高手还好说,这次竟是被一个毫无武力的人贩子给拐了。
狭小的房间里,只得一张桌子与两张椅子。除了自己屋子的另一头还挤着五个比自己大些个的女孩,皆生的眉清目秀,身上穿着普通人家的粗布衣衫,瑟瑟的拥在一起低低啜泣。有几个还是不是向自己投来好奇的目光。
花未名打量着屋子,鼻息间萦绕着浓浓的脂粉气息,登时觉得人生真是奇妙。自己好不容易摆脱了被送进春风楼的命运,现如今还是进了家不知名的妓院。只是不知自己是被人拐子卖进来的还是被妓院的人强掳来的?
吱呀一声,屋子的门被推开。
从眼角的余光里偷偷打量来人,花未名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这家妓院不简单。
只见一黄衣女子身后跟着几个粗壮的汉子,慢慢踏进屋中,那几个还在哭泣的女子见到来人即刻收声,怯怯的将自己缩的更小。
彩衣甫一进门便感觉到有道犀利的目光锁定自己,那清寒的感觉使她立时惊出一身冷汗。美目稍定,扫视屋内六名女子,皆是软弱害怕的模样,没有一个像是拥有那种眼神的人。
或许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吧。想着,彩衣心中稍安,熠熠然走到屋内环视众女子,过后淡然坐在红木椅上。
“都站到我面前来。”女子说着,却是看也没看众女子,只是神情清冷的品咋着杯中的茶水。
女子们虽害怕但都还是瑟缩着在那黄衣女子面前排成了一排,花未名也混在其中,低眉顺眼,脑中飞快的想着应对之策。
品茗许久,黄衫女子这才抬起头来,看向瑟瑟发抖的六名少女。
“我就是这家妓院的老鸨,名叫彩衣,”女子说道,“不管你们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我只知道七彩轩是花了大把的银子将你们买进来的,”说着伸手拍了拍桌上的一叠卖身契,“从今往后,你们就是七彩轩的人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今后是锦衣玉食还是端茶递水就看你们自己的手段。别说妈妈没提醒你们,若是想逃跑的话,”彩衣说到此处,故意停顿了一下,冷哼一声,目光冷冷扫过早已瑟瑟发抖的众少女,“好好掂量掂量自己身子骨扛不扛得住他们手中的木棍。”
彩衣话语过后,许是身边女子偷瞄了那些打手手中的木棍,花未名耳边充斥着低低的压抑不住的哭泣声,无奈只得将头垂的更低,作出哽咽状。
满意的看着众女的反应,彩衣刚想检验这次的货色,门外一个青衫的小丫头匆匆冲进屋来,神色颇为慌张的跑到她跟前低声说了什么。
花未名乖顺的静立在那儿,耳中只捕捉到“少爷”、“大门”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
彩衣眉头微皱,就起身似是想要迎接什么人物,谁知脚才迈出两步,屋门便被推开,一名华服少年神色微冷,翩然走进。
少年身后紧跟着两名保镖一般的人物,神色谨然,看样子不知比彩衣带进来的那些打手厉害上多少倍。
“少爷。”彩衣神色里露出恭敬之态,微微躬身行礼,“怎么不提前通知奴婢?好让奴婢准备准备。”
“不碍事。”少年冲彩衣挥挥手,随意道:“你继续忙你的吧,我就是来看看。”说着,在屋中那唯一的桌子边坐下,饶有兴趣的看着彩衣。
“是。”彩衣应道,也在桌边坐下,继续方才未做完的事。
“你过来。”纤细的手指轻轻一点右手边第一个女子。
少女闻言瘦小的身躯微微一颤,螓首低垂,迈着莲步趋身上前。
彩衣食指挑起少女的脸蛋细细打量一番,柳眉大眼,水汪汪的眸子好似会说话一般,略带红肿的眼眶,樱唇微张,娇怯的神情展现出楚楚风致,仿若风雨中孱弱的紫娇花,让人忍不住生出一股怜爱之心。
“长得好标致的女娃娃。”彩衣面上露出满意之色,轻捏少女凝滑的肌肤,“你以后就叫紫蝶,跟着青衣好好学。”
话毕将紫衣向门口轻轻一推,便有打手将她领出门,估计带到青衣那去了。彩衣接着招来第二名少女,拇指食指捏起少女的下巴仔细端详。
这名少女却是颇为倔强,杏目圆瞪,剑眉细长上挑,两颊似是被气得微微泛红,编贝似的细齿紧咬下唇,渗出星点血珠,整个人有种大户小姐的贵气与傲气。一身艳丽之色好似正午的骄阳耀眼非凡,四射的光芒掩也掩不住。
“嘻。”一看少女的模样,彩衣身边的少年淡淡笑出声来。
少女抬眼一见少年只十一二岁的模样,但已显得丰神俊朗,仪表非凡,不禁双颊红霞更胜,微涩的垂下头颅,长睫急颤。
“这小丫头倒是倔强的很,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似的。”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挪揄,面上笑意越浓眼底却是寒意越重,手指拨弄着身上的玉玦,慢慢出声道。
“我本就是小姐!”少女按捺不住,急急抬首叫出声来,“我可是袁州首富的女儿,若不是爹爹猝死,那丧尽天良的哥哥将我卖到这来,我何至于沦落至此?!”
