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渐露狰狞
1
马上就到新年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才姗姗来迟。
吴晓洁一脸怒气地坐在家里客厅的沙发上，不时看着墙上的挂钟，心里一直在默默地计算着皮三军失约的时间。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她的忍耐就快到极限了。
在对待钱莉的问题上，吴晓洁本来不打算正面充当“恶人”。她用尽浑身的温柔软化着皮三军，目的之一就是希望他能“自动缴械”，主动回家与钱莉提出分手。但从眼下的情况看，她已经越来越觉得失望了。刚才，李云的眼线来电话，说皮三军回家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吴晓洁几次拿起电话，想直接给皮三军难堪，想了想又都放下来。一方面她深知皮三军吃软不吃硬的个性，怕引起他的逆反心理，另一方面她十分担心这时把电话打进去会引起他的警觉，认为自己在跟踪他。经过再三思考，她决定还是坐等皮三军回来，当面和他理论。
夜里十点了，门外终于响起了熟悉的钥匙开锁声音，吴晓洁急忙闪身回到卧室里，麻利地钻进被窝。
“睡了？”皮三军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两臂支撑着俯下身体，看着闭着眼睛装睡的吴晓洁。
吴晓洁没说话，把身体向里面一翻，留给皮三军一个后背。她已经想好了，必要时就亮出底牌。
“单位有点事走不开。”皮三军讨了个没趣，他知道吴晓洁没睡着，就直起身子边脱衣服边自言自语地解释道。
“编，编圆了！”吴晓洁到底没能按捺住，“腾”地坐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喊了一句。这是她第一次当面跟皮三军发火。
皮三军吓了一跳，扭头刚想说什么，却看见吴晓洁的脸部表情十分难看，面色潮红，显得十分激动。他急忙放下外套，讪笑着凑了过去，“真的，不骗你。”
吴晓洁猛地一甩头，把脸又扭向一边，“这是第几次了？快回家陪你老婆去吧，我算个什么东西。”
皮三军有些晕了，和吴晓洁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次见她发这么大的火，简直和平时判若两人。
“你看，这么冷的天，我……”
“天冷？我心里更冷。”不等皮三军说完，吴晓洁就粗暴地打断了他。她把脸转了过来，眼里满含泪水，“我从来没要求过你什么，只希望你和我讲实话，别骗我，这过分吗？”
皮三军默默地坐在床边，掏出一支香烟，想了想又放下来，“我没有故意骗你的意思。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不可能长时间不回家看看。如果……”
“如果什么？”吴晓洁冷冷地问道，声音忽然平静下来。
“没什么，你先睡吧。”皮三军也把脸沉了下来。
“还能行不？把话说完好吗？”吴晓洁不想就这么了结这段对话，她想更深入地谈下去。
“当初是你说的，不会干涉我的家庭。”
“是吗？我说过吗？”吴晓洁幽幽地说了一句。“如果我说了不算又怎样呢？”她的口吻充满了挑衅的味道。
皮三军微微一愣，转身看了看吴晓洁，似乎想从她的脸上印证一下这句话的真实性。半晌，他缓缓地站起身来，拿起椅子上的外套，“你今天情绪不好，咱们改天再聊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卧室。紧接着，大门口传来“咣当”的一声。
吴晓洁被彻底激怒了，做梦也没有想到皮三军会用这样的方式结束今晚的对话。她先是愣愣地呆坐了一会儿，突然一把操起枕边的手机，带着怒气飞快地按动着键盘。她要让皮三军自食其果。
2
皮三军满脸阴郁地下了车，抬头望了望自家的窗户，心里泛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滋味。雪夜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在脸上蹭过，他却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锁好车门，皮三军慢慢掏出一根香烟，点了几次都没点着。他往车前靠了靠，以躲避风口，刚要再次点燃打火机，却猛然从反光镜中瞥见一个黑影在身后“倏”地一闪而过……
