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长歌-序曲四
此去八闽路途险要,周旋艰难。玉兴,我知道你身怀大才,然则此去仍是小心唯上,所行所为,求的只是让郑芝龙出兵北上,牵制满清主力一二,若是他等有甚要求,不妨尽量答应下来,以东南大局为重,待得匡扶南京,站稳脚跟之后,再论说其中关节不迟…若是事不可为,此一百护卫之中有二十人乃是知情司与提察司两司所练的特勤司精锐…
陈玉兴骑在马上,一脸风尘的看着这座巍峨繁华的八闽首善之地,他耳中不禁想起了秦弦武在他出行之前秘密嘱咐的一番话语。
秦弦武知道,他也知道,此行之险,之要,乃是使馆秦弦武赣北这个团体的生死存亡!
从赣北到八闽首府福州城虽然不过六百多里地,然而其间相隔的都是险山恶水,路途之险要,果然不愧为天下形险之一,也正因为如此,陈玉兴等上下一百多人的秘密出访八闽的队伍,在十五日之后才堪堪到了福州城的西门之外。
跟随在陈玉兴身边,却只小她五岁的侄子陈言皱着眉头不满的说道:“这郑芝龙太是猖狂,我等早已派人通知,而今走到门口,却连个接见的人都没有,着实乃是无知跋扈的匹夫一个!”
陈玉兴看了一眼这人流往来繁华的街道,怒斥一声道:“陈言,不得无礼!”
陈言不过是二十多岁,正是青年心性,然而听了陈玉兴的驳斥吸了一口气,也不敢轻易说话抱怨了。
等到陈玉兴一行人走到了福州西门之下,才有一个游击将官伴着一位身穿三品绯色圆翅补服的文官乐呵呵的带着一众侍从迎上来。
这天下一大筐的游击官定然是郑芝龙的人,而堂堂三品文官想比是隆武的人,这一文一武,一高一低,却是将两位大人物的冷暖意思都表达出来了…看来这福州的二位大佬果然是貌合神离啊。陈玉兴笑着和迎上来的两人打着官腔,然而心中却是有了一些数。
等一众人到了福州方面安排的行馆,游击官说了些场面话便匆匆走了,倒是那文官不出陈玉兴所预料的,在游击官走后,一扫官腔,笑呵呵的试探道:“秦大帅是大才啊!以残败之师,光复赣北千里大明江山,又在困难之际以襄王为号召,兴兵征讨,而今更是不忘宗庙大义,放弃了从龙之机。来行在朝见,此诚为天下三千年所罕见之忠良肱骨重臣啊!”
陈玉兴呵呵一笑,怎么会轻易表态?掺和进郑芝龙与隆武的擂台上去,那不是自坏根本大局吗?是以,他说道:“大人客气,不过此番所来,正是我家大帅为了这朱家天下,这炎黄天下尽一份力,却是还须各位大人多多支应才是。”
那侍郎吃了一颗软钉子,但也呵呵一笑,道:“也罢,各位此来有千里之遥,想必是辛苦了,这别院虽然算不得什么上好的居处,然而也是冬暖夏凉,园景别有一番风味,在下就不打搅了。”
陈玉兴也不准备留他,又说了几句话,那侍郎便匆匆走了。等到了晚上,陈玉兴才换了一件寻常绸缎衣裳,拿起了一把折扇,从正门光明正大的向黄道走的宅邸走去。
夜明星耀,黄道周坐在书房里,看着院子里自家的不过几岁的曾孙子在孙媳妇与婆子妈的照顾下嬉戏的玩耍,不禁之间,看着这些可爱的孩童们,这位纵横官场多年,久经人事又乃是江南民望所在的黄道周也会露出难得的笑容。
四代同堂乐无穷,然而——
清军南下,四镇覆灭,南京沦陷,浙北沦陷…如今又进逼八闽门户浙东重镇,然而郑芝龙却拥兵自重,始终不肯发大兵北伐抗敌,这又如何让这个而今已经银发满头,却身居这隆武朝廷堂堂首府的老者笑的出来?
难啊…黄道周感叹一声。
此时夏季的晚风吹过,将桌面上的纸张吹了起来,在这幽暗的书房之中扬起了一片雪白的纸舞,在这夜晚里犹若白雪纷飞,似幻似真。
黄道周静静的看着,一旁侍候着的侍童想来收拾,却被黄道周轻轻挡下,等到这纸张落定,黄道周才问道:“外面可曾有人要来拜会我?”
侍童正准备答话,一个家丁便匆匆跑来,在外不大不小的禀报道:“启禀太爷,门外有一位自称是赣北游学的士子递了帖子想来拜会太爷。”
黄道周说道:“你带那书生直接来书房吧。”
那家人微微一愣,过了个呼吸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便又快步走去——要知道,书房在古代中国之中,乃是一府一宅的重中之重,就算是寻常亲戚也休想被主人在书房里接见,除非知交好友,政治上同一脉系,那是休想在书房中攀谈,这也难怪这个家丁听了黄道周要在书房中接见一个游学士子吃惊了。
若是寻常士子,至此一去,便是凤凰上枝头,在这东南士林那是处处要高人一等的!
然而陈玉兴是吗?很明显他不是。
在那书童与引路家丁出去之后,陈玉兴几步上前,躬身作揖道:“下官兵部职方司郎中陈玉兴拜见黄阁部。”
黄道周上下打量着这个身子挺拔,不过三十岁的年轻才子,笑道:“坐吧,还是说说你在大明江西巡抚,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江西提督军务总兵官秦弦武麾下担什么职务吧。老朽现下不太喜欢说虚的。”
开门见山。
陈玉兴一笑,说道:“下官惭愧,而今忝居参知军情司总司一位。”
黄道周呵呵一笑,道:“我闻秦弦武治军有方,如今在赣省左右乃是人望所在,陈生年纪轻轻便占得高位,想必不凡。”话语中不过二三十个字,然而却不知不觉中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陈玉兴也不点破,做了晚辈姿态,说道:“先生以古稀之年,而挽天下狂澜,此乃我辈模范,晚辈后生不敢受先生赞言。”
呵呵一笑,黄道周微微点头,说道:“也罢也罢。秦弦武派陈生此来,定然是不会与我这个老头子攀交情的,却是说说此番来意吧。”
陈玉兴眼光一扫,看见了压在镇纸之下的白色信封,微微一笑,指着那信封说道:“先生既然将此信摆出,又何出此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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