“呵。”彩衣一听衫袖轻掩樱唇,低低笑出声来,一瞬间千娇百媚,明艳不可方物。她嘲讽的将少女往门口一推:“这个女娃娃就叫魅蝶,带到缘衣那去吧。”
打手毫不怜香惜玉的拉着魅蝶向门外走去,远远地还听见魅蝶挣扎娇斥之声。
接着第三第四个少女都只是长相清秀,分别取名“筱蝶”、“宣蝶”分配到百奴院去了。
花未名一直默默不语低垂螓首静静站着,脑子却是转的飞快。
这家妓院恐怕还在皇城之内,隶属于某位皇亲国戚,除了敛财怕还有收集情报之类的功用。而这公子也该是世子权贵之流。只是不知自己当如何才能逃脱这看似松散,实则固若金汤的牢笼。
在花未名思索之际,彩衣已抬起第五名少女的下颚。
“喝,”彩衣惊叹一声,眼前的少女样貌并不特别出众,只是胜在一身清雅如兰的高洁气质,将整个人衬托的纤尘不染。
少女低垂着眼,但头额孤傲的高高抬起,瘦弱的身躯虽微微颤抖却挺直背脊。
“这批货真是不错,这丫头用不了几年就能当得起咱们七彩轩的花魁了。”细想一番,彩衣这才含笑开口说道,话语里已带了几分欢喜,“丫头,你就叫冰蝶吧,今后妈妈亲自教导你。”脸上满意之色甚为浓重,显是将冰蝶看做自己接班人一般,拉着少女的小手左看右看,对剩下的一名小女孩早已抛到脑后,脑海里已经开始构思该当如何教导了。
紧咬下唇,血丝自唇齿间丝丝渗出。花未名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刚刚冰蝶上前的时候,胃部突然一阵抽搐,知道是几日不曾进食所至,她闭目忍耐,只希望这疼痛能早些过去。
谁知胃部的疼痛不仅没有止息之相,反而越发难耐起来。花未名低低喘息着,袖下小手紧握,只觉头脑发晕,耳中嗡嗡作响,眼前似乎万千萤火虫来回飞舞,身上力气缓缓流出。终是一口气没撑住,失却了知觉。
咚的一声,将屋内众人全是一惊。
少年掉转视线,落在团在地上的小小身躯之上,剑眉微蹙:“这是怎么回事?”说着起身走向小女孩。
身后传来彩衣急切的声音:“请少爷恕罪,这女孩是京都里一个男拐子刚刚卖进院子里的,还没来得及检验。”
地上的小女孩儿身体蜷成一团,两只小手紧紧的抵着胃部,长长的乌发铺散一地,额角处的几缕被汗水浸湿黏在脸上遮住了她的童颜。
少年伸手将粘腻在女孩脸上的乌发拨开,露出整张脸庞。
一时间,屋内所有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惊喘之声接连不断。
冰蝶一向神色淡然的脸上此刻不禁露出惊讶之色,眼中还夹杂着几丝嫉妒。身为女子,没有不注重自己的容貌的。她虽身心淡漠,但总认为自己容貌虽不是最佳但自身气质清雅,一身荣华也非常人所能比,为此她向来自矜自持带着几分傲骨。可是看着眼前只得四五岁大的小女童,冰蝶知道,自身风采远不能及其万一。
小巧的瓜子脸上,柳眉紧蹙,昏迷之中花未名仍旧隐忍着不发出声响。
“去请大夫。”少年怒叱一声,轻轻抱起女孩疾步走向彩衣的闺房。他低头打量着怀中的小人儿,眼里充斥着连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