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预判
周文瑞的新兵训练快两周了。大明农民出身的士兵在现代人看来是魔鬼训练的集训中居然个个精神饱满。文瑞想蛋白质的能量补充真不是盖的。士兵们在洋教官的训练下，已基本能够准确的行进队列。特训营士兵的优厚待遇引发了其他士兵的训练热情，现在有点想法的新兵都在以特训营的标准要求自己。文瑞也放话下去，特训营实行淘汰制，哪个训练不行直接淘汰，再从新兵营考核递补。
孙元化为文瑞加工的五百把刺刀也已经送到军营了。文瑞只是和俞斌他们研究了下，并没有马上装备部队，训练里还是用木枪比较安全。文瑞要求俞斌根据火铳兵的阵型特点把原有的枪法简化，搞出适合刺刀战的一招制敌法。俞斌教枪法是行家，但教五百个没什么基础的新手，要想出几招在战场上实用的杀招还是要考虑几天的。自己一个人找“海澄军”的同伴研究去了。
这天中军的王胜跑来了，告诉文瑞远海水师进过半年整训，派驻辽东的战船到天津了。带队的是郑明，正在周遇吉衙门呢，大帅让文瑞去见见。文瑞想把练兵的事交给黄得功，不想这家伙看新兵训练无聊，也想见见一起在台湾战斗过的老朋友。文瑞只得把李继勇和西蒙找来，把新兵训练的事交给他们。嘱咐西蒙，叫他告诉那八个洋教官，他们各自带的八队新兵到期也要演习分出优劣。如果优秀直接报备兵部可以重新当军官，让他们努力点。西蒙听了也很高兴，知道那些留下的，多多少少有原因是不想回欧洲了，既然能有在大明混个一官半职的机会也是好的。
周文瑞回到总兵衙门，看到郑明和周遇吉正坐堂上叙话呢。看着他官服补子上是五品熊罴，知道他也升官了，不是参将就是副将。郑明看到文瑞就要行礼，被文瑞拦住道：“郑大人现在都五品官职了，该我向郑大人问安啊。”
郑明知他开玩笑，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是啊，才升的官。没想起来啊，你这小吏看到本参将怎么不行礼啊？”
黄得功因为是副将就指着郑明笑骂：“娘的，见到上官还不起身。”边上众人一阵轰笑。周遇吉倒是还算严肃，也有忍俊不住的神色。招呼文瑞坐了下来。
几个人谈笑了一番后。文瑞正色问郑明：“南边现在局势这么样？”
郑明也收起笑容答道：“南边这几个月真是风云变换。原来我和杨六在马六甲抢洋人船，咳咳…….”看坐着的没外人他继续“那还真是发了一笔，后来好像大帅和荷兰人议和了，荷兰人居然出钱让我们打劫佛郎机人，我是没出面。杨六去的，抢来的东西能麦的我们自己卖到东瀛，不能卖的就卖给荷兰人，那日子过的舒服。要不是二帅来换我，待在那地方真是享福。”
边上黄得功，王胜听的都一脸的羡慕。文瑞也不听他胡扯，直接问：“佛郎机人没来台湾捣乱吗？还有我要的铜带来了吗？”
郑明看文瑞要谈正事，就不再胡扯了。“佛郎机人给我们在背后一搞，没空管台湾的事了，他们在淡水建的城也被大帅拿下了，大帅正在从福建往台湾移民。百姓迁过去的已经过两万了。铜大帅也让我带来了，这次先带来五万斤精铜。正在码头卸呢。”
“恩，还是芝龙照顾我啊，对了这次来他有说什么没有？”
“大帅说了，五万斤铜的钱就不要了，那个千里镜要个千把个来，气死那抠门的俞大帅。”原来给俞咨皋的一百个望远镜郑芝龙想分一半，俞咨皋却说这是他“海澄军”出人换来的，只意思下给了五个。气的郑芝龙不轻，所以嘱咐郑明这次来一定要多要，带回去向俞咨皋炫耀下。
“这样啊，这到不错啊，五万斤铜换点望远镜啊，值。不过郑帅和俞帅莫耍小孩脾气。我可以给你一千个，你得给俞大人留三百个。”
“俞帅那有我们海上要这个有用啊？算了郑帅说了，你肯定打折扣。七折还好啊，就这样吧。”郑明说着说着又开始玩笑了。
周遇吉一看这情况，这样嘻嘻笑笑在大堂不符他一贯的治军做风，就让下来去下面准备酒菜。带着一群人去偏厅坐着喝茶。
去了后堂大家就没那么更没拘束了。遇吉也换去官服。和众人坐到一起。也没什么外人。文瑞就问：“这次北上你独立领军，郑帅对你期望不小，给了你多少船？”
“就给拉两百来条船，而且嘱咐必须在天津把辎重和粮草大部分放下。为了进内河作战所以没什么大海船，就几条三层的可以装二十四门炮的其他都是十二，十六的中型船，鞑子也没水师，所以火攻船也少带，只带了五十条，以防万一。”郑明回答的爽快。
