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形势
崇祯皇帝照例还是五更起床。乾清宫的太监服侍皇上穿上常朝服。吃了一碗银耳燕窝汤作早饭,拿了案上“百事大吉盒”中的一块柿饼。开口问太监:“皇后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禀万岁爷,皇后娘娘凤体安康,正在坤宁宫安胎呢。”
崇祯皇帝“恩”了一声。皇后怀孕快六个月了,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明朝末代几位皇帝子嗣都不兴旺,现在皇后怀孕崇祯还是非常在意的。想着是否朝会后去瞧瞧皇后。原本今天周皇后的弟弟文瑞要来。但明朝对勋戚管制甚严,文瑞未当官时还能仗着自己年纪小,经常出入内宫。现在任了官职除了节庆恩旨基本就不能见了。
他登基快一年了。虽然他兢兢业业,但朝局并没有向他期望的那样呈现中兴的模样。毕竟崇祯只有十八岁,再怎么老成心里还是很焦急。而且看着下面辅臣也拿不出什么良策来,反到是为了进内阁的位子互相揭老底,搞的他头痛不已。
步辇到了谨身殿,他才从思绪中缓过神来。下了辇在太监搀扶下坐上龙椅。朝乐响起,百官鱼贯而入,行礼,值殿军校三呼万岁。朝会才正式开始。今日是日朝会。所以没有重大事宜要上奏的话,只要皇帝愿意也就只走个过场。崇祯一是要想去看皇后,二来对这些天天见到的朝臣也有些厌烦。心里倒想早些见到还没到京的周文瑞。觉得自己这个小舅子对自己忠心那是没话说,而且办事也有一套。自己上位,平东南,建新军这几件今年说得上的大事都有他的影子。看看下面朝臣今天好象没什么大事要奏,转头对边上的高起潜嘟哝了一句。
随后高起潜尖细的嗓子吼起:“百官有事早奏,无事退朝。”还没等他说完皇帝已经离开龙椅站了起来。所以他也没停直接喊:“退朝,圣上起驾回宫。”上了辇后,想想今天实在有些马虎,就对高起潜说:“最近没发生什么大事吧?”
“皇上圣明,最近全国平安无事。”高起潜到底是老太监。崇祯上朝前问的话他记在心里,就加了一句道:“万岁爷,现在摆架哪里?”皇上很舒服地回答:“坤宁宫。”
到了周皇后那,见皇后身体养的十分康健。两人见面叙了会话,崇祯怕皇后乏累,自己又有奏章要看,就起驾回乾清宫了。也没告诉皇后文瑞会来,省得她想念却又不能见。
崇祯回到乾清宫对高起潜道:“周文瑞来了吗?叫曹化淳去宫门侯着,来了直接让他来见朕。”说完更了衣在东暖阁批阅奏章。高起潜自下去对曹化淳传皇上口谕。
午膳过后曹化淳带着周文瑞在乾清宫外侯旨等候召见。皇上直接让他去了东暖阁。文瑞原本还想先回趟家,顺便去老师孙承宗府上沟通下再入宫朝见。他也讨厌百官上朝时的那套礼仪,所以特地挨着中午进城。不想曹化淳因为皇上吩咐,在宫门等的久了,早派东厂的人在城门守着呢。所以文瑞直接被带进了宫。他是骑马来的,原本应该换衣服再觐见的。被曹化淳直拉进来,文瑞只得跪倒磕头对皇上说:自己不及回家,所以衣冠不整望皇上恕罪。
崇祯到没怪曹化淳举止可笑。私地下觉着曹化淳办事算是忠心的。看着文瑞脸上的风尘色,知道自己有点着急了。不过他也不以为意。直接对曹化淳下旨道:“让他去内阁办公的地方洗漱更衣,准他不必穿官服陛见。”文瑞谢过恩出了殿,拉过曹化淳直说:“都是你害的。”曹化淳和他不是外人就打趣道:“小爷也不必生气,要不是皇上急,您叫我几时传就几时传。我也是没办法。要不我侍候您更衣?”
文瑞笑骂:“厂公你想害死我啊。”去了外殿,只拿水净了下面,曹化淳派人在宫门处从大宝手里拿了套衣服给文瑞换上。
再次进殿,皇上已停了手中的活,等着他了。周文瑞也是一感动。行过礼后崇祯问:“天津新军练的如何?”
