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翠兰倒抽一口凉气。
这怎么回是?明明月初已经来过了啊!难道是……
“兰花姑娘!兰花姑娘?”
门外忽然传来沉稳男声。
“谁啊?”
“重卿。”
于是高翠兰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她走过去轻轻推开门,只见仍是一袭黑衣的重卿就站在门口,他看上去依旧是侠士之风,但高翠兰现在对他却只有彻骨的鄙视。
“你来做什么?”高翠兰敌意地一瞥。
重卿淡淡道:“来看看你……昨晚做的不错。”
不提倒好,一体高翠兰简直想把满盆墨汁扣他脸上。本以为重卿不过是辛添花手下一个助纣为虐的探子兼打手,却没想到他竟能做出这等无耻之事!高翠兰对这男子的鄙视已经到了极点。但现今处境危急,她能做的也只有忍耐。
于是莞尔一笑,高翠兰不屑道:“原来是这事……那您大可放心,我兰花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做什么像什么,既然已经踏入了这污浊之地,也没必要装清纯不是?”
重卿明显一愣。他看过无数哭喊着,以命相逼或是兀自寻死的女子,但却没见过一个像高翠兰这样笑开了花的。
坐在妆台前静静梳着头发,高翠兰转过头又道:“既然知道了我现在情形,你大可以直接回去跟主子交差了吧?怎么,难道您也想花上三十两黄金不成?”
重卿微微一笑:“三十两黄金我可出不起,不过自有人争着抢着出。”
“什么意思?”高翠兰一愣。
“外面有位公子说什么要见你一面,据说是昨夜见了你不同凡响的歌艺煞是佩服。不过你大可放心,这次不是要你卖身,最多也就是唱上几曲小调。”
“哦,那他给了几两啊?”高翠兰不屑道,“我也好估量估量自己的价值。”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我即刻便差人带他进来。”
重卿前脚离去,高翠兰便抓起梳子狠狠摔在了门框之上。
不出一刻钟的功夫,那对高翠兰歌艺煞是佩服的男子便被带进了屋子。
一头乌发长发垂至腰间,一袭白衣不染尘缘,男子微微勾了嘴角便是百媚纵生,倾国倾城。不知不觉间嘴巴长成了O形,高翠兰满面通红,恨不得立刻在地方扒个缝子钻进去。要说自惭形秽也好,但更多的则是难挡的羞耻心——花间月一定会鄙视死自己的……看来这个妖女王是当到头了。
“陛下,别来无恙。”他恭敬一拜,面部表情极其扭曲而不自然。
高翠兰讪讪一笑:“无恙、无恙……爱卿近来过得可好?”
“好,自然是好,在大明宫中可谓如鱼得水。”
高翠兰笑着颔首:“俗话说得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花间月的满面笑容忽然像卷起的湘妃帘子般重重摔了下来,他一把拉过高翠兰的手腕,怒气冲冲道:“不过是让你们在长安找间客栈住下,你们竟会闹出这么些事来?陛下,小亮现今在哪?”
美貌的花间月生气起来柳眉倒竖,看样子还真是蛮可怕的,不过真没想花间月竟会那么在意猪小亮安危。高翠兰做贼心虚道:“他应该在偏房中休息,你放心,小亮安然无恙。”
轻轻松开高翠兰的手,花间月坏笑道:“他立马便会抱恙了。”
啊?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高翠兰不禁汗颜。
“花间月,猪小亮完全是受我牵连,我不该一时兴起找那个道貌岸然的重卿喝酒。现今出了事,我也自该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可千万不能牵罪他。”
花间月叹了口气,边执了高翠兰的手腕检查边道:“我明明托付他照看好你,现今出了这种事,我不怪罪他又能怪罪谁?”
“我没出事啊,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昨夜和卢公子不过是做做戏给重卿那偷窥狂看。”高翠兰自得一乐。
“是么?那床褥上的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高翠兰哑口无言。
“你有痛楚感么?”
高翠兰茫然地摇摇头,累了一天又有卢照邻当抱枕,她舒服得都不想起来了。
花间月忽然道:“来,让我看看。”
“看?看什么……”高翠兰吓得一惊,本能的向后闪了一步。
花间月哑然失笑,径自走到床边用手沾了那点点血迹,竟置于舌尖之上轻轻舔了下。
高翠兰瞬间红了脸——脏不脏啊!
“这味道不是女子的血迹,而是男子的。”花间月回过头道,“只怕是那卢公子自己刺破了手臂,将血迹涂抹与床单之上,以便混过老鸨探子的眼。”
高翠兰惊讶卢照邻竟然如此细心之余,更好奇这白狐是怎么知道的,“你可以同过血的味道辨别不同的人?”
“尝血辨人。不过是花间月赖以生存的技法之一,陛下不必好奇。”花间月说着绕过雕花的桌台,托起那纸张仔细看了看,“这也是那卢公子留下的?”
高翠兰点点头,心疼地看着那洋洋洒洒的诗文,生怕这狐妖一气之下将那薄薄的生宣撕个粉碎。不过花间月这么风雅应该不会吧?如果是天煞那臭老虎甚至是猪小亮,高翠兰就是拼了也得把爱诗抢回来。
“他爱上陛下了。”狐妖莞尔。
“啊?”高翠兰不禁汗颜道,“你要说他喜欢我我就不自谦了,但要提及爱未免有些过头了吧?”
“龙凤、游丝、戏蝶、合huan,句句意在写景却句句不忘融情,‘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即使是茫茫人海,也定能寻得佳人一芳踪影,于是便有一见而情钟,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这样热烈的爱恋,你还能仅仅以两个喜欢概括了去?”
高翠兰脸红到了脖根。她现在只觉心乱作了一团乱麻,脑袋里晕乎乎的。干咳了几声,高翠兰一把夺过那诗文收好,“你愿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改日我定要找人把这诗裱起来挂在床头。”
门口渐渐响起了阵阵脚步声。
看来时间已是紧迫,花间月立马收起笑意对高翠兰郑重道:“陛下即刻便随我走。”
“……”
“怎么?”
“花间月……我不想走得这么突然,我还没报复辛添花呢,而且这样一来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卢公子……当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说这首诗还有下文。”
花间月微微皱了眉:“您知不知道,你的事现今已在长安城中传得沸沸扬扬,于高翠兰这重身份,你自身名节自然重要,而就连我们的复国大计也可能会因你的心血来潮而夭折。”
“名节……我用的是兰花儿这艺名,只要辛添花和重卿不说就没人会知道,高玄的话……他是我哥哥应该不要紧吧?”
“问题就出在你哥哥身上,我需要借助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