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路口围了很多人,足有好几十号,中国人喜欢看热闹看来是很有传统的,其中当然包括马岩。
看到这么多人围成一圈,还隐隐传来琴声,他耐不住好奇,把马放于一旁挤了进去。
马岩身材高些,挤过两人便已看清,众人围着的是一少妇,头扎白布身穿孝衣,显然是家里刚死了人,抱着一把胡琴边拉边唱,少妇容貌尚佳,只是脸白得槮人,没有一丝血色,面色悲戚声音嘶哑,配上那沧桑悲切,刺人心腑的琴声,让周围很多人都在暗抹眼泪。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
马岩听了良久,用耳朵和心灵感受着这俏美妇人的悲痛,只觉那如涓涓细流,却又无处不在的悲伤似要把自己淹没,心里也是凄苦不已,看着那妇人干裂的嘴唇和肿得桃一样的双眼,心里很不是忍,摇摇头叹息一声。
“他唱的是什么意思?”马岩轻声问道。
“《诗经•唐风•葛生》”回答的是身旁一人:“是一位新寡的妻子在丈夫坟前的哭诉!”
马岩哦了一声,想转过头去说声谢谢,眼睛到处头皮发麻,答他话的竟是刚刚撞下车的那位公子哥儿。
那公子也看到了他,却没有暴怒,又转回头去看着那位妇人,眼圈中蕴着泪光,也是低声问道:“她在这里做什么?”
旁边一位老伯哀叹一声:“这妇人的丈夫随仰将军出征南闽,今日才得到战报,几日前她的丈夫已战死沙场,竟连尸骨都找不全,这妇人怀着孩子,再无生活来源,只好在这里卖唱,想为夫君凑口薄木棺材,能做个衣冠冢也好,可是在这唱了多半天,嗓子都哑了,才得了这几文钱!”
马岩一眼望去,果见妇人面前一个破旧瓷罐,里面稀稀拉拉的放着十几文钱。
“是啊,咱们这些人能有几文闲钱?”“看着怪可怜的,唱得也好,可能是哪家闺绣呢,竟落到这般田地!”“长得也不错.....”“滚!”
周围人嘁嘁喳喳议论开来,好话坏话都有,那少妇似什么也听不到,只是嘶声吟唱,似乎众人与她无关,只是在这里寄托她的哀思。
马岩长叹一声,从怀中掏出那几十文钱,数了一数:“唉!我要有钱,就买了她去,能做些杂活也远比这街上买唱好些!”言罢挤上前去,把手中铜钱全数放入罐中。
那妇人听到响声,抬起失神的双眼看了马岩一眼,深深一躬,继续拉琴。
忽然身旁那位公子哥也挤了上来,向着妇人深深一躬:“这位大嫂,小生愿意出钱料理尊夫后事,不知大嫂可愿到我府上,做些打扫洗理的活计,也好讨个生活?”
那少妇再次抬起头来,看着这位公子的眼神有些疑惑,张张嘴想说话,却没发出声音。
那公子哥转身道:“张胜!”张胜连忙上前,从包裹中小心翼翼摸出半贯钱递与公子,公子眼一瞪,三把两把抓了一堆,足有四五贯,全数放在妇人面前:“大嫂,这些可够?”
那妇人很是吃惊,怔怔望着这位公子,颤巍巍想站起身,却似腿脚麻木,哎了声要倒下,公子哥连忙扶住。
妇人面色激动,眼睛也恢复了些神采,微不可察的推开这公子哥儿,深深一福:“未亡人柳王氏谢过公子,待安葬了夫君后,定会到府上为奴为婢做牛做马,报答大恩!”
马岩看得点头,这位年轻公子虽然脾气有时暴些,人还不错,尤其出手大方,值得一交,见事情已了,转身想牵回自己的大黑回府,竟见这厮又在和人家小白耳鬓厮磨其乐融融,不禁心中大怒,强行牵走。
晃悠悠走了一会,耳边听得哗棱棱声响,又是那挂马车,华丽的从身边奔过,那位公子哥儿又从车窗探出头,冲着他声色俱厉:“我警告你,别再跟着我,否则让你好看——”
那马夫又要说话:“公子——”公子哥刚做了件好事,显然心情愉悦得很:“唉!终于回来了!张胜,我们走几个月了?——对,就在前边,哈哈,到家了!”
马车转进一深宅大院,车内公子探头出来狂呼:“姐,小兰,怀玉,平叔我回来了,快出来迎接啦,我带了好多东西!先到的先得啦——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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