“回皇上,新军将士日日苦练。周总兵也用命估计等军器完备就能实战。”
“军器?你可以去武备库领吗。”崇祯听了有些纳闷。
周文瑞想,我去武备库领。太监到不敢问我要钱。问题是里面的东西久缺保养,大部分都不能用。要是出现萨尔浒祭旗时几把刀都捅不死牛的情况,那上阵就是送死。但现在外患太厉害,你今天让皇上知道这个事有问题处理了,明天上的哪个还是一样。徒得罪人而已。就推说:“臣现在和周镇所练之兵所用军器均余寻常军队有所不同,所以武备库中兵器多不合用。臣正协助天津军器监日夜打造。”
崇祯听闻有新军器,他也还是个青年对新鲜的东西也充满好奇,就问:“可是上次给我看的那个西洋手铳?”
“回皇上是的,不过手铳的火力太近,改成长的了。”
“哦,下次来京准你带一支进京也让朕看下新式军器的厉害。”
周文瑞又谢过皇上。崇祯又道:“你折子上奏的事我看了,不过你新军未成,现在要军情还早吧,再者说你练的是皇家近卫军,辽东事有袁经略在呢。应该不会出事的。”
“皇上,臣也想早日练成新军。而且军士卫经战阵不足以当大任,我是想让新训之军早日实战,训出一批锻炼一批,也好优胜劣汰,把近卫军练成一致强军保证京师十到二十年内的安全。”
崇祯想想也对,问边上太监:“骆养性到了吗?”
“回皇上,骆指挥早就在偏殿侯旨了。”“传。”
骆养性来到殿上,叩头礼毕崇祯让他起了身。骆养性偷眼看了一眼周文瑞,见他穿了件士子服在奏对,暗道这小爷皇上宠的厉害啊。不能得罪了。
崇祯问骆养性:“据周监军折子上奏,你们锦衣卫这次为辽东战事出力很大,损失也很大,是不是啊?”
骆养性心说周文瑞还是上道的。没只说损失。不象袁崇焕只知道拿情报,不知道给锦衣卫报功。低着头回皇上:“八月建奴南进,确实被属下侦知。报与袁大人。至于后来辽东之捷,臣不敢居功。臣所派遣之人均忠义之士,去虎穴本九死一生之事,所以他们为君事死,死得其所。”
崇祯听后直点头,本还想拿他锦衣卫损失吓唬他一下,不想这家伙的答对甚是得体。边上周文瑞想“呵呵”都不是白给的啊,还好没给他上眼药,看这样子。袁崇焕报捷折子上压根没提锦衣卫的功劳。也是啊,锦衣卫当日对东林做的是有些过了。但功是功过是过。袁崇焕确实不会做人。
崇祯对周文瑞道:“新军要锦衣卫细作配合的事我准了,待会你和骆大人再议吧。”又让骆养性退了下去。
崇祯又问文瑞:“你折子上奏提蒙古的事,为什么朕没有接到内阁的报告?”
文瑞想了想,还是不能得罪人,自己要做了直臣大明怕是完的更快。只回答皇上那只是自己的浅见,供皇上参考。大臣们都是年高德劭,自己出身牛犊不怕虎所以提了自己的看法,皇上你觉得有价值就交内阁参考,如觉得荒谬就当臣年少不懂事。
崇祯想了想对文瑞道:“不是朕不相信爱卿,只是关系到国策,朕要慎重。对了你姐姐明年过完年就生了,你也快当舅舅了。”
既然聊起了家事,文瑞想皇上是要结束对奏了。就又说了写恭喜的话,并祝皇上早添龙子等等,末了请了一旨,让皇上准新军到蒙古朵颜卫练兵。每次核定人数最多三千。且不过顺天府辖地。崇祯也准了。文瑞谢恩退出宫去。
骆养性早在外面等着了。见到文瑞就行礼谢过了。对文瑞道:“这次要不是周大人秉公直言,早晚辽东失利会有言官指责。骆养性记住公子大恩。”
文瑞笑笑说:“骆指挥何必客气,都是为皇上办差的,辽东失利两字可不敢提。”骆养性连声称是,并言也就周大人您,其他人的话,我怎么会说这类犯忌的话?