周文瑞知道郑芝龙说什么都不会将基地放在离毛文龙更近的登州。毛文龙的事可以说是吓到了所有带兵的将领。文官在地方上拿钱无所谓，但是连前线的运输都要揩一道油那就实在说不过去了。船留在天津对文瑞来说是个好事。
他听了后就对郑明说：“我到时候征用你的船，你人在东江很是麻烦啊。”
郑明浑不在意道：“这算什么，公子你要用就一句话。我们郑帅说了，让我到了天津就和你商量，你让我这么干就这么干。待会我跟底下人说明白了。我离开天津他们就听你的，不过他们有事也要找你啊。”
“那是当然的事，你的船有多少可以在运河里走？”
“留下那百来条船都成，不过这船在海上看着不大，进了运河怕是窄的地方被对面的船给堵住。”
文瑞点点头又对郑明说：“这次去给你个事带着，我不白拿你铜，给你三万石粮食带给毛帅，你去的船上怕也有万把人不能再去白吃人家了，让毛帅给我抢千把条牛回来，那边建奴有专门养肉牛的，我可不要耕牛哦。”
黄得功听得奇怪问道：“要牛干什么，不如要马。”
文瑞说：“牛有牛的用处，马有马的用处。”
周遇吉也没搞明白文瑞要牛干什么用。正好这时家人来说酒菜准备好了，请各位老爷到隔壁用餐，遇吉指着文瑞说：“周大人想吃牛肉了，今天有没有啊？”边上家人一时不明白，在坐的众人都哈哈大笑。
酒席上个人天南地北地聊着。文瑞又问郑明：“现在已经十月了，到了东江你也不能进内河，郑帅给你们准备棉衣了吗？”
郑明道：“我和郑帅都去过辽东，知道那的气候，准备的还算充分。我们船大，舱里都备了火盆冻不着。看情况吧，去趟看毛帅的意思，他要打，我们就支援大炮。他要不打，我们就退回天津等化冻再去。郑帅怕皇上催，所以命我们一准备好就来了。”
周文瑞又问遇吉：“听说这次建奴在沈阳大势搜捕细作，锦衣卫那边也不知道损失怎么样？”
遇吉摇摇头说：“这个就没法说了，我也听说此事，只是锦衣卫行事从不对外臣透露，除了皇上亲令通报的，其他人怕是难知道。”
文瑞点点头说：“幸好这次袁崇焕他们挡住了皇太极偷袭山海关，否则这还没练好的三万新军就必须拉上去了。”
遇吉点点头。脸上满是坚毅：“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要真的顶不住，那就算只有我一人也必会站在鞑子千军万马之前。”
文瑞点头说：“是啊，只要是大明子民，但凡有一口气在，必保家为国。不惜自己的性命。”
黄得功见席上气氛骤然沉闷起来。就朝外面叫：“牛肉好了没啊，快下去催下，这边周大人都等着不吃了。”
众人这才又回到了为郑明接风的状况。周遇吉军纪甚严，不准部下醉酒闹事。看着黄得功，王胜席上拘束的样子，心里也不忍。就推说自己和文瑞有事，让那几个自己喝。且命令他们喝可以，喝完今天就留在总兵衙门不许出门了。几人一听都一个声的答应下来。
文瑞一看老师这么说想是有什么事，就对郑明道了声失陪。随老师进了书房。
两人喝着茶，坐了一会。周遇吉问文瑞：“文瑞你认为袁大人能平了建奴吗？”
周文瑞笑着看着老师不说话。周遇吉叹了口气，又问：“那建奴会向大明称臣吗？”
周文瑞还是不回答，把茶碗放下了。对老师摇摇头。周遇吉再问：“如果守住宁锦和山海关，等待时机，等国内稍稍休整后我们出关一战可否奠定胜局。”
“就怕等不了那么久，皇太极又东征朝鲜，又西征察哈尔，而且每战必胜。已经很难遏制了。袁大人在缺粮少饷的情况下守住宁锦不容易啊。就怕皇太极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你是说，孙大人预设的蓟北那可能会有事？”周遇吉听出文瑞的话音了。
周文瑞起身拿着蜡烛去书房内挂着的地图前对遇吉道：“这次皇太极偷袭山海关不成。肯定会打西边的主意。现在察哈尔未平，他还不会西出很远。从地图上看他有三条路进北直隶。一是董家口，义天口（即一片石地区）一线越过长城攻击山海关一线，但这一线有关宁军二十多万，是个恶仗，而且这个地区往北道路崎岖没有大的城市可以中转补给。万一受阻损失很大。就算侥幸得手再南下还要面对抚宁卫和驻卢龙的东胜右卫。我们驻蓟镇的兵力可以得以集结围堵他。”
周遇吉边听边看地图，不住的点头。