职业的敏感并未迟钝，皮三军立刻清楚地意识到此人和自己有关。他没有惊慌，只把余光紧紧锁在镜子上。从容地把烟点燃后，借着把烟盒放回兜里的一瞬间，他迅速摸到了手枪的枪柄。虽然此刻还无法断定这个人的来路和目的，但这一带的地形他太熟悉了，觉得自己完全有把握拿住对方。皮三军抽了几口烟，盘算好了下手的位置，便若无其事往楼群里走去。黑影果然上当了，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
楼前很暗，黑影刚刚拐过来，正想探头观察一下皮三军的位置，猛不防被一只强壮有力的臂膀一下子锁住了喉头，紧接着一支闪着寒光的手枪抵住他的眉心……“别……别介，哥，我……没恶意。”黑影着实被吓到了，把两只手举得老高，语无伦次地说。
“你想干什么？”皮三军声音不大，却杀气腾腾。
“我……”这家伙被勒得一阵咳嗽，“我……，哥，我就是……，是别人……”
皮三军猛一用力，“废什么话！说，想干什么？”
“哥……轻点，我说……”黑影受不了了，“我就是……想赚点钱，没别的意思，皮哥，你就饶了我吧。”
皮三军一怔，“你认识我么？”
“皮哥……”那人扭动着脖子，“你别难为我了。”他使劲咽了一下唾沫，“我就是一私人侦探，有人出钱买你的行踪。真的。”
凭直觉，皮三军认定对方不是对手，也看出他无意加害自己，就松开了手，“谁？谁出钱？”他有些惊愕地问。
“咳，反正也演砸了，你就别问了。”黑影有些羞愧难当。
“那你跟我回刑警队。”皮三军又要动手。
“别……别，皮哥，咳……”黑影吓得一屁股坐到雪地上，不停地摆着手。“我说还不行嘛。是李姐让我来的，李云。真没说别的，就是让我了解你每天干吗了。”
“李云!”皮三军霎时全明白了，这一定是受了吴晓洁的指使。难怪前几次只要他一回到家，电话总是那么巧就进来。
核实了眼前这个家伙的身份后，皮三军一指自己的吉普车，“你老老实实跟我走一趟，不然我就让110接你。”
余怒未消的吴晓洁，此刻正在电话里跟李云大发牢骚。也难怪，在这段时间，她努力压抑着自己说一不二的个性，尽心尽力地服侍着皮三军，没想到却仍然感动不了他。
“进来啊……”大门口突然传来皮三军的说话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领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进来了。刚才吴晓洁在全神贯注地讲电话，竟没有听见他们开门的声音。
“还能行不？”看着皮三军和陌生人鞋也不换就进了客厅，吴晓洁怒火中烧地喊了一句。
皮三军并未理会吴晓洁的愤怒，用手一指陌生的男人，“你认识他吗？”
聪明的吴晓洁一见皮三军愠怒的神态和那个男人六神无主的样子，已经基本明白了过来。“我不认识他？你到底要干什么？”她嘴上虽然这样说，却心虚得不行。
“噢？那好，我给李云打电话。”皮三军狠狠地看了一眼吴晓洁，伸手就要拿电话。
“你有完没完？”吴晓洁猛然嘶喊起来，把皮三军吓了一跳，“这位朋友，不好意思，你先回去吧。这是我们的家事，麻烦你了。”这后半句又平静如常。
“我把心都给了你，呜呜……”看着那个私人侦探走出大门，吴晓洁一下坐在沙发里，大哭不止。
“这我都知道，但你究竟想怎么样啊？”皮三军也有些软化下来，走到吴晓洁身边坐下，“咱们能不能心平气和地唠唠？”他顺势把手放到了吴晓洁的肩上。
“我就是受不了你和钱莉在一起……呜呜……”吴晓洁把脸埋进手掌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边哭边借机亮了底牌。
“那你就派人......唉，咱们不是有言在先么？你这是何苦啊！”皮三军猛然想到这种时候暂时不能搞僵，急忙又缓和着说道。
“这对你们男人无所谓吧，对不对？”吴晓洁止住了哭泣，抬起脸愤愤地看着皮三军问。
“不是……”皮三军一下子卡在那儿，居然无法应对了。
吴晓洁继续不依不饶，“不是？什么不是？你们男的都这熊样，吃着碗里还得占着锅里。我早看透了，我们女人无论怎么奉献，都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此刻，皮三军彻底冷静了下来，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眼睛直直地看着地面，“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可就是真的和钱莉分开，也得慢慢来啊，这种事急不得的。”
