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翠兰心里明白得很,什么字据,不过就是卖身契罢了。谁怕谁,我签了就是。想好了自己的后路,高翠兰接过辛添花递来的字条,只见那所谓的卖身契远比高翠兰想的简单,上只写着短短两行字。
“无需紧张,我辛添花也是个喜欢直来直去的人,从不在这卖身契上做文章。一是自己看着方便,二么,也便于姑娘们今后赎自己的身不是?”
是。确实没做文章,因为光是这唯一的一条就能逼得人想上吊!高翠兰拿着毛笔皱了眉道:“白银两千两,你这赚的也太可观了吧?还赎身呢……”
辛添花理所当然道:“做我们这行的不讲究个利怎么行。”
“你我看你开青楼还不如去开当铺。”
一旁的打手认真点了下头:“辛妈妈在城北就开了家当铺。”
这老鸨子还真是集结万家所长,高翠兰觉得自己开始有些佩服她了。不过高翠兰也不是白给的,不能这么简单妥协:“辛妈妈,咱们可事先说好了,我可是卖艺不卖身。”
“卖艺不卖身?”只见辛添花莞尔一笑道:“那还得看姑娘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你先给自己起个花名,落笔时用你花名便好。哦,对了,别忘再在旁边按上手印。
这一套程序还真是严谨。高翠迟疑了一下,为配合古伎命名方式龙飞凤舞书上了三个大字:西兰花。
辛添花低头一看不禁皱了眉:“西兰花?亏你也像是个落魄大户家的闺女,怎么想出这么俗个名字,改了改了。”
“我单名个兰字,起名叫西兰花有什么不妥?多清新啊!不比你这那些ju花、桃红、柳依依好的多……那你说我叫什么好?”
“这个西字还是贱了些,不如就单名兰花。
高翠兰听后汗颜:“这岂不是更俗了……”
“你这小丫头,敬酒不吃还想吃罚酒不成?让你自己起花名便是抬举你了,你还敢有怨言?”辛添花沉了脸色道,“现今本楼正缺卖唱的,你自自诩才貌兼备,不如让妈妈我今晚便见识下你那才情。来人啊!给这位新来的兰花儿姑娘换上件蓝衣、擦点脂粉,我要她今天就出场!”
瞬间化身为兰花儿的高翠兰忙道:“不行不行,今晚我还唱不了妈妈这个台。”
身材娇小的辛添花冷冷哼了一声,讽刺道:“呵。兰花儿真有你的,你竟敢戏弄我辛添花。”
一直晒在一旁的猪小亮觉得自己不得不开口了:“小兰,这女子太……啊!”
完全进入角色的高翠兰在猪小亮腰上狠狠捏了把,对辛添花笑脸相应道:“妈妈,兰花哪敢戏弄您呢?只是我这才情不是说展露就能展露了的。都说好马配好鞍,没有好的陪衬,我又怎能一鸣惊人呢?”
“好个小丫头,竟还想着一鸣惊人?”辛添花似乎对眼前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丫头越来越感兴趣了。
“既来之则安之,妈妈既然已经买来我,何不令物尽所用,让我多为你赚些钱来呢?您是买卖人,应该比我更懂得利益为上这道理吧。”
辛添花怎是被人压制住的人,不过想想这小丫头说的却时没错,便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就给你一天时间,不过明晚这个台你若是还上不了,就休怪妈妈我拉你下去接客。”
辛添花说罢转身欲去,却没想到高翠兰又笑嘻嘻道:“辛妈妈,兰花儿还有一事相求。”
“你这一件事未免太多了吧!”辛添花有些恼了。
高翠兰咧嘴一笑,指着猪小亮道:“这事在妈妈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兰花可否与他同台献艺?”
