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初出茅庐
1
继续回到故事开头，现在已是日上三竿，不耐烦的两人终于在发作的前一刻得到了喜鸢儿的消息。
门外响起粗声的嚷嚷：“我要见我们柳掌柜！”紫陌马上回过神：“让他进来！”
来人是蓬莱中“转金”的总管旺金木，大块头，一脸虬髯，额头宽阔油亮，粗黑的长辫从额顶编至颈部，都结实地绑在头上，像一只大蜈蚣；腰上的虎皮和银鞘腰刀让人望而生畏。此人是岚依在诺合一起长大的随身保镖之一，看似五大三粗，实则心细如发，平日的私下生意大都是他辅佐。既是岚依的得力助手，亦是柳家镖局的左膀右臂。
他一进来就压低声音：“掌柜的，所幸没什么大碍，喜鸢儿只是负了点轻伤，现在在距京往西南四百里外的山中躲藏。那里有一些和咱们同根的青羌弟兄，她很安全。她此次到没有惊动姚显，做得像刺客入侵，京中亦只打算以不明刺客论处。她叫我向掌柜请罪，倚翠山庄暗中上供给姚显的物件，怕是查不到了，害掌柜的白白损失三千两。”
岚依已是心力交瘁的模样：“得了得了，怪她干啥，能保命就是万福！这事本就是咱们的失误！咱们太不专业！”
紫陌也应道：“就是！这种活儿，怎么才值三千两！咱们还是太嫩，被人家捡了便宜了！凌霞宫的饭桶们，事先也不打听好！”
“够了够了！至此，谁也别提！旺金木，咱回去歇着，这件事依旧保密。紫陌，我先回去了，过几日姚显又该来了，咱可就别图啥了，先把此事瞒得死死的再说！”
“放心吧！”紫陌应毕并无起身送客之意，她也的确累得够呛了，岚依也并不在乎。二人暂且分离不提。
2
到此处也该有个交代了。咱们这二位老板阴差阳错地，在暗地里干起了情报贩卖的生意。
此次接的是凌霞宫的单。京中即将为公主选驸马，倚翠山庄和凌霞宫拥有最大的两处武场和奢华的楼阁，均属于武林中以富贵闻名的“贵族门派”，多收有钱人家或官宦人家的子女教习武艺；且二者武功实力也相当，自然成了冤家对头。
对这两家而言，要是争得承办各国王子们选附比试的资格，自是给对方沉痛一击，且影响到在江湖上的名望，日后生源自然更优，打败对方只是早晚。凌霞宫打听到倚翠山庄暗中给礼部尚书姚显送了厚礼，自是着急，因着蓬莱的名声尚可，便请了岚依她们接手，查清礼物明细，自己好送件分量更重的。哪知那日正逢倚翠山庄有使者在姚显府上，给喜鸢儿的行动带来意想不到的不便，还险些暴露。
至于二位女掌柜是怎么做上这行当的，那得从八个月前说起......
3
八个月前，一伙江东的盐商来到紫陌的藏珍阁寻欢，因为出手大方，紫陌便讨好地陪饮了一席。酒过三巡，一干人就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原来正逢监盐使刘正南下考察江东一带食盐漕运状况完毕后回京，现下正宿在京中的广越客栈，整理其连日来的考察结果，他决定着江东一带今年盐价的涨跌及具体幅度。这几位盐商日夜兼程一路跟至此，就是为了掌握第一手消息好调整价格，在这一遭贩盐的商战中抢占先机。可是他们虽跟至此，却又无法拿到情报，不免灰心丧气。
紫陌是个爱财如命的女人，加之仗着轻工了得，这连日憋在藏珍阁也有些技痒，于是便半开玩笑地说：“各位客官，咱们这地方是酒色场所，人来人往地也能听到不少风声，而且难保哪天刘大人自个儿也过来寻乐子呢！小女子要是帮您探到风声，您要怎么谢谢人家呢？”
座中为首的一个当即表示：“林妈妈！要真给拿到了，只要消息确凿，弟兄们奉送白银一千两！”紫陌当下陪着笑，再递上一杯：“一言为定咯！”
当夜，三更天鼓声刚过，紫陌就悄悄换上压箱底的夜行衣，跃出藏珍阁，专挑无人小巷前往广越客栈。她已打听得刘正客房位置，只待进去施展家传的毛贼手腕，窃得公文，回去坐收白银千两。
只见她攀住楼檐，利用窗棂楼柱等物，连爬带跃，几下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刘正窗外，听的里面呼吸均匀，且人数约摸不过三，稍稍放心。监盐使毕竟不是甚大的官，保护的人也不多，戒备松懈，紫陌毫不费力就用迷烟灌满了屋内，然后在鼻头擦上解药，轻轻地翻进了里屋。
屋内，刘正在主卧的榻上睡得正酣，桌上有码放整齐的一沓纸张，紫陌不禁偷笑：“这真是天助我也！看来公文还在拟定这位刘大人就熬不住了，都没力气收拾。”于是借着月光浏览一通，之后又将纸张原样码好，带着“真是容易”的心情原路返回。