“缓兵之计么？”吴晓洁幽幽地说，“从今天起，我不会看着你，我只会等着你，你自己看着办好了。”说完，站起来扭身进了卧室。皮三军呆呆地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也跟了进去。
3
大麦和简乐死死地盯住了“耗子”，在市局技侦部门的配合下，“耗子”的一举一动都难以逃出他们的视野。副局长秦鹏和副大队长段力琼非常支持他俩的这个思路，市局刑警支队和省厅总队的有关领导听完汇报后，对他们的细心和努力非常认可，同时一致分析认为戴春明肯定会跟“耗子”联系，他离落网的日子不远了。
自从上次被大麦跟简乐戏弄了一次以后，“耗子”变得小心了很多。他从两位警官的眼神和问话里，一下就猜到他们肯定是冲戴春明来的。
正如大麦他们判断的一样，“耗子”跟这条“棍子”一直就没有断过来往，他也是戴春明最为信得过的朋友之一。只不过每次都是戴春明主动回来联系，把一些贵重赃物交给他保管，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于在外面的事儿，戴春明知道“耗子”胆子小，从不让他参与，也不让他知道。“耗子”懂规矩，也不问什么，让戴春明颇为放心。其实，“耗子”有自己的小九九，他是怕沾腥，将来把脑袋弄丢。
大麦和简乐没有白下功夫，这回终于搭住了“棍子”的死穴。直觉告诉他们，只要把“耗子”控制好，戴春明迟早迟晚得落入他们的手里。那个有“拱海”字样的旅行包，已经无声地说明了一切。
机会终于悄悄地光顾了。
“大麦，技侦那边有消息，快走。”简乐像风一样钻进了车里，急促地说道。他平时很少这样。
先进的技术手段帮助大麦他们轻而易举地掌握了戴春明和“耗子”的联络内容，得知他们将于明天下午在省城见面的消息后，哥俩兴奋得眼里放光，急忙赶回队里向领导们汇报了这一重要内容。
由于戴春明和“耗子”约定的见面地点，位于省城最为繁华的商业街，嫌犯又具备很强的反侦查意识，并拥有枪支，抓捕难度非常之大，秦局立刻和市局刑警支队取得联系，并向省厅总队汇报，经过慎重研究，上级领导决定，派十名身怀绝技的武警特战队员，随刑警队侦察员们一起执行这项艰巨的任务，大麦和简乐被任命为行动小组的正副指挥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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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寒风依然凛冽异常。执行特殊任务的警官们都身着便装，早早地化身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张网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大麦和简乐打扮得像两个十足的阔少，脸上带着黑超，身穿高档皮衣，腋下夹着名牌手包，在一家家品牌商店里来回逡巡着。派去跟踪“耗子”的刑警不间断地在耳麦中向他们传递着信息。十个武警特战队员分布在四周，一个个精神抖擞地注视着自己的分担区域。他们已接到命令，必要时要用自己的身躯组成一个圆圈，以保护无辜的群众不受伤害。
时间越来越近了，“乐子，”大麦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悄悄凑过来，“你看这几个武警是不是有点儿扎眼啊？”
简乐老练地先摸了摸货架上衣服，然后才假装不经意地环顾了一下商场里的情形，“你现在说这个，好像有点晚。”其实他也注意到一个细节，这帮特警个个留着板寸发型，在人群中的确显得有些醒目。
“叫他们再分散些，咋样？”大麦低语了一句。
“嗯。不过圈还是不能过大，不然动手时怕来不及。”简乐蹙着眉头，不无担忧地说。
正说着，耳机里传来另外一组侦察员的声音，再有五分钟，“耗子”就要过来了。按照事前的布置，大麦和简乐匆匆跟武警带队的头儿交代了一下，便退到二楼高处监视。
“全体注意，2号目标到位。等待命令。”大麦利用商场里圆形的立柱做掩护，低头对着耳机送话器发出指令。2号目标指的是“耗子”。
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10分钟了，侦察员们的目光从不同方位紧紧锁定住瘦小的“耗子”郝志诚。15分钟过去了，仍然不见1号目标“棍子”戴春明出现，大家不禁暗暗着急起来。