猪小亮一惊。
辛添花现在真觉得是一个头两个大,双手环抱胸前,无奈叹了口气:“你拖拖拉拉不肯出场倒好,我还得而外搭上一个。”
高翠兰准确扑捉到了辛添花怕麻烦的性格,胡说八道道:“妈妈您要理解,小女子刚才逼不得已撒了个谎,其实这位‘公子’是我家未落魄前的下人,我二人从小一同长大也是琴箫合奏话风liu,当然,这个说来便话长了……”
“行了行了,话长就别说了,我依你便是。”她瞥了一眼猪小亮又道,“你也给自己起个名字吧。”
“你这不是有个旺福么,那他就叫旺财好了。”高翠兰偷笑。
“旺财……”猪小亮琢磨着皱了皱眉,“好像没我自己的名字好听了……”
点了点头,辛添天摆手转向一旁的打手道:“把不语给我找来。”
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高翠兰暗喜,岂不知这青楼中的学问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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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后宫是女人们勾心斗角最激烈的地方,那么青楼也是。
按不语的说法理解便是:永远都要夹着尾巴做人、永远都要看人的脸色行事,无论是无理取闹的客人还是蛮横不讲理的“姐姐们”,人其实嘴巴学甜了点没什么不好。
“喏,台上那位便是当今的红人,得罪了她你今后就别想在这红杏楼有好日子过了。”不语乜斜了台上舞姿曼妙的红裙舞女,不屑地撇了撇嘴。
猪小亮看了红衣女子一眼,笑道:“那女子舞姿真美……她叫什么名字?”
却见不语一手整理了下发髻上的桃花簪,面无表情道:“哼,不管披了副怎样的皮囊,天下男人都是一般好色。”
高翠兰暗自偷笑,瞥了猪小亮一眼道:“喂,不语姐姐说你是披着羊皮的狼。”
猪小亮皱眉:“披着羊皮的狼?太不贴切,不如说是披着人皮的猪。”
“嗯。还是你这形容恰当。”
从一群枕在美女腿上相互眉飞色舞敬酒的男人中走过,只见其中一人忽然一把拉住了不语的胳膊,笑道:“语儿,刚刚咱们还喝的好好的,你到是去哪了?”那中年男子枕在一紫色抹胸红色纱裙的美女腿上,喝的满面通红,调笑间酒臭味四溢。
不语娇羞一转头:“周哥哥你何时这么小气了,不语不过才离开一会……”不语说着瞥了一眼那身着紫色抹胸裙的女子,忽而生了气:“哼!我看大人您这不快活着么,少了不语一个又能怎样!”
那男子将不语带了金色手环的娇嫩小手置于脸边轻轻摩挲,轻声浅笑:“弱水三千,我可是只饮你这一瓢。”
“少来~”不语说罢巧笑着将手抽出,继续带高翠兰观光红杏楼。
“刚刚说到哪里了……哦,那女人名叫红柚,呵,说来倒也有趣,别看现在红得发紫,但毕竟是人家的替身,有什么好神气的!”
“替身?”
不语似乎意识到说走了嘴,忙一甩丝帕打了马虎眼:“没什么,我什都没说。”
这“红杏楼”内部还真是大,随不语七拐八拐,半天才绕进了后屋的院落之中。只见不语轻轻推开房门,道:“这里便是姑娘们休息的地方,兰花儿你今后没客人缠身就睡这,若是被客人缠上就随客人去厢房便好。”
“我卖唱,不卖身。”
不语愣了一下,眼神之中闪过一丝阴霾,然而那丝阴霾又很快被一个慵懒的哈欠掩盖:“呵~~困死我了,今晚又有老娘受得了……你好自为之吧,我当年也像你一样,不过……呵呵,那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不提也罢。”
夜色更加深了,月亮渐渐躲到了云层后面。晚风吹过,庭前树影微微晃动,高翠兰这才感到一丝来自心底的平静。
“对了,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不语转眸看了猪小亮问道。
“在下猪……”
高翠兰一脚踩在猪小亮脚上,抢着说道:“既然已经沦落至此,还谈什么公子不公子的?今后不语姐姐叫他旺财便好了。”
“也好。兰花儿你早些休息吧,今后咱们以姐妹相称,有需要姐姐的地方尽管张口,至于需要的东西么,我明儿一早陪你去取。”
“多谢姐姐。”高翠兰和猪小亮异口同声道。
不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人家叫姐姐你也跟着叫……还愣着干嘛,随姐姐走了。”
“什么?”猪小亮吃惊睁大了明眸,“我不住这?不和小兰住一起?”
高翠兰有点想杀人,这死猪一刻不惹事就会死么!
这不语姐姐显然是被吓了一跳,进而狐疑地看了新人兰花儿一眼,又上下打量了猪小亮叹了口气转身向院外走去。
“我这辈子的名声算是被你毁尽了……呆子,还不赶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