文瑞见他有颜色,就道:“要不我们和曹厂公一起出宫找个去所,坐着聊聊?”
骆养性分属曹化淳的东厂管辖,两人关系也算融洽。就径直找了曹化淳一起出宫。骆养性做特务出身,怕外面谈话漏了机密,只叫两位上他府上宴饮。文瑞和曹化淳都不在意,就随他一起去了他府上。
骆养性的家就在铁衣胡同的锦衣卫衙门府隔壁。不仔细看还以为也是锦衣卫衙门的办公场所。周文瑞是第一次来。颇觉诧异。骆养性知到每个第一次来他家的大都这样。进得内堂才解释道:“我父子两代俱为锦衣卫指挥使,得罪的人太多了。锦衣卫对付的不是江湖上造反的亡命之徒就是朝里的勋贵高官,上一人许显纯又做得太过。我这也是没办法。只能靠着衙门庇护啊。”
周文瑞和曹化淳都笑笑,知道做这行也不容易。过的一会,骆养性把周文瑞和曹化淳引到了花园的一座六角亭中,里面石凳上放了绣蹲。亭子坐落在一个人工小湖上,边上有嶙峋的假山,湖里本有荷花,只是这深秋之时只有明月到挂在里面。文瑞只是奇怪,你夏天在后院饮宴到颇有情趣,这就快到初冬了还在这摆宴,不知道是这骆养性假做风雅呢,还是别有原因?边上曹化淳看出周文瑞的疑惑,悄悄对文瑞说:“骆指挥是把公子当自家人,才会如此的,这亭你瞧着四处漏风,但风光好啊,一眼望去四面景色莫不在眼底啊。”文瑞这才明白他是偷听别人习惯了,怕被别人偷听。
菜早就准备停当了,主菜是大暖锅用老汤煨的底,上面放着各色山珍和海味,做了个富贵吉祥的图案,下面红红的炭火烧着,热气腾腾的颇引人食欲。周文瑞中午就没吃,现在人家又不把他当外人,那他也不客气了。告了声谦就开始自己动手吃了。这两人都知周文瑞肯定是饿了,见他不当外人心里也很高兴。
过得一会文瑞吃了个半饱,停了筷子。骆养性才举了酒杯敬文瑞:“周公子对骆某已是两次大恩了,原本大恩不言谢,但请周公子满饮此杯,以后但有吩咐,骆某如不尽心竭力。那就枉为人了,有厂公作个见证,公子饮了此杯。”周文瑞见此也不客气,举起杯干了。道:“骆指挥客气了,我和曹厂公从来就没把你当外人啊。”
曹化淳在京消息相对也闭塞,又知道文瑞的才智,就问文瑞:“公子以为辽东事几年可平?”
文瑞吃着菜只是不答,曹化淳有些急了说:“公子今日没有外人,您又准备进兵辽东,就给我们透个底吧。”
文瑞见曹化淳和骆养性都眼巴巴的盯着自己停了筷子。拿起边上手巾擦了下嘴,慢慢道:“如照朝内大臣们计划的话,不仅辽事不能平,估计这北京怕是也住不下去了。”
曹化淳和骆养性听了都一愣。曹化淳忙问:“此话怎讲?”
“自汉以来,每次国弱,必有内乱,北方蛮族哪次不乘虚而入,长城在秦就有,又有哪次挡住了蛮族入侵的脚步?如果国有良将有悍卒那倒是能抵挡住北蛮的入侵。但往往良将就此坐大变成藩镇。所以自宋以来,将领基本没有实权,到本朝更是如此,太平年景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到了****如何得胜?就拿宋比吧,宋当时的岁入是本朝的十倍左右,而人口反不到一半,开国的赵氏也是马上英雄到底也收不回燕云。等到太平日久连开封也被金人占了。本朝太祖算是开了疆的,燕云总算收了回来,还据有辽东。但现如今财政入不敷出,而辽东又行的是堡垒渐进的战略,极好钱粮。况兵士久在坚城古堡内又如何肯搏死野战?所以每有野战必败,朝中钱粮徒耗在此,如天下承平国内征集大军加以训练然后出关,可能一举平定,但现在连年大灾,辽东又无寸进。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