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苏真哲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胡小佛的那一天,还是很清晰的的。那是暑假的第一个周末,苏爸爸带着苏真哲在一家很高档的酒店等一个很重要的人物,不用父亲说,他就知道,因为从坐到座位上开始,父亲就一直在喝水,这是父亲紧张的表现。有一段时间他很想模仿父亲这一习惯,几乎成功了,可是真到紧张时,什么都忘了。现在他也端起一杯水喝了一口,还没有咽下,就就看到一个漂亮的女人,带着一个五岁多点的小女孩走过来,小女孩怯怯的跟在她妈妈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一看就是刚刚哭过,满脸都是泪痕,一双大眼睛被眼泪润得水汪汪的。苏真哲是很讨厌女生哭的,班级里的文艺委员就很喜欢哭,然后一群男孩子围着,总之是很讨厌!苏真哲对漂亮的女人也是很反感的,妈妈活着的时候长对他说“漂亮的女人都是狐狸精!就会勾引被人的老公!”虽然妈妈没生病的时候也很漂亮,但是远远没有这个女人漂亮!所以很自然把她归类为狐狸精!于是当苏爸爸站起来探着身子让出自己的位置,让女人坐下时,苏真哲连站都没站起来,继续喝着那杯白开水。当那个小女孩坐在了苏真哲的左边时,苏真哲很厌恶的往右挪了挪,还加强效果的让椅子响了响。女人也觉察到了苏真哲的不满,似乎很尴尬。
当父亲开始介绍对面女人的时候,苏真哲只是伸出手,没有抬头,那个女人不得不握了下苏真哲的手,女人的手很温暖,有种很滑腻的感觉,比妈妈那干枯僵硬的手握起来舒服多了,苏真哲几乎有些迷恋,他突然很害怕这种感觉,急忙甩掉,并且狠狠的在裤子上擦了擦!
苏爸爸对儿子的反应很不高兴,刚想发火却被女人按住。女人笑咪咪的对这小女孩说,“小佛,叫哥哥!”小女孩似乎在和女人怄气,没有答应,也在低头喝着杯子里的水。女人更加尴尬了,“胡小佛!我跟你说话呢!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小女孩抬着头,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慢慢的决了堤,就这么无声的哭着。苏爸爸却突发的温柔起来,“小佛小佛不哭,一会去吃肯德基!好不好?”苏真哲有一瞬间的差异,又很委屈,父亲从来没带自己去吃过肯德基,总是说那是垃圾食品,于是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转,倔强的吸了吸鼻子,站了起来,说了句“我和朝晖约好了去踢足球!”不等父亲反应,拎着书包就走了。苏爸爸似乎在后面叫了几句。
学校的操场上,苏真哲把踢球踢得浑身是汗的李朝晖拉到了树荫下,李朝晖奇怪的问到“不是说和你爸去吃饭了么?怎么没去?你老爸又晃点你了!”十一岁的小男孩在那一刻似乎很成熟,枕着双手躺在草地上,望着蓝天,没有说话。李朝晖耸耸肩并排躺了下来。过了许久,苏真哲气愤的坐了起来,握紧小拳头,“他哪是请我吃饭!他是想给我找个后妈!后妈!你知道不!”
李朝晖很奇怪的望着好朋友,“不就是又娶个么,你激动啥!你妈都死了一年多了!”
“又不是你爸给你娶后妈!你当然无所谓了!”
“我说大哥,你当你是白雪公主呢,这都什么年代了,就是以前还三妻四妾呢,你还让你爸一辈子守着你过啊!自私了点吧!再说,我爸要是给我换个妈,我还巴不得的呢,就我那妈……”李朝晖一提到他妈,一肚子的苦水。
“停停停,我到不是说什么不让,但是那个女的还带了个小的……”苏真哲似乎也不大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气氛,当初自己还劝着爸爸在找的呢。
“拖油瓶子?男孩女孩?!这不正好,带了个,以后就不能生了,你爹那财产还是你的。你还担心个什么劲啊!”李朝晖不明白好朋友担心什么。”倒是是男孩还是女孩?多大了?和咱一般大不?要是男孩,咱以后可以一起玩了,要是女孩可就更好了,大的给你爸,小的给你!多合适啊,听说过买一送一的,正好来个“娶一送一”你以后省的挣老婆本了,这年月你不知道,娶老婆多难啊?你看咱数学老师,都快四十了,也没个对象!我这个上火啊……”
苏真哲没心思和好朋友瞎侃,再次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发呆……
推开门,苏爸爸还在等着他,苏真哲没有理睬父亲,直接扔掉让汗水浸满的T恤,甩掉球鞋,就进了卫生间,意外的发现水竟然是热的!心里酸酸的,看样子是为了娶后妈什么都能装啊!