商场里激扬的乐曲和鼎沸的人流，搅得大麦有些烦躁，他侧身看了看自己的搭档，低声问了句：“怎么还没动静？”
简乐正在栏杆旁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耗子”的一举一动，听见大麦问自己，就轻轻摇了摇头。他发现“耗子”好像也很焦急，坐在商场一楼茶座里不住地东张西望着。从这个现象上看，问题应该不大，也许是戴春明被什么事耽搁了吧，晚到一会儿也很正常。简乐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轻轻靠向大麦，“估计没事，2号也犯晕呢。”
半个小时过去了，仍然不见“棍子”的踪影，大麦抬手看了看手表，有些不安皱了皱眉头。他很担心守在门口的人被戴春明看出破绽，悄然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刚想跟简乐说句什么，却猛然发现一个头戴长舌工作帽，身穿蓝色工服的大个子男人快步走进了商场大门，那面庞似曾相识……
“来了！”没等大麦说话，简乐就从“耗子”不安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兴奋得差点儿喊出来。
“各组注意，咬住那个穿蓝工作服的人。同时不要让2号趁乱溜掉！”一阵激动的眩晕过后，大麦稳稳地下达了命令。
来人正是作恶多端的戴春明。
其实狡猾的“棍子”早就到了商场外边，只是一直在东西两区转悠着，并未急于到南区来和“耗子”碰面。多年的外逃生涯早已使他成了一只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过分的警觉。只有在经过自己严密观察，确认绝对安全后，他才能放心地出现，一旦办完事，则迅速闪身消失，绝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这是他一贯的原则。
乍一见到戴春明这副装扮，“耗子”稍稍愣了一下，但立刻反应了过来，刚要站起来迎接，却发现“老大”悄悄用下压的手势示意自己别动。忽地，他看见戴春明猛然一怔，随即扭身就走……
“拿下！”大麦在上面看得真切，发现“棍子”已经醒悟，便果断下达了抓捕命令。
然而，意外出现了！
经验老道的戴春明在一瞬间猛然察觉了身边多出了几个留着板寸发型的人，情知不好，一边迅速掏出手枪，一边夺路往外逃。周围的人们被这突然起来情景惊住了，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立在原地呆看。戴春明本想趁自己反应及时，抢先突出大厅，哪曾想这里早已是天罗地网了。他抬头看见迎面扑过来的武警，下意识地一转身，发现身后也有人持枪冲上来，便心一横，回身抱住一个看热闹的中年妇女，顺势把冰冷的枪口顶在她的太阳穴上……
“来啊！抓我啊！”戴春明狼嚎一般地狂叫着。
“坏了。”大麦暗暗叫道。虽然他们对此事先有所预料，但那仅仅是按最坏情况打算的，没办法，只好采取应急方案了。他按照约定，和简乐对视了一下，便疾步上前，高高举起双手，对戴春明说道：“有话好好说，我没带武器。”大麦明白此刻不能激怒这条恶棍，要尽量把时间拖开，以便简乐他们占领有利位置，采取行动。
简乐收到搭档的暗示，立即开始安排外围人员悄悄疏散人群，又轻轻挪到那位武警班长的跟前，和他耳语了几句……
此刻，大麦的双手不断做出下压手势，正在试图缓解戴春明过激的情绪，“我知道你是条汉子，咱别拿女人说事儿好吗？你可以控制我……”“闭嘴，你们都给我闪开，我要出去……”戴春明眼里闪着绝望的凶光，歇斯底里地吼叫着，随后竟然直接把枪口指向大麦的腿部，“再不闪开，我先打折你的腿！”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简乐猛然从通向二楼的楼梯缓步台上探出半个身体，黑洞洞的枪口正悬在戴春明侧后方的视线死角上，同时，武警班长也从另一侧瞄准了这个恶棍的头颅。这是一个最佳的位置，凶犯的背后是空空如也的柜台，前面的人质也不会对射击造成干扰。跟着第一感觉，简乐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砰、砰”随着两声短促的枪声，只见戴春明双眼猛地往外一突，身体随即沉重地向后倒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