不巧的是，咱们林掌柜的明显和柳掌柜不是十分交好，不知道柳老板有夜读之癖，加之今夜得觅佳作，更是玩味不已，至三更仍意犹未尽。此时一看已快至四更，便打算就寝，哪知就在此时，身为暗器高手的她耳中捕捉到极不寻常的细微响动，开窗一瞧，一黑影正跃进对面藏珍阁。由于担忧紫陌安危，她亦施展轻功从楼上翻下，悄无声息地跟随黑影踪迹。
行至藏珍阁后院，只见黑影微微一闪，岚依低喝一声：“站住！”随即提步急追。紫陌听得声音，暗暗叫苦：岚依你这不是程咬金么！但自己事先从未向岚依提过会武功，此时这般行迹猥琐又实在不想被认出，便把心一横继续逃跑。
哪知她这一愣神，岚依已赶上，劈手就朝她左肩抓来。紫陌心下甚急，无意交手，只想逃开，便轻巧避过，头也不回地往前直奔。岚依紧追不放，足尖一点，身体向前跃起，两手同时抓住紫陌双肩，紫陌不得已，只得回身格开继续狂奔。岚依感到此人拳脚不凡，更是激起挑战欲，紧追不放。
二人绕着后院亭台你追我赶，不时停下交两下手。就在这时，岚依看出此人步伐已乱，是太过心焦所致，便抓紧时机使出连环脚踢击此人下盘。紫陌于奔跑中来不及多想，便用双手下格，岚依借势抓下了她的蒙面布，一个翻滚后起身，得意地看向黑衣人，却见到紫陌窘迫的、汗淋淋的面容。二人两下僵在原地。
“想不到林老板有这等雅兴...”岚依先开了口，却难掩语气中深深的疑惑。
于是，为了挽回最后颜面不被当作怪人，紫陌只好将事情原委一一道出。岚依听后拍掌笑道：“听者有份，这千两白银是否应该有我一份啊？”紫陌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翌日，林紫陌将所得信息报与江东盐商，她聪慧过人，早已将相关公文记下，说的头头是道，盐商不得不信，奉上银两后高兴地离去；这边厢紫陌立即板下脸：“取五百两送去对过儿柳掌柜处！她...出力不少...”
银两送去后没多久，柳岚依携上等梨花白亲自造访，屏开众人，悄声说与紫陌：“林掌柜的，我琢磨着，咱俩多少会点拳脚，我家也与江湖中人往来密切；您这里又是达官云集，以您的口才，套点儿信息拉点儿生意也不难，咱们不如合作一下？”
紫陌可不想被人抢了生意去。于是她干笑着说：“柳老板，昨夜要不是被您撞见，我干这个也是一本万利的。何况我自个儿身上有拳脚，在这件事上，我还是更乐意自立门户。柳老板生意已是蒸蒸日上，就别来瞅着咱这点儿副业了如何？”
岚依一声冷笑：“妹妹这些日子养在脂粉堆里，身手弱化不少啊！昨夜只是一个小小监盐使，守卫稀松；要是哪天接到一单大的...妹妹这边能打的怕也没几个，不怕给折了？”
紫陌垂首一想，柳岚依身边净是镖局精锐，自己这边人脉也广，双方优势正好互补，于是答应了岚依的要求。自己是乐得清闲的，大不了多分点给岚依，省得奔命，也挺不赖。于是说定，按四六分，蓬莱因有生命危险，拿大头。二人就此在江湖上做起情报生意。
4
这期间接过五六单小生意，多是官商所托，利害关系不大，因此难度也低，这才使得二位初出茅庐的情报贩子有了盲目的自信，导致凌霞宫一单出了纰漏。
二人因此决定，等喜鸢儿慢慢辗转回来，情报生意暂且搁置，她们也是时候研究一下自己的策略了。
两天后姚显照例来到藏珍阁寻欢作乐。林紫陌处处小心，生怕走漏一点风声。酒桌上，她选了最为伶俐的连翘陪着姚显。连翘施展浑身解数从姚显处套消息。
只见她一直以一副乖巧的可怜样儿取悦姚显，把这肥头大耳的酒肉官捧得自视甚高，一把搂住连翘，色迷迷地一杯接一杯下肚。
连翘半推半就地饮了一些，抬起荷瓣儿似的俏脸，满是担忧地问：“听说前些天大人府上进了刺客，可伤着大人没有？”
姚显一脸得意：“嘿嘿！正好那天倚翠山庄的几位师傅在，那家伙才露了一点响动就给打得落荒而逃了，只可惜没抓住。”
连翘故意摆出“还好没事”的表情，抚了抚胸口，接着好奇地问：“那倚翠和凌霞，到底是谁承办这次的选附盛典呢？”
姚显喝下一大口酒，含糊地说了句“倚翠”。
连翘事后将这些报与紫陌，紫陌又告诉了岚依。二人想，现下可真愁了，办砸了凌霞宫的委托，坏名声肯定要传出去，这才起步不久的生意，会不会就这么黄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