冲完凉,苏真哲直接经过父亲身边,去厨房喝水,苏爸爸走到儿子身边轻轻的说道,“儿子,老爸有件事和你商量商量。”
苏真哲放下水杯,走到客厅,拿起遥控器胡乱拨了一圈“有啥好商量的!不就是让我同意么!”苏爸爸这次出乎的很有耐心,坐在儿子身边,轻轻地说道“你妈已经去世一年多了,爸也很忙,家里总的有个人做做饭,洗洗衣服的……”
“妈在的时候你也没在家吃过几回啊……”
苏爸爸叹了口气,“你是不是不喜欢方阿姨?”
“你的事自己决定吧!”苏真哲扔下遥控器,回到了自己卧室,坐在床边,看到书桌上曾经一家三口的亲密合影,很生气的把相框扣在桌子上,重重的躺到了床上!又猛地坐起来,心疼的拿起了相框,细细的擦着相框,照片大概是母亲没生病前照的,当时几岁,三岁还是四岁?苏真哲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可是这却是一家三口唯一的合影!苏真哲很奇怪,李朝晖家里就有好多合影,整整一面墙,为此问还过父亲,父亲说,没办法啊,不是爸爸给你和妈妈照,就是妈妈给你和爸爸照,爸爸不愿意麻烦路人的……如今看着这张没有任何记忆的照片,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从妈妈去世后,就没有再哭过,如今似乎想把委屈全部发泄出来,哭到伤心处,叫着妈妈,缩在被子里,嚎啕大哭……
苏爸爸站在门外,听着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手放在门把手上却怎么也握不住!
第二天,苏真哲起得很晚,是饿醒的,浑浑噩噩的去厨房找吃的,心里还在猜测,是不是大人喝醉了第二天也是这种感觉。冰箱里只有半盒牛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了,想看看生产日期,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也不去管了,到进杯在坐在餐桌前慢慢的喝着,突然间发现桌子上父亲留了一张条,大致是“下午方阿姨要来,屋子要重新装修下换下家具云云……”苏真哲不屑的笑了下,把纸条叠成小飞机准确的飞进垃圾桶。套上了昨天那件T恤,出门去找李朝晖。
傍晚回家,在门前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进,这个住了好久的房子,似乎不再是自己的家了!
还是打开了门,推开房子的一瞬间,有些发愣,屋子里一片狼藉……苏真哲快步冲进客厅,拿起电话就要报警,这时厨房里传来了一阵柔腻的女声,“小佛看看是谁回来了?是不是哥哥回来了,告诉哥哥,咱们要吃饭了……”
苏真哲拿着话筒有些发愣,一瞬间有种错觉,是妈妈在……
这时有个小手住他的裤子,几乎要拉掉了,苏真哲本能的去拽裤子,发现身边的小女孩,刚才的温馨无影无踪,刚想发火,小女孩甜甜的嗓音唤道,“哥……”
苏真哲刚想挥掉小女孩的手,女人从厨房里端着两盘菜出来了,“是小哲回来了,小佛带哥哥去洗手,要吃饭了。”
就这样苏真哲莫名奇妙的坐在了餐桌边,看着满桌的菜发愣,有多久没有好好的吃过晚饭了?从有记忆开始,就是医院,似乎没有吃过母亲做得饭,好想哭……
“小哲,屋子有些乱,下午装修公司来了的,我打算重新装修下屋子,以前的装修有些旧了……”女人似乎在犹豫该怎么说才能让小男孩明白她是没有恶意的。
苏真哲没有说话,一口一口的吃着碗里米饭,这是一双筷子颤颤巍巍的夹着一块红炒排骨到了碗边,他有些发愣,抬起头,看着小女孩。小女孩有些窘迫,“哥,我还没用……”似乎以为男孩嫌弃她。苏真哲轻轻笑了下,接过了那块排骨,大口大口的嚼着。女人也笑了下,将更多的菜夹到了苏真哲的碗里。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装修,屋子焕然一新,由以前的淡蓝色换成了鹅黄色,自己的房间也被从新粉刷过,女人说,淡蓝色太冷清了,鹅黄色很暖的。小女孩的卧室被安置在了苏真哲右手边的房间,他只是不经意的瞄了一眼,还是因为小女孩哭闹的要和以前的卧室一样时瞄的,一屋子的淡粉色,看着就头疼!
八月八日,父亲又结婚了,苏真哲被迫穿上了小礼服。他几乎都不想来了,但是早上看着小女孩全是眼泪的脸,他发现对这场婚礼不满的还有个小小的战友。于是他知道了小女孩叫“胡小佛”一个很奇怪的名字,小女孩透风的门牙说出的话有些含糊,但是一再强调自己姓“胡,古月胡”似乎为了加强效果,胡小佛抓住苏真哲的手心,一笔一划的画出一个支离破碎的“胡”。
上午八点婚礼如期举行,苏真哲和小女孩站在手里捧着花,站在门口,造成了一种很温、温馨的画面。苏真哲抬头开着酒店前飘起的气球下垂下的彩带才知道,原来,女人叫苏媚。怪不得父亲会娶她!
就这样,苏真哲多了个妹妹,一个叫胡小佛的五岁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