“再说另两路，那就地势平坦多了，都在西面而且可以以承德为大军集结基地。西可以出栾平经白马关，高家堡一线南下密云、怀柔、顺义直下京师，缺点是离建奴老巢太远，而且一入密云怀柔不仅京师兵力会迅速集结，而且宣府镇的兵马也会迅速向西在顺义集结。怀柔密云一带有螺山，白樵山，和藜谷山等险要容易被我阻击，而且白马关也是号称天险，不太容易攻下。如果受挫，则远在他背后的林丹汗绝不会放过这个打落水狗的机会。”
文瑞一口气说得有些累了，走到桌前拿起自己的茶碗“咕咚咕咚”都喝了。再来到地图前。这次周遇吉先开口了。“你的意思皇太极敢从潘家口、龙井关、喜峰口、洪山口一线进犯？”他看着地图直摇头。
周文瑞知道他想的是什么。这一线正对蓟镇总兵府，历来蓟镇总兵衙门就在遵化，而前言指挥所设在洪山口背后的三屯营。这里是明军在北面除辽东以外最强的一镇。而且长城上地势十分险要。
“蓟镇精锐早已在萨尔浒以后抽调辽东，现在虽有满总兵带去部分军兵。但试想连辽东前线军饷尚不能供给，何况蓟镇。满大人又素与朝中京官无牵扯。怕还不如袁大人。而且这一线长城以南一片开阔，利于满洲骑兵运动，很难有效堵截。背后有宽城作后勤补给基地，就算不利或后方有事也能迅速退回。我以为中路威胁最大，而且一旦事情发生危害最大。”
周遇吉看看，再想想，心里越来越疑惑，觉得文瑞的分析实在是很有道理。不过他还是问：“这段长城外的是朵颜三卫，远在成祖的时候就是我大明臣子。不会借道建奴吧，难道不怕我大明报复？”
文瑞摇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啊，当年成祖兵强马壮，而且国库也丰厚，赏赐颇多。现在国库空虚，兵马又多调至辽东，草原人口逐水草而居。如果要跑也是很快的。况且朵颜三卫早在成祖时就因封地的矛盾和大明刀兵相见过。时至今日不过是贪图点财货罢了。而且朝廷之中的当权者自以为林丹汗是各部中最强的，要支持他对抗建奴。孰不知林丹也是一条狼啊，他想一统蒙古部，不也是存有野心。如他胜了建奴，那更未必是好事。就大明而言，帮助弱小部落抵抗强大部落使蒙古保持现状，才最符合大明的利益。现在这么一策，各弱小部落纷纷对大明失去希望，你说他们会投向哪？”
周遇吉越想越不是滋味。“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道：“这事孙大人可知晓？”文瑞道：“如没有孙大人调满总兵镇蓟镇，那蓟镇就是不设防拉，靠长城上的卫所戍卒能挡住建奴的虎狼铁骑吗？”
周遇吉长叹一声道：“朝里大臣还在为官位权利争斗不已，都没看到大祸已经不远了啊。文瑞既然你已经看到了这危局，你准备如何应对？”
文瑞手里拿着的蜡烛不小心掉下一滴烛油，烫得他手一哆嗦差点把蜡烛给扔了。拿起袖子差了下，来到地图前对周遇吉道：“从目前来看，朵颜部还不全倒向建奴。我想进趟京劝皇上暂时保持对朵颜的拉拢，另外我要和骆养行见个面，我们这对辽东的情况了解实在太少，我恳请皇上特旨准我们了解辽东军情。”
周遇吉点点头说：“你是监军道，可以直接密奏圣上，见驾的事可不通过兵部。你自己看着办吧。要是皇太极今年动手你有准备吗？”
“呵呵，本来准备不充分，现在好点。”
说着指着地图对周遇吉说：“如果遵化被突破，那我们不管练没练好兵，必须勤王。最好是阻敌于京师视野之外。那就只能在通州一线部防，只要消息及时，由三桂领骑兵沿运河（这段大运河是利用原有河道，为潞河，当时水量比现在大）清理运河内狭窄处的船只。调远海水师炮船运送我们近卫军到通州。只要十个时辰我近卫军全体将士和辎重粮草军可到达通州完成布防。就算我们玉石俱焚也要让建奴掉块肉下来，再不敢往南半步。”
“好，原来你借郑帅的船早就想好用处了啊。好你个小子，我不问，怕你不到那天你是不会说的。好歹我是你师傅啊。”说着在文瑞头上拍了一下。
文瑞知道是师傅对自己想出对策高兴，所以任由他拍，也没躲对老师说：“大帅现在一是要完备军械，要孙大人的军器监不管多难都要加快速度，二是要加紧练兵，不管多苦多累要练出一支精锐之师。”
周遇吉道：“这个我省得，你莫担心，就去忙你的吧，早点回去把给皇上的折子写了，明天飞报京师吧，我给你说的直怕，。就象明天就看见鞑子到京城了。”
文瑞对老师行了礼，转身回自己府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